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足尖一点窗台,身形如狸猫般轻悄滑入室内,足下不沾半分声响。可就在她欲要落地时,心头毫无征兆地一跳,似被无形之手攥紧。
她全身寒毛倒竖,硬生生止住身形,腰肢一折,整个人倏地矮身蹲伏在冰凉窗台之上,屏息凝神,目光如电,疾扫向屋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下一瞬,黑暗深处陡然裂开一道劲风。
那风来得无声无息,却凌厉如刀,割面生痛,直直扑向她面门要害,狠辣至极。一股冷冽的腥气随之扑面。
生死悬于一发,封灵籁脑中一片空白,她不假思索,沉肩坠肘,右掌翻腕迎上,五指微张,内劲瞬息间灌注掌心劳宫穴,一股绵密醇厚的内家真气勃然透出。
一声沉闷却劲力十足的交击声在死寂的屋内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她心中大凛,此人功力之深,掌法之邪,生平仅见。
还未等她稳住身形,第二掌已挟着更猛恶的风声,排山倒海般再度压来。掌未至,凌厉的掌风已刮得她面皮生疼,鬓发乱舞。
她心头雪亮,此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测,且埋伏在此,显是早有预谋,专候她来。
她足尖在窗台边缘妙到毫巅地一点,整个人借力如风中弱柳,向后疾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开碑裂石的一掌。同时,她手腕一翻,反手抽出后背后的斩万难,刀影化作点点寒星,直刺对方腕脉要穴。
刀尖刺破凝滞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尖啸。但预想中刺入血肉的滞涩感却并未传来。
黑暗中的人影冷哼一声,竟是不闪不避,他手腕一沉,五指如钩,竟以肉掌硬生生抓向了森寒刀光。指风破空,发出嘶嘶锐响,指尖隐隐泛青黑之色,腥气更浓。
封灵籁心中暗凛,刀势不变,内力再催三分。眼看刀指即将相触,对方那只手却诡异地一旋,袖中竟滑出一柄尺许长的乌黑短剑,剑身狭细,形如毒牙,贴着斩万难的刀脊,毒蛇般反噬而上,直撩她持刀的手腕。
她临危不乱,手腕微抖,斩万难刀光如水银泻地,瞬间由刺转削,刀锋斜斜划过,精准地格开如毒蛇般的剑尖。
火星迸溅,照亮了方寸之地。
借着微弱的火星,她终于看清了对手的轮廓,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脸上覆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只是那眼神竟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封灵籁毫不犹豫,借势倒纵,如大鹏般从客栈高楼飞身而下。
黑袍人如影随形,紧随其后。
恰在此时,天边那轮被薄云半掩的冷月,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拨开。清冷的银辉如同决堤的冰河,汹涌倾泻而下,将下方缠斗的二人照得无所遁形。
黑袍人立在封灵籁一丈开外,身形孤峭如嶙峋怪石。他声音嘶哑低沉,每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恨意:“好久不见了……”
话音未落,他左手竟无声无息自肋下穿出,五指箕张,带着一股更加阴寒腥臭的掌风,直拍封灵籁腰腹。
竟是左右开弓,掌剑齐施,阴毒狠辣至极。
封灵籁心头剧震,她握紧“斩万难”,刀光暴涨,如一道撕裂夜幕的匹练惊鸿,直劈对方头颅。同时左掌运足十成功力,毫无花巧地硬撼那蚀骨阴毒的掌风。
双掌再次交击,劲气四溢。
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掌力中那股跗骨之蛆般的阴寒毒气,正疯狂地侵蚀着她的经脉。她借着对掌的反震之力,身形如穿花蝴蝶般旋转,斩万难刀光贴着对方的袖中剑划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直削对方持剑的手指。
黑袍人显然未料到她应变如此之快,招式如此刁钻狠绝,仓促间只能被迫撤剑回防,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半步,险险避开那断指一刀。
封灵籁一刀落空,刀势毫不停歇,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刀锋映着冷月寒辉,森森杀气弥漫,刀网密不透风,竟逼得黑袍人连连后退,左支右绌。
黑袍人身形疾旋如魅,险之又险地从刀光缝隙中滑出,剑尖仓促点向袭来的刀脊,却终究慢了一线。
封灵籁的刀气势无可挡地撕裂沉沉夜幕,亦斩开了黑袍人诡异的青铜面具。
面具应声裂为两半,跌落尘埃。露出的那张脸,在惨淡月色下,竟是毫无血色,如同久埋地底的枯骨,五官因极度的怨毒与痛苦而扭曲变形,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死死钉在她上。
封灵籁如遭雷亟,持刀的手腕竟微微发颤,足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樱唇微张,吐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是…是你!你…你竟然没死!”
黑袍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夜枭般嘶哑破碎的笑声,在这寒夜里令人毛骨悚然。他并未立刻答话,只是用那双淬毒般的眸子,贪婪而怨毒地舔舐着封灵籁脸上每一寸惊愕。
那目光,比方才的刀锋更冷,更利,直欲刺穿她的灵魂。
“死?”他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拜你所赐,我倒是尝尽了地狱的滋味……”
“若非是你,我等何至于功败垂成?若非是你,我娘子焉能命丧黄泉?若非是你,我师兄又怎会…客死他乡,曝尸荒岭!”黑袍人嘶声厉吼,字字泣血,怨毒之气直冲霄汉。
话音未落,人已如疯似魔般合身扑上,那柄短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淬了恨、浸了毒的乌光,招招狠绝,式式夺命,专取咽喉心脉等要害之处,分明是存了玉石俱焚、不死不休的念头。
森寒剑气扫过,落叶纷飞如雨。
封灵籁身形如电,手中寒刃精准地划破了黑袍人胸前衣襟,露出内里苍白的肌肤。她唇角噙着一丝冷峭,脆生生地讥讽道:“呵!好个报应不爽!尔等残害无辜、甘为鹰犬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话音未落,一道夺命剑光已至面门,她纤腰一拧,险险避开寒锋,剑气激得她鬓边碎发飞扬。她反手回击一刀,眸光锐利,紧逼追问:“你师兄姓甚名谁?他的死,与我何干!”
黑袍人躲闪不及,斩万难如惊雷裂空,狠狠斫入他下肋软甲薄弱之处。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骤然炸开,黑袍人浑身剧震,宛如被无形的重锤当胸擂中,喉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他踉跄后退,脚下碎石瞬间被喷溅而出的热血染成一片刺目的紫黑。
剧痛如毒藤般瞬间缠遍他的四肢百骸,他眼前发黑,连手中长短剑几乎都要脱手飞出。
他死死捂住肋下深可见骨的伤口,滚烫的鲜血依旧从指缝间汩汩涌出,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剧痛,连站立都摇摇欲坠。
他勉强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封灵籁,目光里翻滚着滔天的恨意、刻骨的不甘,以及一丝濒临绝境的疯狂。
他心头剧震,骇然发觉她的武功竟已远非昔日可比。犹记初遇之时,两人尚能斗个旗鼓相当,可如今,横亘在眼前的,分明是一条深不见底、判若云泥的天堑。
她何止是刁钻狠辣的刀法精进了数倍?单是她此刻沛然涌出的内力,便已如千钧压顶,令他周身气机滞涩,呼吸都觉艰难。这股内力之雄浑精纯,沉凝厚重,分明是浸淫武道数十载的宗师巨擘方能有此气象。
可偏偏……偏偏这沛然莫御、浩瀚如海的内力,竟源源不断地从一个双十年华、容颜尚稚的女子身上汹涌而出。这极致的反差,如同冰锥刺骨,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认知与侥幸,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嗬…嗬嗬……”黑袍人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泡沫的血沫,“我…我要杀了你…我要为我的娘子、师兄报仇!!!”
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双目赤红如血,竟是不顾一切,将全身残存的内力尽数灌注于剑身。
那柄短剑发出一声凄厉长吟,裹挟着一股撕裂空气的罡风,直如疯魔般朝封灵籁猛扑过去。
剑气狂飙,所过之处摧枯拉朽,路旁坚硬的石墙如同朽木般被轻易犁开,一道道深逾寸许、纵横交错的狰狞剑痕瞬间炸裂显现,碎石如雨点般四溅激射。
烟尘弥漫中,凛冽的杀意将封灵籁周身数尺之地尽数笼罩,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连同这片天地一同斩碎。
封灵籁眸光一凝,手中斩万难倏然一转,原本刚猛迅疾的刀势,竟被她生生化作了师娘生前所授的剑路。
刀光不再大开大阖,反而变得飘忽不定,如同月影投入粼粼波心,虚实难辨。轻灵诡谦的轨迹,绕过黑袍人拼死刺来的剑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寒芒一闪,一招“水中捞月”,刀锋如切腐木,无声无息地将黑袍人紧握短剑的右腕,连同其下森森白骨,齐根削断。
断手连同短剑打着旋儿飞上半空,热血如泉喷涌。
刀势未尽,封灵籁手腕顺势回旋,那抹刚刚染血的寒刃,已如情人低语般缠绵递出。一招“揽月入怀”,带着未尽的血腥气,精准而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抵在了黑袍人因剧痛和骇然而僵直的脖颈之上。
一滴温热的血珠,沿着雪亮的刃口缓缓滚落,无声地滴在黑袍人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跳动的颈脉,只需再进一分,便是生死永隔。
黑袍人踉跄着勉强站稳,肋下那道致命伤口因这剧烈的内力反噬与动作,鲜血更是如泉喷涌,瞬间将他脚下的尘土染成一片暗红的泥泞沼泽。
剧痛与失血带来的冰冷麻木迅速侵蚀着他的意识,视野开始模糊、旋转,耳边嗡嗡作响如同蜂群,连眼前的树都出现了重影,摇摇欲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