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假期，訾聿过得安静又简单。
中秋那晚和父母一起看了央视的晚会，吃了月饼，在小区周围的草坪上和众多家庭一起赏了月，再上线同那帮兄弟们道声“中秋快乐”。
后面几天便待在家里写写作业，除了陪爹妈去买个菜，几乎不出门，也算是放松和休息。
放假的时钟永远都走不准，每次都过去的那么快。
收假，回校，准备期中考。
一片哀嚎。
尽管如此，复习好的没复习好的，一个都跑不了，作为学生，考试已经成为无比熟悉的同时十分陌生的存在。
这次的期中考，三中将与南城其他几所实力同样强劲的示范性高中、隔壁柳城的名牌学校联考，因此学校非常重视，不仅在周一晨会进行了段考动员，加大中层领导晚自习巡查的力度，还安排了高一高二的考场混坐。
虽然三中作为省重点，大多数学生在学习方面都比较自觉，但校方的严格管理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时间，所有人都认真严肃起来，走廊玩闹的少了，中午放学留下来学习的人多了，可到了饭点，食堂依然人山人海。
不用参加此次考试的高三学子不由得忿忿吐槽。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直至考试前一天的晚自习，学生们普遍出现略有放松的现象。
“诶何老师，你们班学生今晚有些嗨啊，这都打预备铃了，走廊那还有一群打打闹闹的。”
一位女老师走进辅导室。
像是映示这话一般，她走进来，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走廊上就传来一阵爆笑。
“正常，这帮崽子越临近考试越精神，外面何止五班的学生，每个班都有一堆没听见铃声的。”
另一位拿着保温杯的男老师侧过身出了辅导室的门。
何书锦轻轻笑了，“随他们玩吧。”
“五班成绩那么好，何姐当然不用愁啦。”
说话的是八班班主任，平时经常与何书锦一起吃饭，是刚迈入婚姻殿堂的年轻女教师。
听见饭友打趣，何书锦当然是回了几句嘴，几位老师又聊起班上学生来。
为期三天的考试在按部就班的一套流程下走完了，高一高二苦不堪言。这次的联考题是三所省重点学校：南城二中、南城三中、柳城一中，共同出的，难度自然不可小觑。
连三中的学生都有些吃不消，其他学校的孩子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虽然理论上分了文理班，但还没有进行毕业学考，俗称“小高考”，因此，所有人都还要全科学习，全科考试，即文科班的同学要继续学物化生，理科班的同学也要继续学政史地。
是一节下午的自习课刚下课。
“我的天哪，救命啊！”
蒙予乐在对政治答案，生无可恋的表情和人间不值得的哭法让谢语然无法憋住不笑。
他突然一拍桌子，吼道：“我真是震特么惊了！这题B和D选项竟然真的长的不一样？？为什么我考试的时候看了这么多遍都没看出来？？？”
谢语然好奇地凑头过去看。
“啊——”
他嚎了一会后收了声，安慰自己道：“没事，就算我看出它们最后一个字是不一样的，我也不知道选哪一个是正确的，只蒙。”
“嗯……那你蒙对了吗？”谢语然问。
“那必须没蒙对。”蒙予乐式哭丧脸。
所有科目的答案和解析都发下来了，大家都陷入自我折磨的狂潮中——对答案。
考试前老师们有提醒过要匀一点时间复习文科，肯定有同学看了书的，但做起考题来结果如何就只能等成绩出来才知道了。
訾聿在草稿纸上估算着分数，不出意外，他这次的年级排名会有前进。理科循规蹈矩认认真真地学了两个月，照他的底子来说是稳得住的，再多下点功夫，该得到的成绩总得拿到手。
考试总有起起伏伏，他接受上次的下滑，但不可能愿意继续看到下滑的局面。而且訾聿向来不怎么担心文科，所以综合起来，这次他对年排班排都有信心。
每个科目依照丢分情况，訾聿都写了个大概的分数，三两下算完，心里有了个底之后，轻轻松了一口气，合上草稿本，开始看起错题。
这是个安静又热闹的晚自习。
数理化生能看懂的都看懂了，不行的话就先打个记号，訾聿在考后习惯把自己的情况摸清摸透，这样老师课上讲评时思路跟得上，也能比较快的弄明白。
理科的错题类型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多也不少，是否按硬性要求记牢基本公式，代入题目所给条件后，能否计算准确，是否写出得分步骤，读题有没有粗心大意……
看完这些，訾聿开始看文科卷子了，拈着试卷的一角看，不时拿红笔写写字。
文科的错误不能完全用理科的那套进行归类，比如一个记忆性知识点，你背得，考到时准确写下来，就能有分；又比如一道主观大题，需要根据题目所给的材料，结合课本内容进行分析作答，踩点得分有时候甚至还看改卷老师的心情。
訾聿一般对文科的题不会过多纠结，但政治里有一题他实在觉得很奇怪，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转过头看见胡嘉佳恰好在看政治卷子，就问了她。
胡嘉佳皱着眉头，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另道：“我也不太懂，要不问语然吧，她应该会的。”
还没等訾聿反应，胡嘉佳就招呼人过来。
谢语然起身，站在过道上，上半身稍稍前倾，探头过来看题，思索一会儿后，温声道：“这个的题目存在迷惑性。它前面列举的材料看起来想讲的重点是‘人民的权利与义务之间的关系’，但它给的选项却把二者分别的性质两两凑对放在一起，还有共同性质的混淆选项……”
许是胡嘉佳和訾聿看起来听得很认真，蒙予乐忍不住也凑过来瞧一眼，发现正好也是自己很懵的题目，就顺便一起乖乖听讲。
于是就形成了三个脑袋围成一个小圈，都盯着白花花试卷上的那道题，各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你们再看，它的问法。”
蒙予乐一本正经地念了出来：“下列选项正确的是？”
“对，所以？各位有发现什么吗？”
蒙予乐晃了一下脑袋，说：“嗯……好像没有。”
谢语然没出声，訾聿感觉到她在看自己，应该是期待他说些什么，但他最终没开口，像自顾自陷入思考。
胡嘉佳打破了略有些安静的氛围，她不太肯定道：“这段材料是不是……和选项关系不大？”
“差不多了。”谢语然语气温和。
“这道题重点在于四个选项中，分别摆出来的人民权利与义务的性质，到底哪一个是正确的。”
在又一小阵沉默后，訾聿开了口。
蒙予乐貌似想到了那个点，猛地抬头，恰好和訾聿四目相对。
两人的视线绑在一起，周围又变得静谧。
坐在后面的毛晓奇早已停下手里转着的花色混乱的六阶魔方，听他们讲。但此刻，他看着这个画面有些怔愣，他向来比旁人敏锐的神经下意识指挥他的大脑记住了此刻的模样。
而在未来的时光里，淋漓尽致地证明了毛晓奇来不及抓住便溜走的那一丝微妙是一切都能解释得通的最初暗示。
“所以说，这则材料实实在在是用来误导我们的？”蒙予乐终于悟了。
“可以这么理解，只要你记清课本上讲的所有性质，并且没看错选错，这题应该是能得分的。”谢语然道。
“但其实仅看选项硬选也不合适，因为在排除了A、C两个选项后，剩下的两个选项的内容都是课本里有的，你不能说它谁对谁错。”
訾聿发表了不同意见，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结合材料，它这里讲小华的父亲剥夺小华上学的权利在先，小华未尽到赡养父亲的义务在后，同时讲了政府根据小华一家的实际贫困情况给予了相应的补助……”
“所以，可以确定选B，权利与义务的一致性及权利的真实性。”
慢慢消化这段话后，蒙予乐这下是彻底懂了。
“嗦嘎！哈哈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说完就蹦跶着回自己座位上了。
谢语然看到訾聿的回视，对他露出了微笑，道：“你讲的比我好，简洁透彻，我的理解好像……有些偏了，谢谢你。”
訾聿说了个“不用”就没了下文，只是静静看着她。他其实是一时不知道还要说啥，脸上便保持着一贯的没有什么表情。
谢语然似乎在为自己的偏差感到窘迫，脸颊微红。
胡嘉佳“哎呀”一声，气氛瞬间松络下来。
“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聪明人，我总算是搞懂了。”
“打铃了吗？还没吧？走走走，语然陪我去个卖部，我上个课间就想去了。”
“会不会来不及？”
“不会的，喏抬头看课表，这是大课间，而且待会是体育课，不要紧的啦！”
“那你别买太多吃的，等下就放学了，别又吃不下晚饭。”
“嘘！小声点儿啊，给佳姐留点面子！”
两个女生的声音慢慢远去。
訾聿利落地在这道题旁边做了注释。
毛晓奇在后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的天，一道政治选择题而已，四个理科班学霸居然讨论得如此认真？！”
“而且我好像没听懂？？！”
蔡安嫌弃道：“这就是你和人家的区别，你现在才知道？”
毛晓奇：“唉，反正我都这么菜了，那就这样吧，走，蔡少我们打球去！”
蔡安：“滚，我的蔡和你的菜不是同一个cài，谢谢。”
毛晓奇：“……”
毛晓奇：“你要不说我都没联想到。”
蔡安：“……”
后面这对每天不互怼不舒服的两位也挪了尊位下了楼，訾聿合上笔盖之时，刚好听见蒙予乐叫他。
“班长走啊，一起下去上体育课。”
“你政治好厉害啊，待会放学我请你吃凉皮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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