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大厅议事堂。
幽幽的二苏旧局香气缱绻地混在空气中,却没有缓和大厅里的气氛分毫。
江泠和江遇坐在大堂上座,喝着手里的茶盏,盯着眼前的两人,一言不发。
江软先行开口“回来的路上,这位沈公子帮了不少忙。”江软向沈夜明眨眼,沈夜明会意,上前一步,道“草民沈夜明,见过江大人。”
江遇点头。
江泠坐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缓缓磕了磕手中的茶盏,道“……听软儿说,你家是商贾之家?”
沈夜明有些紧张地抿了唇,道“是。”
江泠没抬头,一时间没人说话,整个大堂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良久,江泠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江从嘉,你记不记得,我说等你回来,要给你议亲。”
“女儿记得,可是,女儿如今已有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江泠气急反笑,嘴角划开的弧度却不带丝毫温度,她冷下眉眼,语气刻薄“你是说,这个没有官做,连家里产业都还未继承,以后也考不了科举的商贾之人,是你的心上人?”
一盏茶被猛地摔了出去,磕破的瓷片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江泠一掌拍在桌上,道“江从嘉!你反了天不是!和这种人在一起,你能有什么幸福?”
“……泠儿,这位沈公子毕竟救了软儿的性命,一路又互送过来,即便不议亲,总也不能这样对待人家。”江遇劝着江泠,这边又开始劝江软“……软儿,你母亲也是为你考虑。你这样的才女,以后是要考科举走仕途的,这样的人,对你以后的仕途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
江遇看向沈夜明“沈公子,请你理解。”
江软开口,正要声张,却被沈夜明的话打断,
“两位大人,草民自知身份低微,也许配不上江小姐。”
此言一出,江软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她其实从未把他当……当做商贾。
她年幼的时候,是祖父江遇将她养大,母亲忙于政事。祖父给她讲商贾之人时,常对她说要多思考,不要以片面之意解读旁人。
在她心里,商贾之人也是靠自己的才智努力存活于世间的人,并无不妥。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有些……
卑微么。
江软垂了眼睛,眼前闪过他在地牢里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江小姐,我心悦你。”
是因为早知道他和自己没有结果,才在生命即将终结时才向她诉说心意么?
她正抬眼看过去,就撞进那人朝他笑着的眼,那人明丽地朝着她笑,看起来心情是极好且平和的,说出来的话却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沈夜明深吸一口气。
“但在下对江小姐心意不假,倘若两位大人愿意接受夜明的这份心,成婚之后,我名下所在全部财产都归于江家,其产业全部归于京城打理。”
“我父亲是宰相,我也有俸禄,不贪你们家那点钱。”
“……”江遇看着沈夜明目光炯炯的样子,微微有些愣神。
他想起自己曾见过叶琼林眼里的自己。
那是成婚当夜,他挑开那位女将军的盖头,在她眼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江遇心间微动,似是想到当年的旧事,心里整理了措辞“沈公子多日劳累,先在江府歇下吧。”
说着,目光又看了一眼江软“软儿,你也先回去吧。”
两人都退出厅堂,江泠正要起身,江遇却叫住她“泠儿。”
“父亲有什么事?”
“……自贺家流放后,你就成了这种心思。爹爹知道你心里的苦楚,可……”
江泠打断了他“我如今这样并非是私人感情。我们才对那商贾公子了解多少?如今软儿就要托付给他人。她这些年也是我看着长大,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许给旁人?定然要仔细为她挑选夫婿才是。”
江遇叹了口气“但是当年……不也是选的你喜欢的么?”
江软一时间顿在了原地。她咬咬牙,眼底涌出泪花“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他!哪怕他不在我身边,也没有所谓!我一个人照样能撑住。”
“泠儿,你……”
江软大步走出厅堂,身后江遇的声音越来越远。
…………
客栈,魏长安房间。
“殿下,”杨柳在魏长安耳畔低声道“有人盯着我们。”
魏长安面色平静,低声回了她的话“我感觉到了。”
“怎么办?”杨柳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紧张。
“不急,再等等,等他露出马脚。”
魏长安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有些出神。
这人跟着她们也有几日了,要是刺杀,也已经过了时候,若是监视……
魏长安的神色晦暗不明。
她可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啊。
…………
“……”魏承平闭了闭眼,将手里的一叠奏折尽数扔了出去。
一叠奏本成堆地在地上滚落,场面混乱不堪。
“朕养着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齐州缺的太守人选急需定下来,幽州兵患急需粮草,你们这些人奏上来的东西,全是要朕选后妃!!”
他骂的红了眼睛,隐在宽大袖口下的手微微颤抖“朕还没死呢!!阿姐也还在,如今天下未曾安定,不去做事,成天想着怎么干预后宫的事情,实在荒唐!!”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门口的宫女太监以及前来奏事的大臣,纷纷跪了一地。
兰馨如来给魏承平送药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诸位,怎么了?”她的声音一出,周围的人仿佛都看到救星般地看着她“皇后娘娘!”
“太好了,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松柏在魏承平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自然也认得兰馨如。
他大胆上前,道“娘娘,陛下发脾气了,您进去劝劝吧。”
他打量着兰馨如的神色“宫里数您和陛下最亲近,我们……”他只是讪笑“我们都不敢进去。”
兰馨如看了一眼禁闭的殿门。
那殿门本是普通的殿门,可现在却隐隐透出一些压抑来。
她思衬半响,“好吧,我进去看看。”
“谢娘娘!”“娘娘最是心善了……”
殿门的吱呀声引得魏承平抬头,他抚着额头,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说了都滚出去!你们——”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头,身旁传来兰馨如柔柔的声线“承平。”
魏承平一惊,头脑登时冷静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渐渐平稳下来“九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兰馨如指指黑乎乎的中药,道“我去找了太医,给你开了药。”
魏承平的脑袋耷拉下来,他看着那碗黑黑的中药,看向兰馨如的神色里带了几分可怜“我不想喝,九姐姐。”
兰馨如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有些心软。昨日他夜半惊醒,她便隐隐有了猜测。太医诊断的结果,魏承平这几日是思虑过重,更让她坚定了心底的猜想。
他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本不作继承人培养,初遭风雨,又要在短时间内扛起大任,如今,已然快要精疲力竭。
“我带你去走走吧。”兰馨如拉起他的手,朝他柔柔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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