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国庆,道路两旁的路灯上五星红旗迎风招展,唐捐记忆回到2015的夏末,同样是大阅兵前夕,祁老家的那条胡同也挂满了国旗,他记忆中每年的国庆前夕,祁老家门口都少不了国旗。
街道办的人负责装,他搬着小板凳要跟人一起弄,祁老拍他的后脖颈,让他下来,别摔了。
他皱眉耷眼撅嘴捂着脖子喊疼,祁老问他这次是想吃几根糖葫芦。
他依旧皱着眉,摊开小肉手,十根手指头都数完了还说不够。
祁老从门口摸了拐杖,牵起他的手说这几天不出摊,带他去南门吃烤肉。
他眉毛立马就弯了,幸好祁老看不见,不然绝对能看到他的超绝变脸。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师父,他们都说我被你养胖了,不能吃肉了,我要吃糖葫芦,一根就好了,牙疼,爸爸盯得紧,多吃回去屁股要挨鸡毛掸子。
祁老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把他往前赶,说都跟老板打好招呼了,不去就是失约,还说做人哪,最重要的就是要守信用,这样路也走得稳当些。
他点点头说知道了,最后结账的时候,他颠着小短腿先一步跑到前台,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一股脑儿全倒在玻璃柜上,还给人说悄悄话,说不够他爸来补,不要让祁老掏钱。
收钱的是新来的小伙儿,大声嚷嚷没钱吃什么烤肉,这些毛票凑一起都不够一盘肉的钱,还说要报警,说他们吃白食。
他急得直跺脚,让他小声点,小伙儿也是个愣头青,嗓门儿更大,说赖账还不兴说啊,一个老瞎子,一个小屁孩,没钱吃什么烤肉,啃啃馒头得了,一把年纪也不嫌害臊。
他跳起来要捂小伙儿的嘴巴,让他别说了,会给钱的,不会赖账。
小伙儿一脸嫌弃,说他长这么圆,一看就是惯犯,还问他跟老瞎子靠这个白吃了多少顿大餐。
他越想越委屈,皱着眉说他没有,眼泪吧哒吧哒掉,还想跟人争执时,祁老一把将他小小的身子揽入怀里,摸他的头顶儿。
搁以往他会喵呜两嗓子,可他今天实在委屈,转身抱住祁老的腰,说他没想吃白食儿,说了等会儿爸爸来掏钱,非说他赖账。
晚上七点,正是人多的时候,听到前台有小孩的哭声,大家纷纷伸个脖子看热闹。
祁老低头用袖口给他擦眼泪,话说给伙计听,麻烦叫你们老板过来,我跟他约好的。
小伙儿上下一通打量,说老板出去送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们。
祁老说,那我在这儿等他。
小伙儿这下不乐意了,说老板出去谈事情,一时半会儿准回不来,别瞎耽误功夫,给钱走人。
祁老不想多说,把他揽进怀里,从袖袍里掏钱,手刚伸进去就让人拦住了。
“祁老对不住,是我没交代好,让您见笑了,说好了请你吃饭,不会食言。”
来人正是烤肉店的老板,陪笑的功夫回头瞪了小伙儿一眼,让他赶紧收钱去,下次再看见他欺负人,卷铺盖滚蛋儿。
小伙儿脸一下就冷了,猫着腰跑去前台结账去了。
后来才知道,祁老每天收摊儿以后,都会在烤肉店弹三个小时的曲,说他们家小猫儿的生日快到了,要吃点儿荤腥的才行。
他沉溺于过往的记忆不肯出来,小元的唠叨把他拉回现实。
“我说祖宗你再不出来我真就冲进去了,老板五分钟一个电话,比早上订的闹钟都勤,还拿年年的婚礼威胁我,说你没按时到家,下周就不用去重庆了,那我可不干啊,这仨月我是一刻都不敢歇着,愣生生掉了二十斤,我媳妇儿说我比上大学那会儿都帅,还能穿定制西服,我爬也得爬到重庆。”
唐捐胸口还是冷嗖嗖的,被陈盛刺伤的地方又隐隐作痛,他开了窗,晚霞满天,粉嘟嘟的,估计又得上热搜了。
“听沈姨说你是理工大的高材生,不觉得憋屈吗?”
小元乐呵呵笑了,左手打方向盘拐上主道,后面突然冲出来个别车的,幸亏他刹车踩得及时,不然年年的婚礼他是真去不了了。
唐捐系了安全带,小元踩刹车的时候,他下巴还搁在窗口上,惯力让下巴尖在磨砂质感的皮套上狠狠擦了一下,疼得他牙齿直打颤儿。
小元急忙回头:“唐律你没事儿吧?”
唐捐皱着眉摸了把下巴,指尖都是血,他摇头,说没事儿。
小元看到血的瞬间,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对不住啊唐律师,下巴擦着了是吧,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血干了就好了。”
唐捐扯了扯安全带,往后一靠,心慌得不行。
小元眉心紧巴巴的,喉咙直打颤儿:“不行啊,老板知道我让你受了伤会杀了我的。”
“没事儿,他要敢犯冲我拦着他,放心开吧,我咪一会儿,到了叫我。”
小元还想说话,唐捐“嘘”了一声,他把话咽了回去。
一个小时后,小元下车敲后车窗,唐捐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发现不是小区门口。
“怎么不回家啊,来超市干嘛,哦,买菜是吧,行,好。”
唐捐自问自答下了车,小元在一旁愁眉苦脸,跟送葬没区别了,眉头紧缩:“唐律你不去医院好歹也去药房清下创啊,你这下巴都是血痂,等会儿老板见了不好。”
擦伤的一瞬间唐捐疼得牙齿直打颤儿,这会劲儿过了,还行。
“就一点儿擦伤,家里有药,回去弄就成,你先回去,我买点儿排骨回去。”
小元抬手看时间,四处张望:“老板说他马上到。”
“啊?”
唐捐晃神的功夫,张万尧就近了身,一把揽过他的脖子往超市带,老东西骨头重,压过来像背了快石头,脸朝地,一双灰色的棉拖在眼前晃悠。
“你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跑出来干嘛?”
唐捐心还是慌,语气凶巴巴的。
“买瓶辣椒,明天吃小面。”
超市安的感应门,唐捐一路被张万尧勾着脖子走,半天抬不起头,进了门才甩了甩头,某人的爪子终于落下。
“上次胃镜你溃疡面是没了,但邵医生说情况不稳定,你还是得少吃辣,等会儿买瓶小的,别整大的成不?”
唐捐抬头一瞬间瞥到老东西鬓角的白发,这才几个月啊,又多了一缕。
“好。”
“张万尧。”
“想吃什么说。”
唐捐知道他误会了,没想解释,抓过人刚插进裤兜里的手,十指紧扣,张万尧受不了疼,紧着眉“嘶”了一声。
“张万尧。”
“没死,别叫了。”
“张万尧。”
“...... ...... ”
买完排骨,张万尧低头在水果区挑挑拣拣,买了脐橙,苹果,桂圆,他还想拿一盒秋月梨,让唐捐拦住了,说过两天去重庆,买太多吃不完浪费。
张万尧说你当冰箱是摆设,唐捐挽过人的胳膊往怀里揽,说水果就是要吃新鲜的,想吃下次回来一起买。
张万尧推着购物车,眉头紧了又散,半天没一句话。
他俩出来的时候,小元还在门口守着,小跑两歩去接张万尧手里拎的东西,还没挨着就被人眼神瞪了回去。
“老板,我......”
小元一开口,唐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立马搭腔堵了他的话:“我俩把菜提回去就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小枫姐跟阿柠还在家里等你呢。”
“对不起老板,刚刚路上后面有人超速别车,我踩刹车前忘记提醒唐律抓稳扶好,让唐律受了伤,对不起。”
小元对不起三个字刚出来,唐捐手就盖在了脸上,咋这么犟乎呢,他跟了老东西十年,也最了解他的脾气,干嘛非要讨骂呢。
张万尧两手提着重物,脸色不怎么好看:“明天把车的内饰换了,具体怎么换听老霍的,阿柠今天生日,后备箱的东西记着带回去,亲手送到,不然年年的婚礼你趁早歇了吧。”
小元嘴巴大张像是要表演吞拳头:“老板,太贵重了,我这带回去了小枫会骂死我的,阿柠才五岁,一天一个样,家里的衣服都见天儿换,她什么也不懂,穿这么好的衣服照样在地上打滚儿,真是糟践了衣服。”
张万尧黑眸一寒:“阿柠这次跳舞得了冠军,我答应要送她一套天鹅舞服,你管不着,赶紧开车滚,再不走我让云恪揍你。”
提到云恪,小元脖子一缩,二话不说就溜了。
黑色卡宴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子,唐捐把目光收回,低头从老东西手上拿东西,他指尖刚碰上袋子,耳边就飘进硬邦邦的话,别动,回家。
唐捐心一沉,真没就动了。
这个点儿正值下班高峰,来来往往都是人,唐捐口渴,从盒子里掏出个秋月梨直接啃了,张万尧说还没洗,不干净,他说这是为他减轻负担。
张万尧手不得空,用下巴尖在他头顶轻轻一敲,说放屁,就是嘴馋。
唐捐摇头晃脑,抬手在老东西的小顺毛抓了好几下,末了又在人耳垂轻轻咬了一口,齿间刚碰上就溜之大吉,倒着走看人的脸色一寸寸红下去,最后彻底黑了。
得逞后的唐捐啃着梨哈哈大笑,行人纷纷侧目,像看一个傻子。
张万尧提着东西跟着人的脚步跑,没两下就追了上来,右手的袋子倒左手,一把勾过小崽子的脖子往怀里摁,声音又冷又硬,回去收拾你。
唐捐梨啃到一半,不怕死地仰起头,好啊。
张万尧心一下就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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