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午流想的不一样,牛花开的面馆还挺干净的,一点不像她学生时期的邋遢样子。也是,以前生活的邋遢,大多也是因为家里条件原因,还真不一定本人也那么不讲卫生。
午流看着牛花端上来的那碗牛肉面,开口道:“牛花,可以聊一聊吗?”
牛花突然就顿住了,面馆生意还可以,但现在不是饭店,也就只有面前的一位客人来吃饭。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格格不入的人。
虽然她不懂什么牌子货,但看材质也知道她手上脖子上戴的那些东西应该都是真的,她突然变得局促起来。
自己还穿着碎花围裙,围裙上有着洗不掉的黄色污渍,头发也已经很油了,本来想今天回去洗头的,出门的时候为了图方便,也就穿了平常最常穿的棕色衬衫,还是好几年前买的二手货,但是看着结实就买下了。
牛花......好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
“你是?”
可能是因为用牛花的身体经历过一些东西,所以午流对着牛花展现出了她生平最和善的态度,“我不是谁哈哈哈哈,我就是想问一下您几个问题,您放心吧,都是有报酬的。”
牛花点点头,“我去换身衣服再出来。”
午流能隐约听见牛花在后厨和人讲着什么,帘子没有挡的太死,她稍微能看见点里面。那人似乎在打游戏,看着年纪也挺大的样子。应该是牛花老公。
午流些许感慨,如果自己真的回不来了,以后就要过这种日子吗?老公打游戏,自己却辛苦经营面馆。
不过即使这样想她也有着浓烈的愧疚感。因为她觉得这种想法,就好像老公在看到妻子生产后庆幸自己不是个女的一样。
很符合人性但很恶心......
牛花再次出来的时候明显换了身白净的衣服,头发也重新梳了一遍,还戴了发箍。
午流做出一副只是询问的态度,她有查过任枝蔓的那个乐队,在网上还保留了部分影像资料,不知道从哪个平台发出,总归模糊的很,但声音还是听得清楚的。
她给了自己一个乐队爱好者的身份。
“您好,我就是想要采访一下有关任枝蔓的Z4p6乐队的一些事情。”
牛花脸上客气的微笑突然有点维持不住,指甲不经意间掐进肉里,随后避开了和午流的对视,感慨到:“哎呀,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任枝蔓。我还以为你是我以前朋友呢,原来是来采访乐队啊...”
午流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一下子就下去了,她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意图暴露的太过明显,所以问话先从乐队下手的。没想到对方也不太愿意提及,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
“我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了Z4p6乐队的影像资料,觉得她们很契合小镇音乐这个标题,所以才找到了您的,能麻烦您多讲点关于乐队的事吗?”
“哎呦,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这些东西也不是只有我知道,学校里的同学基本上都知道。问我应该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牛花肉眼可见的想要回避这个话题,午流只好打感情牌。
“您就帮帮我吧,主要是这稿子明天就要交了,可我现在去联系其他人来采访也已经来不及了。拜托您了。”说完,从包里拿出了信封,看着就很有厚度。
牛花没有立刻手下,只是看着桌上的信封,沉默了好久,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水给午流。
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我只能讲我知道的事情,也可能不太准确。”
“好好好,”午流连忙点头,“您只需要把知道的讲出来就行。”
摩挲着手里的信封,牛花仿佛回到了那段不想回忆的时光,“其实任枝蔓一开始只是吉他社团团长,你知道的在那种小地方,搞音乐的人实在是没几个。所以吉他社后面就改条件了,只要是会乐器的都能进。时间一久,也不知道是谁组织了乐队,大概是任枝蔓吧,毕竟她有这个号召力。然后她们就开始自己写歌,甚至去翘课去外面接商演,虽然现在可能会觉得不务正业,但在那个时候,其实真要是进了乐队,每个人都会有隐隐炫耀的感觉。”
牛花的表情不似作假,从之前李嘉铭提到的东西,午流这回能够清楚的知道当时这个乐队在当地的影响力。
“而且不止是学校里的人知道,演出接的多了,连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了。当然,一开始还是有很多家长在骂她们不务正业,可到后来,电视台的媒体也来采访了。镇子上第一次有人能上市台,虽然出现的时间很短,就是介绍了一下乐队和基本成员,但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认可了。原本抵触孩子玩乐器的家长,有部分也动摇了。又能往家里拿钱,又能出名,是个人都羡慕吧。其实我也很羡慕。”
牛花苦笑了一下,“不过,我从来没有玩过乐器。于是任枝蔓就教我弹。吉他弹着真的很痛,她说吉他不疼练不出效果。一弦一品弹一下,一弦二品弹一下,一弦三品弹一下.....就这样一直弹,那天晚上我的手很痛,于是我就躲在楼梯转角里哭。”
“因为手太痛了,所以偷偷地哭。”
牛花抹去了自己的眼泪,“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有点控制不住。”
“没事没事,”午流连忙摆手,抽出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谢谢啊。”牛花拿过纸巾继续讲,“可能我确实没什么天赋吧,后面也只会弹一些简单的曲子,任枝蔓说这些只弹唱的话已经很够用了,但可惜了,我五音不全。所以后面也没有弹过了。任枝蔓一开始的乐队其实不叫Z4p6,而是叫吊儿郎当乐队,是刘卫东取的名字。当时乐队还没有闯出名头,只是一开始成立,所有人都觉得她们跟一帮混混没有差别,所以刘卫东自嘲不如叫吊儿郎当乐队,没想到全票通过了。她们的心态也是真的好,任枝蔓第二天就拿了好几张草稿纸过来说,她一天晚上就写了首歌出来,那歌就叫‘吊儿郎当’。”
午流能感受到牛花的激动,虽然这些故事不是她现在的重点,但她也没有那么没眼力见打断对方。
“后面也就是你能在网上查到的一些消息,吊儿郎当乐队后面参加了一些赛事,都获得了奖金。直到参加一个比较大的赛事,因为名字太不正经就改成了 Z4p6乐队,后面有人爆出来说她们的曲子抄袭,名声就臭了。乐队也就没搞了,后面怎么样了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现在还和任枝蔓联系吗?”
牛花摇摇头,“不联系了,我和她早就不联系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采访任枝蔓了吗?”
“额,”午流想说采访了又怕漏了破绽,万一牛花想要了解任枝蔓现状呢,她总不能说对方现在跟个乞丐一样吧,“她不愿意多说,所以我才来找以前熟知她的同学采访的。”
牛花认可了午流的解释,任枝蔓确实对不熟悉的人挺不热情的,甚至有点冷漠。
“你其他的可以采访,但是能不能不要采访她班级上的一些事情。”
什么意思?午流这回倒是懵了,班级上的事情?
不要,采访,班级上的事情。
明显的话里有话啊,不要却还不经意地提起。
一般点菜的人说糖醋排骨还可以,那就是得点糖醋排骨的意思了,虽然不绝对要吃,但也不会出错。
顺着对方的言外之意,午流顺理成章地问出了那句话:“任枝蔓在班级上,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牛花显得很为难,“就是,我们班上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然后具体是谁做的也不知道。但是.....任枝蔓因为在乐队练习,所以时间上和我们班级同学对不上,当时就有人怀疑是她做的。当然了,我倒是觉得不可能,毕竟任枝蔓其实自己外面有赚钱,不至于做这种事情。”
所以意思就是有作案时间,但没作案动机?这话就矛盾了,除非.....她后面还有话,不然的话牛花的情商午流就需要重新斟酌了,虽然前面看不出来对方情商有多低,甚至在某些细节上可以看出来称得上心思敏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了。
“不过任枝蔓那段时间也确实提到过,为了演出买了新乐器,所以钱也用的差不多了。但她也不是爱钱的人,钱都用的挺正道的,所以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到时候采访她的时候,我就是作为老同学希望您能多问问她关于乐队上的事,班级上的事终归不明不白的,也不能冤枉人对吧。”
和班级有关,和钱有关,那就是班上有人丢钱了,或者班费丢了。
午流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这话满是善意又充满破绽。真诚裹夹着一点需要细细思考的东西。
牛花并不人畜无害,反而深透人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这个人本就敏感多疑,不把人往好处想。午流抬眼仔细观察了面馆内部,最后眼神落到后厨里因为没事干而打游戏的男人身上。
“那是你老公吗?”
这话问的突兀,牛花点点头,承认了。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问话突然变得有点尖锐,午流看见牛花的眼神明显慌乱了点,浮现出自卑,却又忍耐了下来,“比较早了......”
“孩子生了吗?多大了?”
“......孩子小学呢。”
不用再问了,午流心里有猜测了,脸上再次挂上和善的笑容,伸出了右手,“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我就先走了。对了,加个微信吧,后续好联络。”
加完微信后午流回到车里翻看起李嘉铭给的关于牛花的信息。
李嘉铭的消息都是从老同学那里问来的,不全面也不一定全都是真的。
“她同学说她的性格挺好的,平常都不声不响的。”
李嘉铭的话回荡在午流耳边,她得找专人查一下关于牛花这个人,任枝蔓也得重新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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