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一进入工作室就收到古玉英递给她的信封。
她看了一眼快递单后又反转着手里另外一封相同的信件,有点苦恼。
陈欣宜真的给她寄了一张画展票,也不知道是怎样说服徐冬宜的。
方寸灵机一转,晃了晃先前手里就拿着的那件画展票,“小英,去看画展吗?”
古玉英飞快的摇着头,“我看不懂这些东西,你还是找小季和萧总吧。”
方寸晃荡到茶水间,碰巧看见了背对着她的季友良,走过去顺道也问了一遍。
季友良听到方寸的声音,慌乱的把手机塞到口袋,转身匆忙的拒绝了。
方寸看着他灰白的脸色,以为他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季友良立马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借口说还有工作没忙完,走之前还建议她问问其他人。
方术在家养伤,古玉英不爱看,萧暮云嘛……她身边有艺术细胞的朋友多,应该能给这张票找到新归宿。
方寸把信封推到萧的面前。
萧暮云用拇指和食指捻起一角提起,“这是……恶作剧?”
“票。”方寸面无表情。
萧暮云变嘲变拆,“不是不买吗?怎么还买多了?不过我可没时间陪你去,很忙的。”
“那你还给我。”
方寸弯腰伸臂去夺,被萧暮云灵巧的转了半圈老板椅躲了过去,票根从指腹里滑走。
“没说不要啊。”萧暮云捏着长票的两端,由内向外的快速重复旋转,“一般去逛展都是两个人的交际活动,一张票估计不好出手。”
“随便你怎么处置吧,买重了,又不能退,怪可惜的。下次请你吃饭,怎么样,有思路了吗?”
萧暮云收下票,答应了。
画展整体布置以基础色调为主,全白的墙壁加上暖黄色的射灯,眼帘的重色落到了画作上。
这是徐冬宜今年第二次展览。
除了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品外,还多了几幅熟悉的画面。
在采访新闻报道里她说,除了以此获得安徒生艺术奖金奖,这也是不可多得的礼物。
方村不由自主的停住,离那份礼物仅半臂不到的距离。
这是她三年前的作品,画的是一座小院,木质的房屋建筑,院中一半是搭着支架,晒着一层层的黑褐色蜷曲的茶叶,不远处是一口压水井。
夏天有着冰凉的地下水,掬一手就能让人想起溪边冰镇的茶水,耳边带着隐隐克制的喘息声。
“方寸,你来啦!”
方寸静止在流动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加之陈欣宜刻意留意她的动向,一眼便能认出她。
方寸回过神,与面前的画作拉开到合适的距离,微笑的回应陈欣宜的招呼。
“你一个人吗?”
方寸点头。
“不好意思哈,我只要到一张票,不然你就可以和朋友一起来了。”陈欣宜脸上浮现一抹歉色。
“没事,刚好他们也没有空。”
“你有没有喜欢的?需不需要我给你讲解一下!”
陈欣宜热情的邀请她,方寸反而不好意思拒绝。
陈欣宜还没开口,便有同事过来让她去帮忙。
她正陷入两难,刚答应好,就要放鸽子,实在是不好意思。
方寸贴心的让她先去处理,自己在这里等她就好。
陈欣宜直夸方寸太好了,告诉她自己马上回来。
方寸过年都会回去,有时也会回去盯茶叶,每次都在家里落脚。
每次回去她都能发现木门上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痕,石灰墙上渗出斑驳的水痕。
不管怎样打扫,整个房子都变得灰扑扑的,再也没有记忆中那般明亮和美好。
方寸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作品。
按下快门的一刻,响起一句冷淡的提示,“这里不允许拍照。”
吓的方寸耳根都染上了薄红。
徐冬宜淡淡扫过她局促的表情,拿着手机手忙脚乱的开始删照片。
“第一次就算了。”徐冬宜说。
方寸取消了删除确认选项。
“嗷。”方寸低弱的回。
“有喜欢的吗?”徐冬宜解释道,“陈欣宜拜托我照顾你。”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方寸承认在听到最后一句多余的话,心里丝酸意,虽然知道没什么关系,但确实因为她的一句话才自己在偌大画展转头就能碰见肖想了很久的人。
“嗯,”徐冬宜没有漏掉她眼底破碎的瞬间,一本正经的补充道,“亲戚家的小孩,送来玩的。”
方寸听到这句心情好多了。
“为什么是这幅画?”
方寸看向面前的画。
徐冬宜和方寸的视线焦点不约而同的落在同一处,眼神涣散,蒙了一层回忆的薄纱,在方寸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徐冬宜轻轻的说,“因为很重要……”
两人默契的没有对视,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方寸偏头,抬手,一阵热流从眼角刮过。
她在拭泪,她在注视。
徐冬宜悲伤的眼神锁住她的滚滚冷泪,放任它穿透自己的身体,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像尝尝里面是否有自己的味道。
“阿寸宝宝!”萧暮云在快靠近她时喊了一声。
徐冬宜期望落了空,立马收起泄露的情绪和半抬的手。
方寸顶着眼角微红,勉强的朝她露出一个笑。
萧暮云的手自然而然的搭在方寸的右肩,亲昵的凑在她侧颈。
徐冬宜手心紧握,冷冷的看着她们的互动,莫名的刺眼。
方寸先是诧异,她怎么来了?
而后又快速的回望徐冬宜阴沉的脸色,一时间有些失措。
解释?
她想听吗?
不解释?
又很生气……
方寸有私心,但还是没这样做。
她流畅的把萧暮云的手从肩上扔下来,朝徐冬宜走进一步,“朋友加合伙人。”
言简意赅加上行动解释,十分能驱散空气中的酸味。
徐冬宜的脸色没有变化,但周围的气压将冷不少。
“等我会,还有好多看不懂的要你讲。”
撒娇和依赖的假象,是徐冬宜不能拒绝的。
“好。”
方寸把萧暮云拉到一旁,“你来干什么?”
“不是你给我的票吗?”萧暮云理直气壮,瞥了眼不远处的徐冬宜,“怎么嫌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方寸脸一红,匆忙转头,压低声音,“没有!别瞎说!”
萧暮云用食指戳戳她酡红的脸颊,“害羞了。”
方寸拍开她作乱的手。
“看完就回去吧,别瞎说。”
两人刚踏出两步,萧暮云接到了一通电话。
戏谑的表情立马垮了下来,阴云密布,挂了电话,快速的告知了方寸事件梗概。
方寸纠结了一秒,还是回了原地,告诉徐冬宜自己有事要先走了。
问她,下次再一起,好不好。
方寸顶着苦涩的心情,坐上了萧暮云返程的车。
这次是山茶成立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影响的客诉,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处理不好,覆灭就在顷刻之间。
萧暮云还算冷静,只不过眉头始终松不开。
“我去找客户赔礼道歉,你去调查清楚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精确到个人。”
前段时间送到甲方公司的茶叶礼品中出现了一部分过期茶叶。
照理说,客户第一时间发现时会首先和山茶联系,协商解决。
可她们却是在发酵一会的新闻上才得知的,出事公司对她们一声不吭,才是奇怪的地方。
倒不像是一场简单的事故,里面也不像只有两家公司的纠缠。
从画展出来,方寸兴致低沉,脑中不断的循环徐冬宜残忍的拒绝。
萧暮云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方寸差点撞上挡风玻璃,捂着额角,一瞬间回了神,不解的转头看向左边。
“我刚说的你听明白了吗?这不是小事情,别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就乱了你对工作专注的态度,不然我会对你失望。”
方寸靠回座背,压下心中的焦躁和悲伤,换上熟悉的专注面孔,跟萧暮云保证道:“我知道了。”
萧暮云松了口气,车子重新上路。
“事情解决完,如果需要我配合解释的地方,随时可以。”
“嗯。”
萧暮云把她放在工作室门口,自己一骑绝尘的消失在车流中。
方寸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状态,快步走进去。
大家都围了过来,以何臣为代表开始以此抢着承担责任,唯有季友良站在人群边缘,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方寸扫视一圈,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现在不是大家互相揽责的时候,这关系到咱们公司的未来。谁做错,谁受罚。”
方寸的目光定定的看向季友良,随着时间的流逝,闪烁的星眼逐渐变得黯淡无神。
她松开紧握的双拳,沉重的叹出浊气,挨个吩咐道:“何臣去仓库清点对应数量的茶叶,古玉英去监控舆情,配合杨艾妮出几个应对方案。萧总回来了,再具体商讨。”
其余人走时默契的对视一眼,整个空间瞬间开阔,只剩方寸和季友良毫不掩饰的面对面。
“杨艾妮和古玉英负责清点,何负责搬运,你是最有机会看见这一步是怎么走错的。”
季友良依旧低着头,面上散开一片阴影,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仓库有监控。但你说我就信你。”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季友良。
工资交医药费,他不敢承认、不敢站出来,他害怕失去这份工作。
其他三个人的勇敢衬托他更像阴沟里的老鼠,自私、胆小、恶心。
一辈子都爬不出下水道,闻着周边腐烂的腥臭味,抬头远远的望着井盖透出拇指盖大小的白光。
他只觉得眩晕,心跳骤升,光圈连带着变成了太阳那么大,高高的挂在头顶,除了夜晚,再也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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