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筒裙极大的限制了徐冬宜的步伐,脚尖紧贴着脚后跟局促的在不平的草地上小跑,额上的发髻也松散了几分,垂在眼前。
徐冬宜对眼前的人物关系在路上就有了大致的梳理,蒋冀和女生在一起,多半是他的风流债,花心的毛病不改,自己迟早被他拖下水,还未见面之前,只求他会看点脸色,别和自己扯上关系。
当他开口的瞬间,徐冬宜像坠入冰窖般僵硬,没接他的话,转对方寸和宋雅琴道:“怎么了?”
方寸不答,只问:“你们什么关系?”
即使徐冬宜刻意避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认识。既然是一起来的,不是师生就是同事,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让方寸感到被欺骗的自以为是。
徐冬宜正思忖着如何回答能够不影响双方的感情。
蒋冀好死不活的在旁边笑咧咧的替徐冬宜答:“发小啊,也是同事,你是老徐新认识的朋友?你好你好。”
蒋冀胳膊熟络的往徐冬宜肩膀上搂,还没搭上就被徐冬宜后退一步推开。
方寸视线从他们两人脸上依次划过,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两人站在一起,即便徐冬宜还穿着她的衣服,方寸也知道,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这片土地短暂的过客。
方寸忍住想要进一步问下去的想法,拉着宋雅琴到古树下,表情严肃,“你老实跟我说,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宋雅琴含羞带怯,低着头,把衣角转成发皱的一团,极力否认,“阿寸姐,说什么呢,我们还没到这一步呢。”
“我一个男的没什么,这话不清不楚的传出去了,雅琴怎么办?”
蒋冀护着宋雅琴的样子,倒真像确有其事般。
当时人也确实被感动了,一双眼楚楚动人的勾着他,颇有几分凄美爱情故事,而方寸才是那个拆散情人的恶毒反派。
徐冬宜听他说的话每一个字是真的,用力扒拉他的手腕,让他别再添乱,这一举动也被方寸尽收眼底。
“他,你,你才十八岁,宋叔还希望你今年复读,争取考个大学呢,人生大事不用心,这些小情小爱才是要了你的命。”
方寸真的被她的少女怀春气的口不择言了,这事不用想,宋建海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十七八岁,爱情比天高的年纪,宋雅琴在外人、更在心爱人前被骂,她玻璃般的自尊心被敲出缺口,同时觉得,这是上天对她们爱情的考验。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爱情这辈子就只有一次了,错过了我也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你别把你的遗憾强加在我头上,不是所有人都要走同一条路的。”
宋雅琴怒不择言一口气说了大段,脸色也沾了绯色。
徐冬宜心里一惊,一丝不瞬的关注着方寸的状态,她的气焰瞬间消散,带着黑暗丛林中的沉静,又重新走回那片篝火丛。
“你真该听她的。”
徐冬宜给宋雅琴留下这句话,并朝蒋冀递了个眼刀,转身去追方寸。
宋雅琴气得胸前起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抓着蒋冀嗔怒道:“蒋冀哥哥,你看她们!”
蒋冀把她搂进怀里,象征性的安抚几句,目光还在她们消失的背影处探究。
方寸走的很快,徐冬宜为了赶上她干脆把筒裙挽到膝上,方便迈开大步。
“方寸,方寸,等等我。”
徐冬宜好不容易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了下来。自己喘了两口气便止住,“你别听她胡说,你知道的谈恋爱的人智商都会下降,说话不过脑子的。”
“不过脑子的才是真心想说的。”方寸挣脱徐冬宜的束缚,环抱着双臂,依旧背对着她。
“不是……没考上我们可以复读,而且也不是上了大学才是厉害的。就像,我连菜都不会切,你可以做出那么丰盛的饭菜;我是生活白痴,但是你可以照顾一家人的生活。我真的觉得这比学历更让人值得尊重。”徐冬宜见她不作声,以为内心有所松动,“还有……”
方寸冷声打断她,转身质问她,“徐冬宜,你是在炫耀吗?”
“我没有……”徐冬宜愣愣的反驳。
“这些漂亮的话,谁都会说,如果真的不重要,我为什么会难过,如果真的不重要,为什么那么多大学生中没有我。”方寸声音撕裂,带着哭音,“我不想做一个什么都可以的大人,我不想要用坚强换来的表扬。我在意,我真的很在意。明明我的分数是够的,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
方寸泪眼朦胧,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呐喊了,身体发软,山林的寒气开始蔓延,从她的脊骨开始,渗透进每处皮肉,还好,在瑟瑟发抖前,徐冬宜抱住了她。
怀抱很紧,源源不断的热量包裹她,仿佛回到篝火前,她们还在欢快的起舞。
“会好的……会好的……”徐冬宜抚摸她的后脑勺,温柔的呢喃声像密林丛中的暗语,带着神秘的力量抚平她的哀伤。
片刻后,方寸情绪消退,四肢开始僵硬,遥远的火光在眼底点燃,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攻击你的,我只是情绪上头,脑子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见徐冬宜没有反应,方寸开始慌了,觉得她是不是生气了,好不容易相处了几日,因为这张嘴现在要分崩离析了。
直到耳边传过一声愉快的笑声,彻底击退了方寸心中的悔恨。
“没关系啦,我可不像某个爱哭鬼,得让人哄才行。”
方寸一时羞愤,挣出了怀抱,别过脸抹着余泪,“才没有。”
一弯弦月挂在半空,一层层的黑云翻滚。
徐冬宜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转头招呼着方寸。
“月亮好亮,比城里的清。”徐冬宜仰头,环抱双膝,“小时候我总是半夜悄摸的爬起来,在窗台前盼望,想着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他们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回家,没有时间吃饭。”
徐冬宜夸方寸的手艺比家里的阿姨好,这不是贬义,父母的味道,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从小学画画,索性还真的有天赋,学到东西了,往后的每一步,都被安排的完美,没有一步的容错率。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能被比较的,珍惜我们拥有的,好吗?方寸。”
方寸感受到过初见的孤僻,更为现在的坦诚动容。
方寸羽捷抖动,徐冬宜的眼神清亮,她不用再仰头就能看见天上的月亮,“好。”
“那……帮我把衣服洗了,上面都是你的鼻涕眼泪。”徐冬宜嫌弃的顶起肩膀。
“哪有!”方寸偷瞄了一眼她的衣服,隐约间一块深色,“最多有眼泪,其他的一定是你自己的。”
方寸拒不认账,爬起来往就走。
“方寸,你不仅是爱哭鬼,还是赖皮鬼。”徐冬宜在后面追赶。
少女的欢笑声惊起一片飞鸦鸟雀,树叶抖动复而静止。
隔天,各家各户仍继续着茶祭的收尾工作。
徐冬宜熬了一晚上没睡,早上推开门,方寸正勤快的擦拭佛像。
“早。”外头日头正盛,天像水洗般的蓝,晾衣绳上淡紫色的外衫正随微风飘扬,徐冬宜心情甚好,“今天吃什么?”
“没留你的份。”方寸把方巾拧干,一盆水从徐冬宜身边擦身而过。
徐冬宜真的很难不怀疑她不是故意的。
徐冬宜不理她,自顾自的掀开锅盖,锅里还有几个香味四溢的肉包,顺手拿了一个凑到方寸身边吃。
“谁让你吃的!”方寸恶狠狠的说。
“怎么,放锅里不是给我留的吗?”徐冬宜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嘴里吃的喷香。
“哼!某人还有恶行没交代完就不许吃。”
方寸把手里压好的茶饼重新放到铁罐里,撑在桌沿胖,居高临下的很是威严。
“蒋冀的事你不是知道了嘛。”
“不是这个。”
徐冬宜脑子宕机了般,还有啥呢?
见她满脸疑惑,方寸恨铁不成钢的给她提醒,“他不是学生,你呢?”
“也不是啊。”
徐冬宜表情真诚,让方寸骂人的话卡在喉头发涩。
“你!那你骗我是学生。”方寸干脆坦诚布公的说。
“嗷……”徐冬宜拖长尾音,眼神里都是戏谑,“我有承认过吗?”
方寸顿时哑口无言,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扑灭,好像确实没有主动承认过,从一开始就是她先入为主了。自己好像被她耍弄了般羞愧难当,一把夺过她正吃一半的包子扔到旁边,“不许吃了。”
徐冬宜明明逗的她自己却忍笑得把嘴唇咬的颤抖,自己还要靠她赏饭吃呢,可得哄着她点,“好阿寸,我错了,我惩罚自己明天少吃一个包子!”
本来昨天就顺带着全部过去了,只是自己被她骗了好些时日,堵得心里闷闷的,谁制造的谁来解决。
方寸把她剩下的包子还回去了,眉目清明,接着压面前的茶饼去了。
徐冬宜三两口吃完,贴在她旁边,捻起做好的茶饼研究,兴致高昂的问她,“这个给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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