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见世界见天地
跟他爸妈讨要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带他出去补课。
【林老师我们去哪里，去了你就知道了】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楚河，这个我们眼中的差生，反而不敢进去了，我觉得如果是宁星的话肯定是不会不敢，反而会很兴奋，然后嘲笑老师居然会来这里玩，还带学生，认真的吗。
学生时代就是这样的，我们以为世道并不公平，但相比社会，学校真的是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而高考更是一次鲤鱼跃龙门的可能，虽然现在这个时代并不一定是这样，但对于这个家庭条件的楚河来说，仍旧是最早的机会。
我托朋友让我走了后门，不用查身份证，我们进去玩一会就出来，我带你提前了解这个社会。
晚上10点的酒吧，有些人看完表演以后将场内气氛炒的火热，散客陆陆续续的走了，而11点以后才是真正的消费主场。
喧闹的音乐肆意跳动，每一个音符都击打着心脏，带动脉搏，这对楚河无疑就是一个新的世界和新的天地，【林老师，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就不怕我学坏吗】
【说那些做什么，带你来了，还怕你学坏？玩啊，大家都在玩，提前玩够】我拉着楚河跑到了舞池中间，所有的手脚都舞动着，跟着节奏跳跃着，肆意着发泄着，用这种方式游离在世俗之外，无惧现实，享受着片刻的放纵。
娱城的酒吧是真正的纸醉金迷，在这里能看到三六九等，我拉着楚河边跳边指，让他看清楚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工作与工作之间的不同，站位、坐位、卡座位、包间位，包括酒保、酒女还是服务员、店管，每个人的姿态各有不同...
【九爷大气，酒管够的】只见一男人卑躬屈膝的敬着酒，给桌上的每一位都敬着，他身形晃悠，却还是得硬着头皮一饮而尽，九爷大喊痛快，却又命人立即给他满上，还欲抱向他，抚摸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欣赏着他为了讨好自己而逞强的模样甚是有趣。
【楚河，听说你哥哥也在上城做店管助理】我偏了偏头看向楚河，并掰过他的脸让他看向舞台，台上的舞女扭动着腰肢，台下的人尖叫着，想要伸手去触摸，摸到的瞬间舞女抽开了足底，台下的人尖叫兴奋，舞女虽有顷刻蹙眉却又迎兴而上，表情却要愈发讨好。【你觉得你哥哥是享受他的工作，还是不享受他的工作呢】
隔壁桌点的跳跳虎，dancer在卖力的贴着看客舞动着，眼神充满诱惑，连跳几首以后，体力已经轻微透支，娱城的有钱人到底还是多得很，一口气点了50首舞蹈，倾点他来跳，这一晚哪里跳的完，舞者的汗液滴在客人的脸上，他将客人推倒在卡座沙发上，客人解开了他的纽扣，露出了里面已汗湿的胸肌，wav摆动着，两人眼里都充满了**与冲动，魅惑者宠溺着看客的举动，由上而下的动作里充满了邀请的性暗示，看客的手不再老实，在游离犹豫间，舞者察觉到了，主动将客人的手摸向自己，朝自己“开枪”，这一刻□□出卖了灵魂，音乐的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身上雕刻一般动感，两人一边贴身舞动，一边贴耳私语，一曲舞罢，dancer抱着客人往空中抛了两下，欣赏着客人脸上的潮红与喜悦，仿佛是在确认自己工作的成效和相约下一次消费的可能性。“你今晚玩的开心吗”
【姐姐，我们一起跳舞吧。】旁边的男生醉醺醺的朝我挤过来，说完便开始倚靠着摇摆了起来，楚河将他一掌推开，拉着我便准备往门口走去，我一个借力拉着他朝反方向走去。
我见楚河不再对一切感到新奇，我又拉着他去了厕所，厕所里更是□□恶心，满地的呕吐物，还碰到了刚才的那个销售，他扶着墙硬着头皮想要走进厕所，可没坚持住就吐了走廊一地，差点往前一倒便要倒在那堆污秽物中，楚河快步向前扶住了他，【哥，不舒服就不要喝了】
【不喝哪来的钱】
【为了这点钱就要出卖身体和灵魂了吗】
【小屁孩，你成年了吗，不出卖怎么赚钱啊】
【可以做别的事啊】
【这里来钱快啊，如果有的选我也想做别的事啊，走走走，别在这里捣乱】那人一把推开了楚河，楚河原地没动，他自己踉跄了好几步，厕所里还频频传来不言而喻的喊叫声，喊叫声中撕开了楚河学生生涯和社会的那一层薄纸。
到底是孩子，以为自己足够叛逆，但那只是他以为，真正的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大，但不只是这一面。
楚河头也不回的从正门走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招牌，视线往下看向了从门走出来的我，从他眼里我看到了羞涩，但更多的是对这万象的悲悯，和对眼前事物的失望。
【你作何感想】
【林老师，你带我来，就是想让我看看我哥哥工作时的样子吗，我觉得他很糟蹋自己】
【但为了供你读书，他没有办法，以他的学历和见识，这是合法范围内，他的选择】
【我没有要求他这么做】
【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既然你哥哥提供了条件，学习对于你来说，就是有更多的选择，你能比他有更多的选择，而学习对你来说，其实不是难事，至少比刚才那些人的工作，要舒服的多。】
楚河沉默不语，我不再劝说，我让他先回去，明天白天，我们再集合一次。
在这个年纪，所接触到的最坏的事就是旷课去网吧了，至少我们学校是的，眼下最幸运的事便是他哥哥送他来的这所学校，基本上没有什么坏种，所以就算他是差生，也本性纯良，没有被带坏。
我们有时候选择的学校，比起教育资源是一方面，而所在的学校，交到的朋友都是未来一生可能所在的圈子，而初中的友谊比高中的友谊还要更加纯粹、良善，九年义务制教育是相对公平的环境，上学期间能够接触到什么样的人也会影响到三观的形成和树立。
我们曾经想要快些长大的时光，是我们最想要回去的时光。
这次的活动，应该是给楚河带来一些震撼，让他更早的见到了世界的另一面，想来也需要时间去消化。
【楚河，回去好好休息，今天的事先暂时保密，先不跟家里说，就说是补课，明天白天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刚喝了点酒，我也有些醉了，平时这种地方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吵的我头疼，离店以后都感觉楚河说话有些听不清，成了聋哑人。
但今天为了吓楚河一跳，我装的很娴熟的样子，手机里朋友传来了简讯【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还得把小朋友送回去，所以就先走了】
【怎么，不是应该把小朋友带出去开房吗，机会都把握不好】
【你就别打趣了，姜姜，师生关系哪能乱来，我带他来看看真正的社会是怎样的】
【师生嘛，线上资源很多的】我卒了她一口
姜姜是我的高中同学，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翻看过我的手机通讯录，姜姜这些年里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但我的记忆里只能记得我高中跟她一起玩耍的画面。
【嗯......你刚可喝了我不少酒，酒钱记得给】姜姜低语，打趣的说道，能感觉到她语气中有着些许遗憾和无奈，这些孩子都在最美的年华和最好的时代，从过去走到现在的我们，虽不能替他们做决定，但能帮则帮一把，也算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和成全。
姜姜在酒吧里做调酒师，这个酒吧她已经是工作很久了，高中以后她以为家中变故，没钱上大学了，只能留下来打工替家里还债，那个时候我记得她的成绩很好，考上的大学甚至学费全免，还有奖学金，但家里父母没有那个体力赚那么多钱去还，欠债的哥哥跑了成了黑户，讨债的人时刻上门讨债，所以她那些年一直混迹夜场，从销售做到店助，再学了这门手艺做了调酒师，就是想离这些客人远一些，做一些清净的事。
这次回来了解了她后来的这些事，还是挺唏嘘的。
【当然，我送完他就回来找你，你几点下班。】
【四点半】
我目送着楚河走进家门口的小巷，一路上他都不曾回过头来看我是否在，沉默不语，有时候我们可能会想着为别人而活，但别人有时候也会很善意的为你而活，仿佛你能够过得好，我心里便能够安心许多，看着眼前的人一天一天慢慢长大，越来越好，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渐渐能够自己做出决定，无论对错，那都是一个好的结果。
哪一天我们回过头看，再去看看曾经的自己，就会把这个帮助自己在分叉路做对决定的人叫做贵人，去感恩相遇。
楚河回过头来，眼里闪闪盈盈，这般年纪的孩子，眼里还是亮晶晶的，不受世间浑浊，不禁感叹，能够有机会帮助这个孩子大概是我来到这个时空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够自己做出对的决定，毕竟人各有命，我能做的无非就是让他在更加清醒的情况下做出判断，随之努力。
【林老师，我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下午见。】
我挥了挥手，他表情变得柔和许多，不似刚才那般抗拒和凌厉，我想这一路他也是思考良多。
楚河渐行渐远，我抬头看向星空，灯光暗也是极好的，能够看到这么亮眼的星空，就连银河也是肉眼可见的，星星亮的好似楚河的眼睛，一眨一眨。
我快步离开了镇上，太黑的地方，一个女生也不好久待，让师傅等了我片刻，我又往回走，回到了酒吧吧台。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看来小年轻体力不行啊】姜姜打趣道，我白了她一眼，嘲笑她真是夜场混久了看啥都污浊，【心脏，看什么都脏】
姜姜自然是不介意的，还扬言要给我点个跳跳虎激情一下，【要不要喝明天见】
【最后一杯再喝明天见，否则你这个旧是要跟我叙还是不叙了】
【哈哈哈哈，怎么感觉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你了】
【我暑假有点别的事去了，上一次我们是什么时候见面来着】
【什么记性啊，不就暑假前吗，你是不是车祸了，当时我还想着要去见见你，夏天是酒吧高峰期，就没来得及】姜姜给我递了一杯低度数的鸡尾酒，【怎么样，你现在感觉身体还好吗】
【不太好，姜姜，你相信平行世界吗，就你眼前的我不是真正这个世界的我，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我，我穿越过来的】
【电视剧看多了吧你】姜姜嘲笑我，旁边有个dancer正好跳累了，坐在旁边也不禁侧目看向我，露出了八卦的眼神，我也感受到了他的眼神，与他碰了一杯。【怎么回事，展开说说】
【我对你的记忆，只有高中那会的，大学以后的全然不记得，车祸以后我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那你后面的记忆呢，空白的吗】
【不是，我记得另外一个人生的故事，另一个世界的我的成长经历刻在脑海中】
【你跟我细讲一下，我来看看是从哪开始分裂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或者听我讲这些觉得我有病？】姜姜耸了耸肩，把手一摊，就好像在说，需要觉得吗，这一屋子的人，谁没病？都有病
【我记得我大学毕业前跟你聚会了一次，那个时候你正好要去另外一个城市去大学了，是你高三考上的那所提供了奖学金，全免的，你去上了】姜姜听到这，更加认真了一些，另外一个姜姜的故事对她来说似乎更加圆满一些。【我送你上了车站，你当时立志要创出一番事业，并且那么多年也一直勤工俭学，为你哥哥还债。】
【那个世界的我也要还债啊，真倒霉，那还完了吗】
【你在大学的创业中心跟着前辈一起做了一个什么菜鸟驿站，专门帮同学打理快递，赚了不少钱，在毕业之前就替你哥哥还完了债】姜姜听完羡慕不已
【大学就还完了啊，那岂不是四年】姜姜掰着手指换算着，越发觉得自己亏得很，不仅没读大学还多上很多年的班，被老板压榨，虽然现在已然习惯了，也算过得开心，但早些年做夜店外场积累的那身病痛到现在都还时时发作。
【姜姜，这么一听，你那平行世界的自己过得仿佛很无趣啊】旁边的dancer调笑着，我能听得出他是想要姜姜认清现实的，也希望姜姜能够接受现在的自己，看到每段人生都有他的意义，不用去刻意美化我们没走过的那条路，他也许是这么个意思吧。
【后来家里没了压力就也随你做主自己的人生，你又读了研，考了博，在我回来的之前你已经是研究所的一员了】我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当然，你也不用去刻意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他说的对，对于你现在的生活，或许那条路会比较无趣】
但真的那条路更好，还是要看姜姜自己怎么想。
【你又怎知那一头的姜姜不想来做今日每日跟顾客谈笑欢声的，在音乐中放纵找到自我的，站一晚上估计能够拿到手的都有别人一个月的都多，还能拥有众多真的随性而为的真性情同事。】
姜姜笑了笑，佯装洒脱【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过得还令人羡慕啦】
【自然，洒脱非常】
我们三人碰了一杯，敬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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