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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割舌(2)

无名镇向来是三不管之地,官府势力从未染指。此间的恩怨纠葛,向来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耆老仲裁,或是遵循着最古老、最血腥的法则——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这方水土滋养出的百姓,大多安分守己,偶有邻里龃龉,也不过是东家偷了西家的鸡,西家摘了东家的菜这等琐事。吵吵嚷嚷几日,气消了也就作罢。

封灵籁她们所在的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民风更是淳朴得紧。祖祖辈辈在此繁衍生息,连偷鸡摸狗的事都鲜有发生,遑论这般血腥残忍的伤人事件。

“陈大叔,赵生,”封灵籁起身,裙裾上的茶渍已凝成暗痕,“带我去现场看看。”

赵生闻言止住抽噎,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陈大叔也强忍悲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戚玉嶂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封灵籁的用意。这村里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户,既不通武艺,也不识文字,单凭他们自己,如何能揪出那暗处的凶手?

他不动声色地从药箱暗格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借着衣袖遮掩,快步上前塞进封灵籁掌心:“拿着防身。”声音压得极低,“瓶中药粉见血封喉,你...千万当心。”

封灵籁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瓶,会意地挑眉一笑:“我省得。你和小曲在家也要当心,若有异样,让他立刻来寻我。”

“去吧。”戚玉嶂只简短应道,眼底的忧色却浓得化不开。

踏出院门,最后一抹残阳的暖意已被浓稠夜色彻底吞没。清冷的月华如霜似霰,悄然铺满了蜿蜒小径。

封灵籁脚步微顿,心头毫无预兆地一紧,下意识垂眸看向自己空落落的双手。虽有戚玉嶂所赠的毒药傍身,终究赤手空拳。

夜风拂过,她眉尖几不可察地轻蹙,眼底掠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她倏然转身,对候在一旁的陈大叔与赵生低语道:“二位稍候片刻,我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人已如轻烟般旋身而去,步履无声却迅疾,径直没入通往厨房方向的沉沉暗影之中。

借着惨淡月色,封灵籁的目光在凌乱厨具间疾速掠过,最终精准地钉在一把寒光凛冽的尖刀上。她探手轻取,冰冷的刀身入手沉坠,那分量奇异地熨帖了她悬着的心。

她利落地扯下一截粗布,将刀刃严实缠裹,旋即纳入衣襟深处。身影一晃,已如疾风般折返,汇入陈大叔二人身侧。

三人行至陈家院外。

那扇因仓惶未及掩上的院门,在呜咽夜风中吱呀摇曳,恍如垂死者断续的呻吟。门槛上,几点暗红血渍在月华浸染下,泛出幽森的冷光。

整座宅院死寂如坟。

惨白的月光漫过青黑屋瓦,在石阶上凝成一片寒彻骨髓的银霜。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啮咬着人心底最深处的不安。

陈大叔僵立在门前,身躯筛糠般抖着,脸上血色褪尽,唯余一片青灰。双脚如同深陷泥淖,明明家门咫尺,却似隔着万丈深渊,一步也挪动不得。

赵生瑟缩在陈大叔身后,面无人色,双手死死攥紧了他背后的衣角。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偶尔抬起惊惶的双眼,飞快地瞥向那扇仿佛择人而噬的漆黑门洞,又立刻触电般垂下头,恨不得将自己缩得更小、更不起眼。

浓稠的恐惧,无声地在两人之间蔓延、膨胀,将今夜的惨烈,沉沉地压在了每一寸被月光照亮的冰冷空气里。

夜风呜咽着掠过枝叶。

封灵籁指尖悄然按上衣襟下硬冷的刀柄,那冰凉的触感渗入肌肤,心绪才如绷紧的弦,微微一松,复归微定。

“跟紧我。”她低声道,抬脚踏入院中。

月光下的院落死寂得瘆人。

东厢房的门洞豁然洞开,像一张被撕裂的漆黑巨口,无声地张着。月光流淌至门槛,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生生掐断,再难寸进,门内门外,光暗泾渭分明。

封灵籁指尖轻抬,虚虚点向那扇黑洞洞的门户,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一丝气音:“……是在那里?”

陈大叔喉结痉挛般滚动,最终只挤出一个破碎的:“……嗯。”

一滴冰冷的汗珠顺着赵生额角滚落。他攥着陈大叔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绷出惨白,指甲深陷进粗粝的布料纹理,几乎要将那布料生生抠破。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间房,瞳孔因恐惧而扩大。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门内的黑暗中蠕动,粘稠、缓慢,像一团化不开的墨。他浑身一颤,猛地闭眼再睁开,可那黑暗依旧空荡,方才的异样仿佛只是惊惧催生的幻影。可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封灵籁见状,眸光微敛,心中暗自思量。她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向那间幽暗的屋子走去。

陈大叔与赵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惶与犹豫。可眼下已无退路,二人只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跟上。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几缕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银辉,像是洒落一地的碎玉。

封灵籁静静立在门边,待双眼渐渐适应黑暗后,她借着这微弱的光亮细细打量屋内陈设。那双凤眸如同浸了寒潭水,一寸寸扫过每一个角落。

“陈大叔,可有火折子?”她轻声开口,“劳烦点盏灯来。”

“有...有的。”陈大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粗糙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探去。

赵生紧跟在陈大叔身后,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衣袂擦过家具,发出窸窣轻响。

陈大叔跌跌撞撞地摸到梳妆台前,指尖触到抽屉铜环,竟抖得几乎扣不住。他咬着牙拉开抽屉,火折子冰冷的竹筒贴着掌心,寒意刺骨。

“呼——”

他闭眼吹出一口气,黑暗中骤然迸出一点橘红。那火星挣扎着跃动两下,忽地绽开,暖黄的光焰猛地窜起,将三道人影狠狠拍在墙上。扭曲的影子随着火苗摇晃,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四肢。

烛光如豆,却似有千钧重量,一寸寸碾过地面。黑暗如潮水退去,露出被啃噬过的家具轮廓——那些方才还蛰伏在阴影里的诡谲形状,此刻都成了寻常的箱笼桌椅。

陈大叔的脊背终于松了劲,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襟早已被冷汗浸透。

赵生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圆凳上,喉结上下滚动,活像条搁浅的鱼终于回到水里。

封灵籁气息沉敛,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中纹丝不动。那双清冷的眸子缓慢逡巡过屋内每一寸:木柜接缝、地面刻痕、窗棂薄灰。手指时而无声抚过桌角,时而撩开纱幔。

然而一圈走罢,除了鼻尖那丝挥之不去、如同幽灵般缠绕的铁锈腥甜,竟再无其他线索。

她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长睫低垂。视线最终沉沉地,钉在了床榻前那片砖地上。

几滴早已干涸凝固的暗红,深深沁入砖石的肌理,颜色沉暗如墨。

她缓缓蹲下身,指尖悬停在那一小片暗沉之上,咫尺之遥,却终究凝在那里,未曾落下。

血腥气若隐若现。

封灵籁眸中的光渐渐黯了下去,除了这几滴血迹,现场竟干净得令人心疑。

她蓦然起身,衣袖带起一阵微风,烛火随之摇曳,“去其他屋子看看。”

她利落地抄起烛台向外走去,跳动的火光在她清冷的侧颜上投下明暗的阴影。

烛光流转,从灶房到偏房再到后院,每一处都被她细细检视。

然而越查看,封灵籁眉间的沟壑便愈深,整座宅院干净得近乎刻意。

“带我去你家。”她转向赵生,语气坚决。

赵生猛地一颤,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像吞下了一枚带刺的苦果。那些被强压在心底的血色画面突然翻涌而上,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一个干裂的“是”字,嘶哑得像是从裂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夜路崎岖,三人的脚步碾过碎石,在死寂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赵生心神恍惚,眼前不断浮现白日里可怖的场景。

“呱——!”

一声蛙鸣骤然撕裂夜色,墨绿色的身影如鬼火般从草丛中弹射而出,不偏不倚落在道路中央。那鼓胀的腮帮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活像个索命的夜叉。

赵生浑身剧颤,三魂七魄顿时散了大半。他双腿一软,十指如钩死死扣住陈大叔的胳膊。两人在惊慌失措间绊作一团,衣袍翻卷,重重栽进道旁葳蕤的野草丛中。

封灵籁耳畔掠过第一声蛙鸣时,连睫毛都未颤动分毫。莹莹烛火在她掌心流转,将清冷的侧脸镀上一层暖色光晕,青石小径上那道孤影始终平稳向前。

直到蛙鸣如潮,夹杂着赵生变了调的惊叫,她才蓦然回首——

只见两个大男人正手忙脚乱地从草丛里挣扎起身。

陈大叔的衣襟上挂着几根枯草,赵生发髻间竟还缠着几朵野花,两人满身泥渍的模样活像刚从田里滚过的顽童。

封灵籁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涟漪,但转瞬又恢复成平静的深潭。

“可曾伤着?”她声音依旧清冷,只是尾音稍稍放柔了些。

“无碍无碍。”赵生红着脸拍打衣衫,指尖不小心勾到缠在腰带上的藤蔓,又惹得一阵手忙脚乱。

陈大叔替他解围道:“这青蛙定是成了精,专挑这时候拦路。”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爽朗。

封灵籁轻轻颔首,转身时袖中手指悄悄收紧了烛台。跃动的火苗在她眸中映出两点暖光,方才那幕滑稽场景带来的些许轻松,很快又被沉沉夜色吞噬殆尽。

她略走出几步后忽又驻足,半侧过身子问道:“不若你们行在前头?”

烛光映照下,陈大叔的面容坚毅。他挺直腰板道:“姑娘说笑了,哪有让女子为我们殿后的道理。”说着用力拍了拍赵生的后背,两人默契地并肩跟上。

封灵籁闻言,只是淡淡应了声:“随你们。”便继续引路前行。

不多时,赵家宅院已在眼前。与陈家不同,这里从窗棂间透出温暖的灯火,倒显出几分生气。

赵生望着自家灯火,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三人穿过院门,封灵籁的目光已如鹰隼般扫过整个院落。她转向赵生,声音平静:“令堂是在何处出事的?”

赵生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东厢房,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又看见母亲倒在血泊中的可怖景象,喉间不自觉地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封灵籁并未察觉他的异状,只是略一颔首便朝厢房走去。

陈大叔紧随其后,却在踏出几步后发觉身后没了动静。他转身,看见赵生如木桩般钉在原地,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赵生?”陈大叔疑惑的呼唤让封灵籁也停下脚步。烛光映照下,两人看见赵生面如白纸,嘴唇不住地哆嗦。

“我...我就在这儿等...…”赵生的声音细若蚊蝇,脚跟不自觉地往后蹭了半步。

封灵籁眸光一凛,烛火在她眼中跳动:“若凶手尚在屋内,你独留院中...”她故意顿了顿,“怕是比跟我们进去更危险。”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尖刀,狠狠刺进赵生早已崩溃的心防。他猛地弓起身子,如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

积蓄已久的恐惧、悲伤、绝望瞬间冲破堤坝,他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几乎不似人声的哭嚎:

“不是人!是恶鬼索命啊——!”泪水混着冷汗滚滚而落,“活人哪能……哪能神不知鬼不觉就割了人的舌头去……只有……只有那些山里的恶鬼才做得到!肯定是鬼!陈大娘……我娘……都是被山中爬出来的恶鬼害了!是鬼——!”

凄厉的喊声如同夜枭悲鸣,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在死寂的院落里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夜风仿佛也在这一刻骤然停息,院中那棵老梨树的影子,在惨淡的月光下,被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无数只鬼手在无声地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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