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稽和月白在众人的簇拥和呐喊声中完成了渡河惩罚。
“好了、好了。”苏稽上岸后第一件事便是脱掉令人羞耻的长袍,“热闹看完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慈航递给月白一块绢帕,生硬道:“谢、谢,擦一擦吧。”
“谢、谢慈姑娘。”月白接过绢帕。
两人都向对方道谢。
苏稽正欲开口帮月白树立怜香惜玉的形象,忽觉背后一刀寒光刺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他一顿一卡地转头撇去,只见谢洛洛正瞪着他,用眼神让他闭嘴。
苏稽无趣地转回去,默默地望向月白和慈航,将原本一大堆废话吞进了肚子。
在谢小仙君处受了“内伤”,就去师姐那儿找温暖吧。
一个重重的巴掌拍上苏稽肩膀,“不错,师姐没有白疼你,下次再去朝阳那里弄点好东西给师弟尝尝。”
哎,算了,师姐处的温暖有风险。
“去前面的茶室休息一下吧。”离采花灯船表演还有些时间,苏双建议道。
“好啊。”苏稽接话,“墨兄、月兄,我之前说过,二位若是来我蒙顶山,一定请二位品我蒙顶山最好的茶。”
“好,那就谢过苏兄了。”墨乘特意行了一个大礼,笑嘻嘻地谢道。
和茶饼铺子亲民接地气的风格迥异,茶室修建的要典雅精致许多。
这间茶室在一条白墙黛瓦的小巷尽头,低矮的木门外是几株高低不一、形态自然的松柏。
茶室往里走是一个方寸大的庭院,浅草铺满至围墙尽头,被一条弯曲的石板路一分为二。
庭院正中立着一颗繁茂的梨花树,三四月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
风过,淡白的花瓣离开花蕊,打着旋落入桌案上盛水的茶盏,变成一弯浅茶色的小船,激起盏中涟漪。
这一方静谧之处仿佛与外界隔离,院里的一草一花一案,便是一整个世界。
茶室老板是位年轻人,苏稽和苏双的老熟人,老板热情相迎,带众人观赏茶艺表演,品尝明前新茶。
“啊,对了,在下今日还准备了茶饼,稍等,待我去取些来。”年轻的老板道。
众人皆是一惊,异口同声:“不必了!”
“……”
至少今日,他们都不想再听到“茶饼”两个字了。
好事者苏稽可不会乖乖待在茶室中等着表演,他将老板和墨乘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一阵,三人便出了茶室。
没人知道他们仨干嘛去了。
华灯初上,等墨乘和苏稽归来,几人便一同前往河岸参加采茶节的重头大戏。
花灯船表演还未开始,河岸上早已人山人海。
“让一让,我们这两位兄弟,待会要登船,麻烦让我们去前面啊。”苏稽边挤边道,仿佛登船的是自己。
夜里观花灯船的人和下午看茶饼比赛的几乎是同一批。大伙几乎都知晓有两位仙君赢了比赛要登船,纷纷让出道路,让一行人挤到最前面。
须臾,漆黑的河面上,远远地透来了点点微光,断断续续的古琴声渐渐连成一首曲子。
“看,花灯船驶过来了!”一名男子率先出声兴奋大喊,顿时岸边发出阵阵激动地欢呼和掌声。
四艘木船一字排开冲破迷雾缓缓而来——花灯船表演开始了。
率先亮起来的是第一艘和第四艘船,两艘船分为上下两层。顶层的平台上分别摆放着钟和磬,五名手持音捶的俊秀青年在平台上飘然起舞,清脆的声响在舞步中穿行,再传上河岸。
下一层,琴、瑟、箫、箎、笙、竽等乐器围绕船舷,音波相互碰撞,编织成一曲如梦如幻的序曲。
渐渐地,中间两艘木船一点一点明亮,两名身穿青绿色长衫的老者正在表演烹茶。数名面容娇俏的女子将煮沸的新茶盛入特制的竹筒密封。
等两艘船靠近河岸,船上的女子将封好的竹筒扔向河岸,人群中疯抢立即爆发出阵阵尖叫。
“还愣着干嘛,抢啊!”一只竹筒从苏双头顶溜走,苏双伸手去够,被身后的壮汉截走。
“啊!”苏稽被不明物砸中了脑袋,大叫一声,他捡起来,闻了闻,才评价道:“嗯!今年的味道比去年的好。”
原来是一只茶香包。
“看来扔上来的不止竹筒啊?”墨乘饶有兴致盯着苏稽手中的茶香包。
“那当然了,还有茶包,茶菓子什么的。”苏稽将茶香包放入怀中。“听说还有人捡到过金子!只是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运气。”
还真是豪气!
东西派发得差不多了,两艘船调转船头驶离岸边,退往河道中央。
乐曲猝然由悠扬婉转变得紧张激烈。
最后一艘,采茶仙子的花灯船,千呼万唤始出来。
船上的灯火,忽地一瞬炸亮,五彩斑斓的光芒在船体上绽放,和水中倒映连成一片,一时竟分不清,是河面的花船影入河中,还是水中的幻象显出水面。
花灯船正中间金色的高台上,一位头戴珍珠半月面罩,身着七彩华服,姿态婀娜曼妙的女子,手握纯白鼓杖,在四面竖立的红色圆鼓前击打鼓面。
岸边的人群瞪大双眼、屏住呼吸、双手紧握,心跳也随着女子鼓杖击出的节凑忽快忽慢、忽深忽浅。
终于在一阵连贯激烈急促的鼓点中戛然而止。
积压多时的热情和激动,像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欢呼声、喝彩声、呐喊声连成一片,在河面上来来回回,久久不息。
花灯船靠岸,两名个子高挺、面庞白净的青年,将一块木板搬出,与岸边相连。
“请持登船竹签的贵客登船。”其中一名青年提高了音调道。
几名盛装打扮的妇人和男子将手中竹签交于青年,青年验证后请几人上船。
墨乘和谢洛洛等在最后。
“洛洛小仙君,请。”墨乘弯腰抬手,面带微笑,做出邀请的手势。
谢洛洛直接无视他抬起的手,径直踩过木板,登上花灯船。
墨乘不恼,反而高高兴兴地跟在谢洛洛身后,还时不时转身向苏稽等人挥手道别。
有幸登船的人被安排在金色的高台边落座,每人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鲜果点心。
“这些鲜果是今晨含着露珠采摘,冰镇至花灯船出发前才取出,这些点心都是我蒙顶山第一茶饼铺,李师傅亲自制作,色香味俱佳,请诸位尽情食用。”一名青年缓缓道。
怪不得李老头能弄来登船资格,原来是本次花灯游湖的“赞助商”。
四名女子从船舱中碎步而出,每人手持一只银壶,依次将每人桌案上的四只空茶盏斟满。
“这四味清茶,是我蒙顶山最受喜爱的品种,请各位慢慢品尝。”带头的女子开口介绍道。
花灯船慢慢驶离河岸,来到河水中央,其他四艘花灯船在周围排开。
“奏乐!”一个声音高喊。
美妙的乐曲立即奏出,刚刚豪气派发纪念品的花灯船飘散出片片花瓣,河面上顿时变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金色的高台再次点亮,采茶仙子已换了一身全新的服饰,蛾儿雪柳坠发间,轻纱幔帐缠身侧,腰间的五彩铜铃,随舞姿和着乐曲“叮铃”作响。
墨乘算是明白为何大家如此羡慕能登船之人,原本在岸边观此景象就已叹为观止,如今身临其境更是另一番体验。
随着花灯船的表演接近尾声,数声剧烈的炸响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成七彩的烟花,五艘花灯船的表演者纷纷来到船边向岸边的百姓致谢道别。
采茶仙子也退去了繁杂的服饰,只留一身彩色的轻衣,头插一只精致的黄金缕,邀请船上的观众一同来到船边,挥手道别。
河岸边,数百盏小小的莲花灯飘往河中。
接下来,相互爱慕之人便会相邀至此,乘坐只能搭乘两人的小木船,在河水中央一片点点花灯中表白心意,甚是浪漫。
墨乘也加入挥手的队伍,左顾右盼,却始终未见谢洛洛身影。
“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在面朝河水的一面,一个身影正倚靠在船沿,墨乘也将手肘搭上围栏,朝漆黑的另一岸望去。
河的对岸是一片茶园,茶园连接着延绵的山脉。
“太吵。”谢洛洛淡淡道。
“这可是我们洛洛使出炸鼎绝技才赢来的登船机会,不再凑凑热闹?”墨乘戳穿了谢洛洛的“胜之不武”。
“咳咳咳。”谢洛洛不自然地咳嗽几声,掩饰心虚,“你是来声讨我的吗?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嗯,谢过洛洛小仙君!”墨乘道。
谢洛洛别过脸去,“再说了,还不是你太弱了,但凡你厉害一点,我也不会炸了苏稽的火炉。”
简而言之,都是墨乘的不是,墨乘应该承担全责。墨乘挠头,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和面做饼真不是他的强项。
“那好吧,我欠洛洛小仙君一个人情,洛洛想我怎么还?要我跳进河里游个来回吗?”
谢洛洛转身,同墨乘一般将手肘搭在船沿,“不必了,和之前齐司明的人情相抵了。”
墨乘正想打自己嘴巴子,“那可抵不了?”
“怎么?觉得我的这个人情不够?”
“不是,是这两样东西不能相抵,只能并存,洛洛欠我的人情,和我前洛洛的人情得分别用其他的东西来还。”
绕了老半天,和眼前只个人的纠缠还更深了,谢洛洛冷笑一声。
“所以,要我现在跳进河里吗?”墨乘又道,问题回到了最初。
“渡河太便宜你了,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我替洛洛小仙君想了一个。绝对不便宜我,还能拴住我一辈子的。”墨乘道。
“什么?”是什么方式竟能让墨乘还一辈子,谢洛洛来了兴致。
“以身相……”几个字很顺溜的从墨乘口中脱出。
“打住!这不是在还我人情!你这是在摧残我的生命。”对方还真是狡猾,这种事,自己还还是对方还,有区别吗?
“怎么会,洛洛有不有先试试看?”
“……”
暗夜被一阵格格不入的惊叫划破,打断了两人短暂的闲谈,“救命啊!有两名小孩落水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