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就回去。”叶惊秋语气笃定，像是在给彼此一个郑重的保证。
祁饱饱轻哼一声，眼神里满是不以为然，对他这话连半分信任都欠奉：“你都说过多少个‘明天’了？要不要我提醒你，现在都六月了。”
叶惊秋脸上浮起几分歉意，声音放软：“这次一定说话算话。”
祁饱饱显然没抱任何期待，瞥了眼视频里的人，淡淡道：“我要睡了。”
“今天这么早？”叶惊秋微微诧异。
祁饱饱没接话，默默接过温婆婆递来的温牛奶。
温婆婆在一旁笑呵呵地解释：“她呀，在网上找了份兼职。”
“怎么又去做兼职？”叶惊秋的眉头瞬间蹙起，语气里难掩不悦与担忧。
祁饱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抱着怀里的小花猫，转身回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这次找的是什么活儿？”叶惊秋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添了几分急切。
“发传单呢。”温婆婆叹了口气，又笑了笑，“上次那个促销员的活儿没做成，她念叨好些天了，就让她去试试吧，总归要学着自己往前走。”
叶惊秋迟迟没能回国，一半是被工作绊住了脚，另一半，是身体藏着隐疾——他需要在国外接受治疗，这事儿他没敢让饱饱知道。
温婆婆日日悬着心，既怕远在国外的叶惊秋照顾不好自己，又放不下留在身边的祁饱饱。
他们都心知肚明，祁饱饱有姐姐在国内，绝不会跟着他们去国外生活。更重要的是，他们再也承受不起让祁饱饱经历一次亲人别离的痛苦——所以总有一天，他们会不得不留她一个人在国内生活。
“婆婆，我出门啦。”祁饱饱弯腰系好帆布鞋鞋带，声音轻快。
“先把这个喝了。”温婆婆快步递来一杯鲜榨果汁，眼神里满是细致的叮嘱，“坐车时一定看好站牌，可别坐反方向了。”
“时光里”是集娱乐、购物于一体的热闹商圈，旁边还挨着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一到周末，周边几所学校的学生便涌来这儿，让整个商圈都浸在青春的喧闹里。
天气舒爽，祁饱饱套着憨态可掬的玩偶服，厚重的布料裹得她额头沁出薄汗，却依旧耐心地将传单一一递到路人手中，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
商圈对面，是南都数一数二的青和书社。它装修得精致气派，落地玻璃映着暖调灯光，从外望去全然没有传统书店的沉闷，反倒像一家格调雅致的咖啡馆，成了学生们逛累后歇脚、看书的绝佳去处。
“婆婆，我回来啦！”傍晚，祁饱饱推门而入。她的头发已不再湿漉漉，身上的衣服也风干了，却仍带着几分奔波的狼狈。她高高扬起手中的现金，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这是我今天兼职赚的钱！”
温婆婆望着她，没去接钱，心里又疼又暖——这孩子不知不觉间竟已长大了。“快回屋洗洗去，一身汗味。钱你自己留着，想买什么就买。”
祁饱饱歪头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里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心里盘算着：三百块能买些什么呢？或许明天可以去商场好好逛逛。
背带裙配帆布鞋，衬着她齐肩的清新短发——长度刚及锁骨，不短不碎，让她看上去活脱脱是个清爽的高中生。
这条背带裙是之前买的，她原先从没穿过。自从姐姐夸她穿裙子好看后，每次翻衣柜时，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在裙子上多停留几秒，穿裙子的次数也悄悄多了起来。
商场里的东西比预想中贵，祁饱饱在家纺区挑了许久，选了个软乎乎的枕头给温婆婆；剩下的钱则买了只素净的陶瓷杯，正是叶惊秋偏爱的简约款式。她没给姐姐挑礼物，心里清楚姐姐不会告诉她地址，也明白自己越是想靠近，姐姐反而会越疏远，这份分寸感她一直记着。
从商场出来，祁饱饱本打算去对面青和书社买资料书，目光却被旁边的饮品店勾了过去。
温婆婆和叶惊秋向来不许她喝冷饮，所以当她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几个叶惊秋的未接来电时，她吐了吐舌头，没敢第一时间回拨。
指尖攥着凉丝丝的饮品杯，怀里揣着给家人的小礼物，祁饱饱的脚步都透着轻快。能自己赚钱给在意的人挑礼物，还能留些零钱买份属于自己的小欢喜，甜意从心底漫到眉梢，她弯着嘴角暗叹：这种感觉，真的太幸福了。
路过一家文具店，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货架上，手帐贴纸、卡通笔记本、彩色中性笔被照得格外鲜亮，满是可爱治愈的气息。祁饱饱正想买几支荧光笔，便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一对青涩的小情侣格外惹眼，男生穿着国际学校的校服，女生则是南一的校服。
“宝宝，挑好了吗？”男生声音温柔。
祁饱饱闻言嘴角微勾，忙低下头假装专心挑文具。
女生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无奈与失落，近乎呢喃般说道：“我不想买了，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黯淡，原本期待的光芒渐渐熄灭。
一个普通笔袋标价一百四，笔记本更是要三百多，祁饱饱瞬间理解了女孩的心情。
可男生满脸漫不经心，随手翻弄着货架上的文具，嘴里嘟囔着：“我看别的女生都买这种。”完全没注意到女生情绪上的细微变化。
这句话像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女生的隐忍，她音量陡然提高：“为什么你总听不到我的话？我都说了我不想要！”脸颊因激动泛红，双手不自觉握紧，身体也微微发颤。
争吵像野火般蔓延升级，最后男生也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哽咽，近乎嘶吼：“我家有钱怎么了？”
刚才还甜蜜的两人，转眼就走向分手？看着男生追着女生冲出门，祁饱饱无奈摇头——真是搞不懂。
文具店的风铃“叮咚”作响时，祁饱饱正蹲在笔架前挑荧光笔颜色。
门口忽然涌进一群人，两个男生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女生。
她歪头望去，发梢随动作晃出柔软弧度，像无声说着“好巧”。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月牙般的阴影，下一秒嘴角忽然扬起——那笑意毫无征兆，却像云层裂了道缝，碎金似的阳光全落进了眼里。
“嘶——”跟在后面的女生们同时倒吸凉气，眼睛在祁饱饱和男生之间来回打转。
沈清泽的耳朵“唰”地红透，紧张地拽着朋友悄声问：“她、她为什么对我笑？我们认识她吗？”
柏原西冷着脸没作声，裤袋里的指节却微微收紧。
玻璃门外传来车门轻响，叶惊秋推开车门，黑色眼镜框压着眉骨，白色短袖衬衫配笔挺的黑色西裤，规整得像用尺子量过。他倚着车身等祁饱饱，指尖随意搭在车门把手上，沉稳气质混着衬衫上淡淡的皂角香，连落在肩头的阳光都显得干净温润。
“饱饱，我到了。”
透过橱窗看见叶惊秋的瞬间，祁饱饱立刻把荧光笔放回原处，嘴角扬起的笑意甜得能化进空气里。她径直朝门外跑，扑进叶惊秋怀里，自始至终没回头，身后那些注视的目光，都成了模糊褪色的背景。
沈清泽望着叶惊秋轻轻揉着祁饱饱头发的模样，满眼向往：“我以后也会像他一样年轻有为，找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女朋友！”
柏原西则盯着她的背影，原本冷漠的眼神不知怎么就软了下来，像雨后初霁的天空，悄悄泛起涟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在附近的西餐厅用过晚餐，温婆婆独自去公园散步，祁饱饱便和叶惊秋结伴走路回家。
路过一家亮着暖灯的咖啡店，叶惊秋提议进去坐坐，还特意给祁饱饱点了份芒果慕斯。
“我今天在文具店碰到一对小情侣，吵得可凶了。”祁饱饱用小勺戳着甜品，把白天的事慢慢讲给叶惊秋听。
叶惊秋安静听完，眼底带着笑意。
“我觉得他们很难走到最后，”祁饱饱蹙了蹙眉，“贫富差距太大，男生的条件都是父母给的，要是家里不认可，光靠喜欢根本没用。”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清醒，“真不懂他们怎么会天真到觉得，爱能跨过家庭的阶级差距。”
叶惊秋认同地点头：“你说得对，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磨合。”他原以为祁饱饱总带着几分孩子气，没想到在这种事上竟看得如此冷静通透。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何必考虑这么多呢？”叶惊秋笑着反问。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可不奔着结婚，为什么要谈恋爱？”祁饱饱抬眼，一脸认真地回问。
叶惊秋忍俊不禁，追问：“那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
“不知道，我可能不会结婚，当然谁也不知道以后，我妈以前也说不结婚，可后来还是有了我，人是会变的。”祁饱饱托着腮帮子想了想，“但我肯定不会自讨苦吃，找个不合适的人凑活。”话音刚落，她好奇地抿了口叶惊秋杯里的咖啡，瞬间被苦得小脸皱成一团，“这也太难喝了！原来你每天喝的都是这种味道？”
叶惊秋低头笑了笑——他再清楚不过，祁饱饱嗜甜、爱酸、能吃辣，唯独受不住半分苦。
早上起床后，祁饱饱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连叶惊秋从二楼下来都不曾察觉。
“婆婆，你都不着急吗？叶惊秋都二十九岁，还没结婚呢。”好半天，她突然开口问道。
温婆婆正在厨房忙活，原以为她在琢磨学习上的事，没想到是为这操心，笑着应道：“是啊，惊秋都二十九了，是该成家了。”她端着洗好的蔬菜从厨房出来，看着祁饱饱，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她解释叶惊秋的顾虑——他早已知晓自己终将离别，所以从不轻易交友，更不敢触碰恋爱。
祁饱饱见温婆婆直盯着自己，突然冒出一句：“您……是想让我嫁给叶惊秋？”
一旁正喝水的叶惊秋，闻言猛地呛了一口，咳嗽不止。
温婆婆笑得眼角堆起细纹：“傻孩子，净想些有的没的。
祁饱饱却当真琢磨起来，掰着手指念叨：“也不是不行。他虽说比我大十二岁，老了点，但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看着斯斯文文，还有点小钱，人也善良。”说完还满意地点点头，下一秒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我上大学的时候，你恐怕刚上小学。”叶惊秋在旁边沙发坐下，无奈道，“我可没有恋童癖。”
祁饱饱撇撇嘴，不以为然：“难不成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还是偷偷谈恋爱瞒着我们了？”
“没有，我没谈恋爱。”叶惊秋怕温婆婆当真，连忙解释。
“真没有？”祁饱饱一脸认真，“那我得好好考虑我们的婚事了。”
“祁饱饱，你清醒点！”叶惊秋伸手拉住她的耳朵，“我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找个小屁孩。”
“你都没女朋友，我当你老婆还不好啊？”祁饱饱扒开他的手，满脸不解。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叶惊秋强调，即便没有年龄差，他也只把她当妹妹。
“怎么没有？”祁饱饱顿时不开心了。
“那是亲情，不是爱情。”叶惊秋无奈扶额。
“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祁饱饱振振有词，“我看电视上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叶惊秋实在没辙，只好求助地看向温婆婆。
温婆婆笑着问祁饱饱：“那你喜欢惊秋吗？是想跟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吗？”
祁饱饱被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愿意，我想这就是爱情吧。”
叶惊秋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温婆婆笑得更开怀了，又问：“饱饱，如果惊秋现在有女朋友，你会真心祝福他吗？”
“当然会！”祁饱饱提高嗓门，“我希望他幸福，也希望婆婆能长命百岁。”
温婆婆收起笑意，语重心长道：“孩子，你这是感恩。这份感情可以是亲情，也可以是友情，但绝不是爱情里的喜欢。”
祁饱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没关系呀，我本来也不想谈恋爱。能一辈子跟你们还有姐姐待在一起，我就很知足了。”
“我有关系，我可不喜欢小孩子。”叶惊秋趁机纠正。
“你还挑上了？我都没嫌弃你大我十二岁！”祁饱饱一脸傲娇，“婆婆都说了，我又乖又漂亮又可爱，将来喜欢我的男生多着呢！”说完抱起小花，噔噔噔跑回了房间。
叶惊秋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温婆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的担忧又重了几分。往后的日子还长，这孩子该由谁来好好照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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