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予乐其实一直很好奇，胡嘉佳和谢语然是怎么玩得来的。
到了一个新环境，一般孩子都会和首先有交集的、可以搭伴儿的孩子抱团凑双，迅速熟络起来。
但据他所知，她俩一不同宿舍，二原本不是一个班的。
所以，蒙予乐是真的好奇。
他也遵从自己的内心问了出来：
“嘉佳，你和语然是为什么玩得比较好？”
胡嘉佳闻言愣了一下，看样子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也没含糊，直接道：“我们其实初中就认识。”
蒙予乐：“怎么没听你提过？”
胡嘉佳给了半个白眼，解释起来：“她和我们一样是师大附的，但是我只见过她几次，没怎么说过话。”
蒙予乐：“？！”
师大附，南城前列的初中，也是蒙予乐胡嘉佳程喆，幼儿园友谊三人组就读过的初中。
胡嘉佳继续道：“来了南三，军训的时候，我帮她搬过行李箱，我俩也是聊了会才对上号。再然后公共体育课我和她都选了形体舞蹈，就慢慢熟悉起来啦！
“而且女生自有一套自己的交往方式啊，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想追哪个女孩子？说！”
我就只是问问而已啊。
蒙予乐：“……行吧，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訾聿抬腕看了一眼表，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近二十分钟，许是有人一起聊天的缘故，让这段路变得轻松不少。
訾聿边走边注意到，他们是先从北门绕到了西门，再拐进了离西门最近的一个租房社区里。
这个社区是跟着南三新校区一起竣工的，摆明了是要租给有孩子在这里上学备考的家庭。
因着也算学区房，环境不会差到哪里去。
它没有一般社区的门禁森严与各栋独立，从靠近这片区域起，就是单条小路的尽头连着一片房屋，一条又一条，延伸进夜色里。
每栋房子都是五六层左右，不算高，路也不算太窄，因而没有太多的压迫感。
三个人并行，虽说也能容得下，但终归有些奇怪。
訾聿主动走在了最前面。
——总不能丢人家女生自己在后边走。
他在路口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快步上前，脱离队伍，不经意地看了蒙予乐一眼，而后者显然接收到了他的意思，没询问，继续按原来的步速走。
逐渐往里深入，又拐过了几个路口。
夜里寂静，仿若有一股不安全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蓦地，从不远处传来隐约的哭喊声与坏笑。
“你们放手！”
“……嘘，不要吵，哥哥不会弄疼你的。”
“小/娘/们给我乖一点！”
“……滚啊！”
女生的声音里夹着哭腔，透出无助与害怕。
訾聿猛然色变，他听出来了，音色熟悉，是谢语然！
下一瞬，他朝声音来源的方向冲了出去。
身后的两人也听到了，蒙予乐下意识喊道：“班长！”
没愣多久，他很快反应过来，迅速道：“嘉佳，你待在这，我和班长过去看看。”
话罢，他立即起步，沿着訾聿跑出去的方向加速奔跑过去。
胡嘉佳焦急道：“诶你们，小心点！”
她原地跺跺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也跟了上去。
訾聿的速度很快，只不过小路上有好几个拐角，转向时得对抗由加速度带来的惯性，尽力保持身体平衡，有些限制发挥。
尖叫与哄闹声越来越近，在发生什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了。
再次转过一个巷角，“案发现场”直接撞进訾聿眼里。
是两个男性。
一人单膝跪在地上，控制着她的双手。
另一人两腿压住她的膝盖，在大力撕/扯她的上衣，勉强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捂住她的嘴，尽量不让她发出声音。
一左一右把瘦小的女生逼在墙根处。
口中不断蹦出难听的词汇。
“婊/子，我们盯你很久了，不要给我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小学妹你帮帮忙，学长我压力很大。”
“现在挣扎，待会保证让你#￥&*@……”
訾聿对这些污言秽语自动关闭了耳朵，没出声，快步上前，直接攥住正在试图侵/犯谢语然的那人的连帽衫后领，手臂从前边横过喉结处，卡住他的脖颈。
訾聿扣住他的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用力往后拽，将人硬生生拖离谢语然身上，摔过身侧。
连帽衫晃悠着没倒下，努力站稳了。
接着，訾聿趁其还未反应过来，移到他身侧，对准脸颊狠狠出了一拳！
“……唔！”
连帽衫男立时歪倒在地上，捂着脸弓着腰，慢慢蹲坐起来，因着疼痛而不停吸气，伸手一抹，半手猩红——鼻血正汩汩流下来。
他衣服宽大，帽子一戴便遮住了半张脸，经夜色一盖只剩下沾了血污的唇鼻和下巴。
旁边一直抓住谢语然双臂的寸头男，回头看见如此情况，颤抖着声音叫道：“勇……勇哥！”
訾聿皱着眉看过去。
他心口带着气，那一刻，难免露出往常从未有过的锐利眼神。
寸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咽了口唾沫，嘴皮子哆嗦了几下，最终没开口，转头就踉跄着跑进了巷子深处的幽暗里。
被打的连帽衫缓过来了，还淡定地抬头看。
这人突然轻笑道：“穿着校服……三中的学生啊。”声音有些含糊沙哑。
訾聿没接话，稍微上前小半步，拳头依然攥紧着没放松。
连帽衫虽然话语中显不出畏惧，但微微地哆嗦了一下。
訾聿心中有个猜测，他怕被打。
连帽衫道：“你……你等着。”
恐吓完，摇晃着走向了寸头消失的方向。
訾聿轻出了口气，转身朝谢语然走去。
谢语然坐在地上，靠着墙，抱着双臂一抽一抽的。
她头发凌乱，穿的也只是一件单薄的衬衫。
訾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轻声说：“没事了。”
她克制不住地抽泣着，情绪还没冷静下来。
夜风拂过，寒意瑟瑟。
訾聿将自己的书包放下，搁在地上，拉开自己的校服外套拉链。
“班长！”
蒙予乐的声音传来，离他们很近了。
訾聿对他扬声道：“先别过来。”
蒙予乐闻言刹住了车，停在拐角后边。
“行，……没事吧？”
“没事了。”
訾聿将他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谢语然，用他认为尽量温和的声音说：“先穿上吧。”
谢语然呆呆地看着他，没立刻接过。
经过刚才的惊吓，她或许仍心有余悸。
訾聿没动，就这么静静等着。
薄墙之后的蒙予乐听到了，没出声，也这么静静等着。
许是夜里太静，许是气氛太沉，在谢语然渐渐消下去的抽气声间隔中，訾聿听到了与他有一墙之隔的，蒙予乐起伏规律的呼吸。
一路跑过来，也需要时间去平缓。
好一会儿，谢语然才伸出手，接过那件带着余温的外套，僵硬地转身给自己披上，稳着声音：“谢谢。”
訾聿再次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谢语然点点头，“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訾聿：“可以。”
訾聿把手递给她，另一手握着她的小臂。
谢语然在訾聿的支撑下，慢慢站了起来。
“开心果，怎、怎么样了？”胡嘉佳喘着气赶上来。
她直接越过蒙予乐，冲过拐角，看到满脸泪痕，有些狼狈的谢语然。
“语然！”
訾聿自然地松开她，给她俩让出空间。
胡嘉佳一把抱住了谢语然。
那一瞬，谢语然心里的劲儿仿佛全然放松，把脸埋在胡嘉佳肩膀上再次呜咽起来。
蒙予乐走了进来，站在訾聿身边。
他目带担忧地把前同桌的全身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发现她没受到太大伤害，也松了一口气。
让两个女生紧紧抱一会，他们两个高个儿男生站在一旁压着声音交流。
蒙予乐先开的口：“诶班长，你跑得挺快啊，我们班这次的混接（男女混合接力）岂不是有夺冠的机会？”
訾聿垂眸，视线落在他鼻尖处，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汗珠。
蒙予乐的声音有些微哑，微不可察，也许是訾聿敏感了，才被他捕捉到。
訾聿在想，他其实是想问刚才的情况的，开口时却换了轻松的话题与口吻。
既不便“帮”人家回忆一遍，也不想让女生难堪。
訾聿不自觉跟着用了上扬的语调：“怎么说？”
“程喆那跑步鬼才，巨快，以前和他一个宿舍的时候，抢洗澡间永远抢不过。
“我事先了解过，蔡少的速度属于正常水平，毛晓奇跑步算快的，胡轩那/逼……脚能好的话是一大助力。
“现在再加上班长你，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几个呼吸间，蒙予乐的话里真正含了灵动与欢脱之意。
訾聿轻声笑了，无意识仍在紧绷的后背终于放松下来。
这时，两个女生也抱完了，分开来，手还握着。
谢语然抬臂，用衣袖抹了几下脸，眼中眸子微颤，诚恳道：“谢谢你訾聿，谢谢你们。”
訾聿：“不用谢，已经没事了。”
蒙予乐提议：“我们陪你走回去吧。”
大家都表示同意，一起往谢语然家方向走。
蒙予乐再次开话题：“语然你是出来干什么？”
谢语然说：“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袋子落在包厢了，里面放了所有的作业。”
胡嘉佳一个激灵：“噢对！我们是过来给你送袋子的。”说罢把手里的帆布袋递给她。
谢语然再次低声说：“谢谢。”
蒙予乐问：“诶语然，你不提前问一下，就这么出来，万一我们已经走了怎么办？”
谢语然：“一着急，没多想，刚出来就……”
她没说下去，三人虽都晓得事情如何，也不好接话，气氛沉默下来。
没走出去几步，訾聿声调冷静道：“认得吗？刚才那两个男的。”
谢语然顿了下，认真说：“不认得，但是之前在路上碰见过几次。”
訾聿：“什么时候？”
他解释了一句：“我指的是，你碰到他们的时候，是上学还是放学路上。”
南三早自习上得早，晚自习放得晚，所以走读的同学还是挺辛苦的。
谢语然仔细回忆了会，肯定道：“那个戴帽子的，几乎都有见过，还挺多次，另一个头发短的……很少见，只有偶尔放假回来才会碰到。”
谢语然想想，又补充说：“他们应该是不住在这附近的，我只在前面大路上遇见过。”
訾聿沉声道：“知道了。”
简短的话语，低沉的嗓音，让在场的三位都感受到了些许安心。
很快就到了谢语然家，四人停在门口。
胡嘉佳对两个男生说：“今晚我留下来陪语然。”
蒙予乐：“行，有事打电话。”
谢语然挽留：“不进去坐坐吗，喝杯茶再走吧。”
蒙予乐笑了：“不了，也……不早了，再说了，喝茶万一睡不着就只能起来写卷子了，我可不想大晚上受罪。”
一句话打岔，略有些凝重的气氛疏散了。
临分别前，訾聿看向谢语然：“他们这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来了，你安心睡。”
谢语然怔了一下，应道：“好。”
蒙予乐：“那再见咯。”
两位女生：“嗯拜拜。”
蒙予乐朝旁边人道：“班长，走吧。”
訾聿抬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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