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玻璃,和煦地照在楼宫春有了点血色的脸上。
“还没醒来吗?”长谷川司抱着花,站在床边,温莎没好气道:“才几天啊,按他这伤势,真要醒来也得是一个星期后,少爷您今天的训练完成了吗?”“马上去马上去。”他留下花,火急火燎地离开,又从门口探了半个脑袋,“拜托您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半晌,床上的人睁开眼,长久的黑暗令他对光亮还有些抵触,脑袋昏昏沉沉,于是他合上眼,再度睡去。
楼宫春做了一个梦。银色长发的神祇和他一同站在飓风之眼中,四周寂静无声,神祇的容颜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面纱笼罩,以至于吐出的话语根本听不清,口型也看不见,模模糊糊辨出几个音,“我……同……终……安……”,他向后退去,楼宫春下意识地伸手想留住他,穿过虚影的一瞬,有一根弦在脑中“嘭”地断开,“咚——咚——咚——”厚重的古钟声接连响起,一下又一下地拽着他脱离梦境。
阳光好刺眼。
他莫名觉得,异能力的来源是一场计划周全的谋杀。念头升起不到两秒便被摁了下去,异能者那么多,难道要杀掉那么多人吗?
“醒了?有没有哪儿不大舒服?”温莎提着喷壶走进来,不紧不慢地向窗台上的花洒了点水,楼宫春刚要坐起身来,就被他阻止了,“别着急起来,好好养两天,”温莎笑眯眯地看着他,“迟点回去吧,训练也不缺这几天。”“温莎公爵,有人受伤吗?”楼宫春移开视线,“我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异能……”他没有过多的辩解,只是再次问出令自己心脏加速跳动的问题,“有人受伤吗?”“有啊。”温莎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叹息学院在心理辅导这方面仍旧有待加强。
“温莎公爵,小队长醒了吗?”秋原夜拎着点心盒走进来,“醒了,看样子恢复得挺好,”温莎让开身,继而压低声音,“等会儿会有人来问点东西,话在脑子里过十遍再说。”他越过秋原夜,向门外走去。
问点东西……多半是关于异能的,楼宫春翻了个身,好歹也经历过两三次,紧张倒算不上,“好点了吗?”秋原夜拉过一旁的椅子,金属和地板的摩擦声略显刺耳,“还可以。”他不想多说,勉强敷衍过去。
“玛格丽特小姐,巴杰森先生,这边就是了。”温莎特意提高音量,任谁看来,都是再明显不过的袒护,“来了。”秋原夜小心地扶他下床,像是在对待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
中年男人体态略显臃肿,左手撑着手杖,右手调整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容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异能委员会的副会长,巴杰森先生。”温莎稍稍欠身,以示尊重。接着,他转向身着华美礼服的年轻女子,“这位就是圣西塞亚学院的校长,玛格丽特小姐。”秋原夜和楼宫春朝二人鞠了一躬,“温莎公爵,艾德文先生有事找你。”玛格丽特意味深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楼宫春身上,看得他不大舒服,温莎无奈地从他们之间走过,经过玛格丽特身旁时,压低了声音吐槽:“校长支走人的借口多年未变啊。”“他真的有事找你。”女人看着他泄了气的表情,不免感到好笑。
“楼宫春,你的异能是?”巴杰森一板一眼地开始了审讯,“风。”
“是否伤害过平民?”
“是。”
“故意为之?无法控制自己?”
“无法控制自己。”
“具体细节。”
“施展异能之后魂魄离体,力量被抽走,意识越来越昏沉,后面的不记得了。”
“接触过禁术吗?”
“没有。”
“直系亲属有无接触过禁术?”
“不知道,他们已经去世了。”
“现在的监护人是?”
楼宫春没有立刻回答,斟酌几秒后,他再度开口:“有纸吗?”巴杰森打量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过分漂亮的脸莫名有几分熟悉,他总觉得在某个宴会上见过他。
递过来的纸上字迹工整,内容却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奥古斯丁·洛塔尔·乌尔里希,帕特里亚·坎贝尔。巴杰森惊魂未定,折叠着纸的手有些颤抖,正要说点什么,对方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咳了两声,“玛格丽特小姐,我认为此次异能突发事件有待商榷。”“副会长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会予以全力配合。”玛格丽特明白对方态度转变的缘由,彼此都是靠脑子混上来的人精,当即表示想请他去更安静的地方针对这件事的细节深度研究一下。
秋原夜很好奇究竟是多大的名头才能让异能委员会的副会长放弃调查,就他目前认知里处于天花板的人来说,基本不可能。身旁的少年突然朝自己这边倒下,手比脑子快,抢先一步扶着人,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秋原夜摸了摸额头,好烫,大概是异能使用过度后遗症吧,他将楼宫春抱到床上,正想去叫护士,一只手拽住了袖口,“哥哥……”很轻很轻的呢喃,却让他停下了脚步,转而牵着那只不大安分的手。
摁下床头的呼叫铃,护士赶来病房的这几十秒内,秋原夜都在为那句短暂的“哥哥”出神,直至护士喊了他第三遍才如梦初醒,“身体没有大碍,是劳累过度引发的高烧,如果挂两天水病症好转就可以出院了。”莉莉丝特意放慢语速,毕竟这位年轻的先生似乎反应不是很快。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病房内只开了一盏很暗的灯。秋原夜守在床边,安静地欣赏楼宫春的睡颜,他很想念他的眼睛,如同漂亮的祖母绿泛着柔和的光,看人时却凛冽似风,此时,这对珍贵的宝石被藏在薄薄的眼皮下,他忍不住叹息,又虔诚地祈求着,醒来吧,快点醒来吧,不要再失去光彩了。
那位银发神祇再度出现在梦里,楼宫春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用手摸了摸还有点热,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梦中还有触觉。神祇的容颜依旧模糊不清,这次祂没有说话,而是递上一只做工精美的手镯,楼宫春犹豫着要不要收下,手腕突然被一股力带着向前去,骨节分明的大手虚虚地托着他,那只手镯不知何时已经戴在手臂上了,上面的纹样看起来有点眼熟,“鸢尾花,”很温和的音色,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下来,“你觉得怎么样?”“非常漂亮,我想即使是世上最好的工匠也做不到这么完美。”楼宫春并不吝惜赞美之词,“喜欢就好,”身后的神祇再次穿过他的身体,“我们还会再见的。”
楼宫春睁开眼,天刚蒙蒙亮,右手手腕处冰凉的触感提醒他之前的一切不是真的梦,一些记忆涌进脑海,都是陌生的神祇,其中一位头戴橄榄枝花环,肩披金色镶边披风,身着白色亚麻长袍,腰间挂着缀满宝石的金属腰带,其他神祇见到祂时,皆是恭敬之色,似乎和梦里的那位神祇不是一个人,但祂左手手臂上的鸢尾花手镯和自己的是同一只,楼宫春越来越好奇二者的联系。
秋原夜端着早餐一进门就看见心心念念的绿眼睛,它们又熠熠生辉了。“感觉好些了吗?”他递上一杯温水,楼宫春道过谢后,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四天之后就是圣杯赛,这两天没怎么训练,上面来消息说要给各个小队分配导师了,”秋原夜挑着重要的部分说了点大致情况,他从带来的包里拿出平板,贴心地调到导师界面,“先了解一下每个导师吧,听往届的学长说,好评最多的是格温多琳小姐。”“格温多琳小姐?”楼宫春诧异地抬起头,秋原夜很满意这样的表情,“那次只是因为学院送信部的部员人手不够了,格温多琳小姐才来帮忙的。”
听上去是很热心的导师,楼宫春默默地想着,舀起一勺南瓜粥送入口中,“话说,分配导师都是通过抽签来的,就像拆盲盒一样,”秋原夜唉声叹气,随即话锋一转,“小队长你想要哪个导师?”“温莎公爵吧,治疗师,受伤什么的就不会害怕了,或者玛格丽特小姐,毕竟是校长,能得到第一手消息。”他很客观地给出自己的答案,“温莎公爵人确实挺好的,不过我更喜欢德维尔先生,因为他几乎不布置额外的任务。”秋原夜点了点平板的某处,楼宫春顺势看过去,是一位长相儒雅随和的老先生,没记错的话,奥古斯丁带自己参加过他的寿宴。
窗玻璃上有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敲击——一只乌鸦,颈部挂着送信部的牌子,叼着成卷的信,秋原夜走过去打开窗子,“哇——”顷刻,火焰席卷它的全身。“啊,分配导师的结果下来了。”听着语气里的沮丧,楼宫春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他伸手接过信纸,“艾德文”三个大字冷冰冰地躺在上面。
点开导师介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称号,“圣西塞亚学院高级指挥官”“圣西塞亚学院五大执行官之一”,“上届学长说他纯粹是大魔头,特别会折磨人的那种。”秋原夜倚着墙,提前为自己幸福生活的逝去进行哀悼。
在德维尔先生的寿宴上,楼宫春与艾德文有过一面之缘,应该是奥古斯丁和他谈投资时见到的,都是五年前的事了,能记起来的只有七零八落的碎片。
“哎,圣杯赛有把握吗?”这人思维跳跃得好快,楼宫春摩挲着信纸,“没,撑到最后有点危险。”“其实能上场就很好了,别再像这样过度透支身体了。”后半句秋原夜说得异常认真,眼底泛着淡淡的悲伤,他没有去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水快没了,我按铃叫护士来。”那人岔开话题,走到床边。
莉莉丝替他拔完针,又叮嘱了几句,楼宫春突然觉得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了,“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吗?”“不行,你还没好全。”秋原夜第一个反对,莉莉丝也皱着眉,严肃道:“温莎公爵交代过了,你才从危险期里脱离,身体还是非常虚弱的。”“但我还有好多事要做。”他垂下眼,显得整个人无辜极了,“我去找温莎公爵,他同意你就可以出院。”莉莉丝给秋原夜使了个眼色,而后快步走出病房。
“为什么要出院?是为了圣杯赛吗?”秋原夜搬来椅子,耐心地询问着,“就是想出去,这里好闷,”楼宫春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遵从自己的意愿。”病房里陷入寂静,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安宁,“外来者入侵——外来者入侵——”
两人惊了一瞬,楼宫春迅速跳下床,拉过还在怔愣的人,朝外面跑去,几乎是他们刚出病房的刹那,一团光球正中玻璃窗,然后是极为猛烈的爆炸,楼宫春早在这之前建立起防御罩,强大的气浪推着后背,死神的镰刀有惊无险地与自己擦肩而过,恐惧后知后觉地漫过四肢百骸。
待他们出了医院,才发现学院里早已充斥着尖叫与哀嚎,“秋原夜!小队长!”长谷川司和阿尔乔姆一边躲避着上空的攻击,一边朝这边跑来,“哪儿来这么多入侵者啊!”四人在废墟里找到勉强算作掩体的墙,躲在后面商议对策。
楼宫春仔细观察被杀死的人,说出猜想:“他们似乎是要消灭异能者。”“消灭异能者?但他们也是异能者,”阿尔乔姆摇了摇头,“我不认为同类相残对彼此有什么好处。”“那如果一方触及了另一方的利益呢?”不断倒塌的楼房,异能之间的碰撞,被血染红的土地,呈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最有力的证据。
“我们要活下来,然后去调查真相。”他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都听小队长的。”秋原夜拖着懒洋洋的调子,脸上的神情却像真正的战士一样坚毅。
“我游走,秋原夜辅助,阿尔乔姆防御,长谷川主攻,”根据各自的异能和优劣势,楼宫春简明扼要地交代战斗事宜,“别拖,找到机会就走,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顺带救点人。”“明白。”“收到。”“了解。”
另一边,五大执行官和学院里仍有一战之力的老师们力挽狂澜,“对面和我们的实力不在一个层面,真要打下去赢的几率很渺茫,”格温多琳控制着大地一次又一次地抵挡入侵者的攻击,“孩子们怎么办?”根本分不出一点精力去救人!玛格丽特手中的法杖再度汇聚起能量,“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