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集团那栋冰冷耀眼的摩天大楼,像一根巨大的耻辱柱,将叶翎钉在了海城喧嚣的街头。江砚最后那句关于林薇的淡漠吩咐,如同淬毒的冰锥,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关于“秦默”的幻想彻底刺穿、粉碎。他连一丝伪装的情绪都吝于给予,用最优雅也最残忍的方式,在她心上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名为“陌路”的伤口。
阳光刺眼,车水马龙,周遭的繁华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咸涩的味道滑入口中,带着绝望的苦涩。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那个曾在T国雨夜给予她唯一生路的男人,亲手将她推入了另一个更冰冷、更孤独的深渊——一个被他彻底否认和遗忘的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打车回到那间狭小公寓的。推开门,熟悉的、带着老旧家具和尘埃气息的空间,此刻却显得无比空旷和寒冷。她甚至没有力气开灯,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巨大的疲惫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包裹着她。不仅仅是江砚带来的羞辱和绝望,还有那通警告电话带来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惧。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粘在蛛网中央的飞蛾,挣扎只会加速死亡。查他?靠近他?都是自寻死路。那个男人用行动和语言清晰地宣告: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必须被彻底清除的“麻烦”。
“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
“我想收走,随时可以……”
冰冷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次都让她浑身战栗。她相信,他绝对说到做到。在T国,在那个混乱的码头,她见识过他如同野兽般迅捷狠戾的手段。如今的江砚,拥有了更庞大的权势和更完美的伪装,要让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记者“消失”,简直易如反掌。
“放弃吧,叶翎……”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充满了疲惫和恐惧,“忘掉秦默,忘掉T国的一切……就当那是一场噩梦……离江砚远远的……活下去……”
蜷缩在冰冷的黑暗里,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却也像是唯一的生路。继续执着下去,除了把自己拖入更深的黑暗,引来杀身之祸,还能得到什么?一个早已不存在的男人的真相?一个可能将她吞噬得尸骨无存的秘密?
为了一个彻底抛弃过往、甚至可能想让她死的男人,赔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看似平静的生活,值得吗?
不值得。
这个答案,冰冷而清晰。
疲惫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她。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巨大的情绪冲击和此刻深入骨髓的绝望,让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就这样靠着门板,在冰冷的地板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眠并不安稳,混乱的梦境交织着T国雨夜的冰冷、混乱码头的追捕灯光、江砚在云端酒店冰冷的眼神、还有他最后那句关于林薇的淡漠吩咐……每一次惊醒,都伴随着心脏剧烈的抽搐和更深的寒意。
第二天,叶翎请了病假。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窗帘紧闭,如同一个幽闭的囚徒。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江砚,不去想秦默,不去想那封警告信和那通电话。她翻出落灰的旧小说,打开电视放着吵闹的综艺,试图用这些毫无意义的噪音填满大脑,麻痹神经。
然而,那个站在雨幕中挥手的身影,那双在混乱码头将她拖入阴影的、带着惊人力量的手,总会在她稍不留神时,猝不及防地闯入脑海。随之而来的,是更尖锐的痛楚和更深的自我厌弃——她恨自己的软弱,更恨自己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对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残存着一丝可悲的、不该有的……牵念。
第三天,叶翎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空洞。她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脸颊。“振作点,叶翎!”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吼,“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忘掉!重新开始!”
她决定出门。去超市买点东西,用生活琐事填满时间。她需要阳光,需要人群,需要摆脱这令人窒息的自我囚禁。
就在她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门铃响了。
叮咚——
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突兀。
叶翎的心猛地一跳!又是谁?她瞬间警惕起来,这几天对门铃声的恐惧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她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猫眼前。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普通蓝色工装、戴着鸭舌帽的快递员,手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方方正正的纸箱。
“叶翎女士在家吗?有您的快递!” 快递员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起来很平常。
快递?叶翎皱紧眉头。她最近根本没网购过东西!会是谁寄来的?江砚?警告信升级版?
巨大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犹豫着,不敢开门。
“叶女士?麻烦签收一下!” 快递员又按了一下门铃。
叶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光天化日,快递员看起来也很正常,也许……真的是寄错了?或者……是陈姐寄的工作资料?她不能永远这样疑神疑鬼。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只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着快递员:“我没买东西,是不是寄错了?”
快递员核对了一下手中的单子:“地址和名字没错啊,叶翎,XX路XX号XX室。寄件人信息……嗯?” 他凑近单子看了看,有点疑惑,“寄件人信息栏是空白的。只写了到付,运费已经付过了。”
空白寄件人?到付?运费已付?这太诡异了!
叶翎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有问题!“我不要!你拿回去!肯定是寄错了!” 她说着就要关门。
“哎,女士!” 快递员连忙用脚抵住门缝,有点为难,“这不合规矩啊!地址姓名都对,东西也送到了,您不要的话,我只能按拒收处理退回去。但退回去也没地址啊……” 他看着叶翎惊恐苍白的脸,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语气软了下来,“要不……您先看看是什么东西?要是真不是您的,或者有问题,您再拒收?”
叶翎看着快递员为难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个普通的纸箱。好奇心和对未知的恐惧激烈交战。最终,一丝微弱的、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的念头占了上风。她颤抖着伸出手:“……给我吧。”
快递员如释重负,赶紧把箱子递给她,飞快地撕下签收单塞给她,转身就走了,仿佛也怕沾上麻烦。
叶翎抱着那个不算沉重的纸箱,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飞快地关上门,反锁!她靠在门背上,心脏狂跳,死死盯着怀里的箱子。
纸箱很普通,常见的快递盒,没有任何标识。她颤抖着将箱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找来剪刀,犹豫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气,划开了胶带。
里面塞满了防震的泡沫填充物。她一层层扒开泡沫,指尖冰凉。
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件折叠整齐的、深灰色的西装外套。
面料精良,剪裁考究。
叶翎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件衣服……
她认得!
太认得了!
三年前,T国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就是这个男人,穿着这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撑着一把黑伞,如同天神(或魔鬼)般冲进雨幕,用这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干燥外套,裹住了她湿透冰冷、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是秦默的衣服!
是他在T国公寓里常穿的那一件!
它怎么会在这里?!谁寄来的?!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叶翎几乎窒息!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带着一丝冷硬质感的西装面料。一股混合着烟草、冷冽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的复杂气息,瞬间钻入她的鼻腔!
血腥味?!
叶翎猛地将西装整个从箱子里抽出来,抖开!
深灰色的西装前襟上,赫然沾染着一大片已经凝固发黑的暗红色血迹!那血迹面积很大,呈喷射状,触目惊心!在胸口偏左的位置!心脏的位置!
嗡——!
叶翎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血!
谁的血?!
是秦默的吗?!他受伤了?!心脏的位置?!他……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她!她死死攥着那件染血的西装,指节用力到发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他是江砚!他是高高在上的富二代!他怎么会……
就在这时,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从西装内袋里滑落出来,飘到地上。
叶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弯腰捡起纸条,颤抖着展开。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
是用某种深色的、粘稠的液体(很可能是……血)仓促写就的,笔迹潦草扭曲,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和疯狂,却无比熟悉——那是属于秦默的、带着凌厉笔锋的字迹!
那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叶翎的心上: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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