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打断了叶翎压抑的啜泣。
门外的声音低沉、冷硬,没有任何多余的温情,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只激起一圈名为“命令”的涟漪。
叶翎猛地止住哭声,像受惊的兔子竖起耳朵。她胡乱地用湿毛巾擦了把脸,抹去泪水和血污混杂的痕迹,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
门缝下,果然放着一叠干净的衣物——一件宽大的深灰色纯棉T恤和一条同样宽大的黑色运动裤。布料柔软,带着洗涤剂淡淡的清香,与这间冰冷浴室里弥漫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格格不入。
她迅速抓起衣服,反锁了浴室门,动作慌乱。脱下那身几乎成了破布的湿透连衣裙,冰冷粘腻的感觉终于离开皮肤,让她打了个寒颤。
镜子里映照出的身体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白皙的肌肤上,鞭痕、擦伤、瘀青纵横交错,尤其是后背和手臂,触目惊心。她咬着下唇,忍着剧痛,用温水和毛巾尽可能轻柔地擦拭身体,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
秦默留下的急救箱里有碘伏和纱布,她笨拙地给自己手臂上几处较深的伤口消毒包扎,每一下触碰都让她疼得冷汗直冒,眼眶泛红。
换上那身属于男人的衣物,宽大得不像话。T恤下摆垂到大腿中部,运动裤的裤腰需要她紧紧攥住才不会滑落。
袖子卷了好几道才勉强露出手腕。镜子里的人,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狼狈不堪的孩子。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脆弱的脸和那双盛满恐惧与茫然的大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助感再次席卷而来。这里是哪里?外面的人还在找她吗?
这个救了她、却又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会把她怎么样?
就在她胡思乱想,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时,浴室门再次被敲响,这次力道重了一些。
“出来。” 秦默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不容置疑。
叶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拧开了门锁。
秦默就站在门外,他已经换掉了湿透的衬衫,穿着一件同款的黑色背心,露出精壮有力的手臂和清晰的肌肉线条。
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牛奶。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却丝毫未减他眼神的锐利和压迫感。他像一座沉默的山,堵在门口,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叶翎。
视线在她裹着纱布的手臂上停留一瞬,又落在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却意外地勾勒出她纤细轮廓的T恤上。
宽大的领口滑向一边,露出小半个圆润的肩头和锁骨,上面一道新鲜的擦伤清晰可见。秦默的眼神暗了暗,随即移开,将手中的牛奶杯不容拒绝地塞进她冰凉的手里。
“喝了。” 命令简洁明了。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叶翎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牛奶的香气让她空荡荡的胃一阵痉挛。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嘴唇动了动,想说谢谢,或者问些什么,但在他沉静如渊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最终,她只是顺从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牛奶。
暖流顺着食道滑下,暂时驱散了一些寒意,也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了片刻松懈。
秦默看着她像小动物一样安静地喝奶,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落在宽大的T恤领口,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太脆弱了,像一件精美的瓷器,刚刚从劫难中捞起,布满了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这种脆弱,在T国这片弱肉强食、危机四伏的土地上,是致命的。
他走到客厅唯一的沙发旁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却让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烟雾后显得更加锐利难测。他指了指沙发对面的矮凳,对叶翎说:“坐。”
叶翎抱着空了的牛奶杯,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僵硬地挪过去坐下。矮凳很矮,她坐下后,整个人显得更小了,几乎要蜷缩起来。
秦默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目光穿透烟雾,牢牢锁定她。
“名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叶…叶翎。” 她小声回答,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怎么来的T国?” 秦默的问题直指核心,没有任何铺垫。
叶翎身体一颤,那段可怕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让她脸色更加苍白。“我…我是S大的交换生…来…来这边学习的。
在…在机场,有人…有人举着学校的牌子接我…我以为是学校的安排…就…就跟着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悔恨和后怕,“后来…后来就被带到一个…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他们…他们打我…说要…要把我卖掉…”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秦默静静地听着,指间的烟灰无声掉落。她的经历印证了他的猜测。T国某些区域,这种针对年轻外国女性的拐卖并不罕见,尤其是看起来单纯好骗的学生。她运气好,逃了出来,撞到了他的楼下。
“那些人,是哪里的?” 秦默追问,语气依旧平淡。
叶翎茫然地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又掉了下来:“我…我不知道…那里很黑…很多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他们…他们很凶…” 她努力回忆,却只有恐惧的碎片,“我只记得…有个很高的男人…脸上…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从左眼划到嘴角…” 这是她记忆中最清晰也最恐怖的画面。
刀疤脸?秦默的眼神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T国势力盘根错节,脸上带疤的人不少,但这算是一个特征。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叶翎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
秦默掐灭了烟蒂,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眸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直直地望进叶翎盈满泪水的眼底。
“听着,叶翎。”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决断力,如同冰冷的铁律刻印下来,“这里不是你的学校,这里是T国,是你无法想象的泥潭。你惹上的麻烦,足够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一百次。”
叶翎被他看得浑身发冷,连哭泣都忘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我救了你,不代表你能安全。” 秦默继续说着,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那些人不会放过你。你现在走出去,活不过明天天亮。”
叶翎的呼吸都停滞了,巨大的绝望攫住了她。
“想活命,” 秦默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紧紧锁住她,“只有一条路。”
叶翎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急切又恐惧地看着他。
“乖乖听话。” 秦默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宣判,“留在这里,按我说的做。不许问为什么,不许擅自行动,不许发出任何可能引来麻烦的声音。”
他顿了顿,身体靠回沙发,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更加冰冷地审视着她。
“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走出这个门,就必须烂在肚子里。否则,” 秦默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威胁,“不用等外面的人找到你,我会让你后悔活下来。”
“乖乖听话”——这四个字像沉重的枷锁,瞬间套在了叶翎的脖子上。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救了她,给了她暂时的庇护和温暖的衣服食物,却也用最冷酷的方式宣告了她的处境:她不再是自由的交换生叶翎,她只是一个需要绝对服从才能换取生存机会的、依附于他的囚徒。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叶翎在秦默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用力地、带着绝望的顺从,点了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她攥紧衣角的手背上。
“很好。” 秦默似乎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将叶翎完全笼罩。“沙发归你。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当自己死了,别出来。” 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卧室,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叶翎一个人,还有窗外永不停歇的、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的雨声。她蜷缩在矮凳上,身上穿着陌生男人的衣服,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身体还在因为寒冷和后怕而微微颤抖。脑海里只剩下秦默最后那冰冷的眼神和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
“乖乖听话。”
这是她在这个黑暗雨夜里,唯一能抓住的、通往未知明天的救命稻草,也是沉重的、无法挣脱的枷锁。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和那个名叫秦默的危险男人,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黑夜漫长,危机四伏,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缩在这个短暂的避风港里,祈求着主人的怜悯,并学会绝对的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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