三十岁的第一天,李洛严独自回到伦敦。
一路上他被无数同胞拦下来合影,头几个他还尚有耐心,后来干脆用围巾把脸包成劫犯蒙脸的样子,谁也不理,一鼓作气上了出租车。
他很久没回伦敦市区的家了,在公寓楼下等了好久,也没人给他开门。最后他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一家人都在萨里郡。
萨里郡的别墅装修到完工,李洛严一次都还没去过,他和万千网友一样,只在网上看过他妹妹李灿星发的house tour.
李洛严的突然造访让全家人都很惊喜,李秋馥忙前忙后地帮着佣人一起收拾房间,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装修时留给李洛严的卧室因为采光比较好,现在变成了李灿星拍摄美妆视频用的工作室,李洛严路过自己的房间往里面看了一眼,对窗的长桌上铺满了化妆品,地上是bra和小裙子,整个房间跟刚刚被打劫过一样乱。
下一秒,李灿星就手持着相机走到李洛严边上,对着镜头笑道:“我哥回来啦。”
李洛严斜眼看她,“夹得要死。”
李灿星瞪他一眼。
“拿开点,别拍我。”李洛严不耐烦地说。
“Stella不要烦你哥!”李秋馥在远处大喊。
李灿星没好气地收起相机,“抠男。”
“滚吧你。”李洛严说。
“你才滚。”李灿星气呼呼地说,“你怎么突然来伦敦?”
“不是‘我哥回来啦’?”李洛严夹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哦哟,搞了半天你不知道啊。”
“你吃枪药了啊?!”李灿星大叫。
李洛严没理她,径直朝客房走去,然后重重把门摔上。
李洛严一进房间就瘫倒在床上,他歪着脑袋看向窗外,花园里有一棵树快枯尽了,它屹立在薄雾中,零星的黄叶在风中摇摇欲坠。
其中一片叶子快被风吹掉了,李洛严死死盯着它,他想要扶住它,想要用胶水把它永远黏在树枝上。
如果你能坚持到下午,那我也买票去阿姆。李洛严在心里说。
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总有一个办法能先把伏雨稳住。对,他就不该离开荷兰,他就不该放伏雨走。
这时,李秋馥端着水果闯了进来,她开门的动静很大,关门却很小心翼翼。
她刚开口问李洛严这次要待几天,要不干脆一家人一起过圣诞,还没列举出几个度假地点,就被李洛严轰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快到午餐时间,爷爷来敲门,李洛严就和他聊了几句。
爷爷问他是不是因为房间被李灿星占用所以生气了,李洛严愣了好一会儿,等到眼眶渐渐湿润,才说:“我失恋了。”
爷爷停顿了一秒,随即笑了。
“傻小子。”他拍拍李洛严的手臂。
李洛严嚎哭起来。
回家的感觉并不好,李洛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也许是伦敦离阿姆斯特丹很近,也许是因为爸爸妈妈说过永远会做他的后盾,虽然当时听见这句话他觉得有点恶心,但他好像也只能回来这里。
他失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家,午饭后李灿星饶有兴致地跑来问他,是谁提的分手。
李洛严死气沉沉地看她一眼,叫她别烦。
李灿星勾唇一笑,“你被甩了啊?为什么?不会是他出轨了吧?我去打死他。”
“我打死你。”李洛严咬牙切齿地说。
李灿星瞬间不高兴了,但见李洛严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想不和他计较了。
“分了就分了呗,搞得好像第一次失恋,哭得跟家里死人了一样。”李灿星不解地眨眨眼,她猜测这个伏雨大概率就是出轨了,否则李洛严不至于那么难受。
“你懂个屁。”李洛严说。
“我怎么不懂?”李灿星得意洋洋地舒展肩膀,“恋爱方面,我可比你懂多了。”
神经病。李洛严在心里骂道。
“我跟你说,我看他的面相就不太好。”李灿星回忆着伏雨的网图,还有一些直播切片,全然没看见李洛严刀一样锋利的眼神,“又不帅,而且感觉很穷酸,做直播的那种网红都好low,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们站在一起都不是一个图层——”
‘嗙!!!!!’的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李灿星一大跳。
只见她放在茶几上的微单被砸了个稀巴烂,罪魁祸首李洛严就坐在她边上,充满煞气地瞪着她,眼角的肌肉抽搐着,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
“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李洛严怒吼,震得李灿星一哆嗦。
紧接着李洛严抡起拳头,扇起一阵呼呼的拳风,李灿星本能地缩了起来,也顾不得追究她那台被砸烂的绝版相机了。
“别以为我不敢揍你。”李洛严威胁道,“你他妈是什么东西,你也配说他?操,傻逼。”他越说越激动,“你怎么不去死?你敢说他,你他妈敢骂他?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操!操!!去死啊操!!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一记重拳砸到了墙上。
李洛严还不解气,又把李灿星的手机砸了泄愤,一边暴怒地吼着:“我他妈杀了你!”
李灿星吓哭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洛严,她觉得他可能是疯了……精神出了问题,不然不会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李灿星想逃,可下一秒,李洛严猛地抓起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掐就能断,李洛严却毫不怜惜地牢牢紧抓着。
李灿星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能地喊了声妈妈。
“道歉!!!”李洛严暴怒地咆哮,“给他道歉!!!!”
“对、对不起……”李灿星哆嗦道。
她委屈得眼泪直流,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才配和李洛严。
对不起。这三个字未免太轻飘飘了。李洛严觉得远远不够。
凭什么骂伏雨,凭什么?他恨不得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喜欢伏雨的人,让他们为自己的言论付出代价,让他们都去死。
李洛严恶狠狠瞪着李灿星,一字一顿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说他一句,我就打死你,你就去死,我说到做到。别以为你是我妹我就不敢,你在我心里连他的一根毛都比不上。别惹我。”
说完,他看见不远处,李秋馥和Ralph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于是他甩开李灿星的手,大步朝卧房走去。
回到房间,李洛严看见窗外那片黄叶居然还没有掉落,他喜出望外地跑到落地窗边,趴在玻璃上仔仔细细地看着那片叶子。
就像上帝的旨意,就像命运的预告,毫无理由,就因为这片叶子没有掉下来,李洛严觉得他和伏雨之间也一定可以挽回。
就在这时,李秋馥敲了敲门,没等李洛严应答就走进来。
李洛严当即转身,防备地看着她,“干什么?要我给李灿星道歉?要我道歉就他妈滚出去!”
“没有没有。”李秋馥哄道,慢慢靠近李洛严,“妈妈没有这个意思啊,乖啊,妈妈就来看看你。”
李洛严喘着气,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李秋馥踱步到他身边,顺了顺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消消气,不要把自己气坏了。”
“你妹妹就是想安慰你。”李秋馥小心翼翼地说,“她就是个马大哈,你不要跟她计较,等下妈妈爸爸都会去说她的。你不要把你自己气坏了,知不知道?”
李洛严一阵恶心,“安慰?她脑残吧,她凭什么这么说人家?她以为她是谁,我操,神经病,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可以指指点点可以瞧不起人?!”
“好了好了……”李秋馥赶紧顺顺李洛严的后背,语重心长道:“她讲话不过脑子的呀,唉哟,Stella就这个德性,她没有心眼的呀。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想安慰你,好心办坏事。妈妈跟你说过的,无论什么时候,不管怎么样,家里人都是最爱你的,你们兄妹俩要一条心,对伐?”
“什么?”李洛严皱眉。
李秋馥自顾自道:“不要为了外人吵架,有话好好说,不值得——”
“外人?”李洛严打断道。
李秋馥怔了一下,笑了,嗔怪着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册那,你傻啦?不是外人是什么啦,不要说都分手了,对伐,就是没分手,你姓什么啊?傻伐?你说你遇到事情是爸爸妈妈和妹妹会帮你,还是人家帮你啊?三十岁的人了,跟小朋友一样的,真的是……”
李洛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骂一个都不认识的人穷酸难看,你觉得只是好心办坏事?”
“唉,你妹妹是想安慰你……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呀……”
“你什么价值观?”
“好了好了,妈妈知道你在气头上,但是没有那么夸张,好伐?”
“你们怎么这么恶心?”
李秋馥的笑容僵在脸上,两眼写满了受伤,“……Luke?”
“首先他不穷,其次他不丑,靠脸吃饭的人会丑?疯了吧你们?”李洛严再次激动起来。
“妈妈没有说过他——”
“就算穷,丑,那怎么了?”说着,李洛严的双唇开始哆嗦,泪水糊住了他的眼眸,“那我也爱他,你们懂不懂什么是爱?”
“我怎么会不懂?”李秋馥哽咽了,“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你他妈懂个屁!!”李洛严怒道。
等李洛严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视线重新变得清晰,他看见李秋馥的双眼也湿润了。
李秋馥哭着问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从进门开始就对家人恶语相向,李洛严只觉得这根本就是鳄鱼的眼泪,他烦透了。
什么永远的后盾,什么最爱他的家人,他连这家人住在哪都不知道。
伦敦市区离萨里郡的这套别墅40公里,这就是他永远的后盾,都不用等他拿到后盾,他早被打得千疮百孔、狗血淋头了。
李洛严自嘲地想,他真是脑残,仔细想想,亲子关系和恋爱关系有什么区别吗?
什么永远的后盾,这和瞎几把许诺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屁话有任何区别吗?
没有。
李洛严懒得再吵架,也懒得看他妈痛哭流涕的样子,他摊开行李箱,把刚挂好的衣物一把塞回箱子里。他要去阿姆斯特丹,就算一时半会儿买不到机票,住酒店也行,反正他不想待在这里。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箱子装好,准备要走,可一抬头,他看见窗外的那片叶子掉了。
那片枯叶在风中摇曳了那么久,终于,它被吹落了。李洛严见证了它凋零的瞬间,像断头一样利落,寒风刮过,然后无影无踪——
‘啪’的一声。
伏雨拨开被风拍到脸上的落叶。
整个阿姆斯特丹被浓雾笼罩,街道就像寂静岭。今天是周末,伏雨和Gregorio刚从超市里走出来没多久。
“风太大了。”Gregorio低笑着说,“回去喝点热乎的汤吧,我的手艺不错哦。”
“谢谢。我会帮忙的。”伏雨也冲他笑笑。
Gregorio摇摇头,“悲伤的小朋友只负责享受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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