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张玄策没再将自己关上三天三夜,翌日清晨便将剑鞘还给了墨乘。
比起自己做的,眼下这个轻薄了不少,若事前不知道这原本是一只纯银剑鞘,都要误以这本就是个木质外壳了,鞘身上还多了些横横斜斜的纹路,和一只……
“怎么又有这个“吉祥物”?”墨乘指着剑鞘问道。
“什么?吉祥物?为师都给你说过多少遍了,这叫鹿蜀,是神兽!”张玄策不满,“你别老盯着神兽啊,其他的呢,怎么样,比你原先那粗糙丑陋的外壳强一百倍吧?”
张玄策做出一副等着墨乘夸赞的姿态。
平心而论,这剑鞘经过一晚上,变得比之前精致漂亮许多,“绣花枕头”的特点就是好看,也算是一大优点。
“嗯,好看。”墨乘紧紧握住剑鞘,除了外形,原本的灵力似乎也发生一些改变,但具体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他说不上来。
“那还要对为师说什么啊?”张玄策双手插/进衣袖。
墨乘无奈地遂了张玄策的意,“徒儿谢过师父!”
“嗯,这还差不多。”张玄策志得意满,见墨乘将新铸的剑身合进剑鞘,微微愣了神。
以木为器,无疑是一场漫长的修行。
天下利器,自锻造者炼成之时起便形神兼备,已然是一件成熟的法器。而木器,需持有者先塑其形,再经过慢长的炼化修行赋予“神”,木器的威力属性完全取决于持有者修行的造诣。
所以,以木为器者,多熬不过漫长的岁月,多半途而废。
持木剑者,看似修炼法器,实则修炼持有者心性。
对于现在的墨乘,很是适用,百雾岛远离纷争,既找不来高阶的法器,也不需要杀人的利器,只需安心修行,无论剑道或者心性。
“以木为器,你可想好了?”张玄策变了语调。
“嗯。”
“此剑可有名字?”
“嗯,既然木剑修炼心性,那就以此鉴心,便叫鉴心剑。”
墨乘在外学习的这一年,张玄策因为闲着无聊,又收了一名弟子,叫张明明。
之前墨乘还嘲笑过他,“您怎么会无所事事,百雾岛上的姑娘妇人们怎么舍得让您落个半日清闲?”
“是啊,所以为师除了寂寞,还要应付这个女客们,甚是疲惫啊,就更需要一个贴心的小帮手啊!”
这还不是您主动招惹的!
但张玄策似乎只是接受女客们的钱物,对上山的女客们一直都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从未做出半分逾越之事。所以,墨乘认定他师父还算个正人君子。
只是,张玄策越是如此,这些女客们越是为之着迷,越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一日,墨乘回观,以为观里起了火。
“师父!师父!”墨乘冲进冒烟的房间。
“大呼小叫做什么?”张玄策正气定神闲地烧着一盆东西。
墨乘被熏得眼睛睁不开,旋即将紧闭的窗户逐一打开,“您在烧什么东西啊?”
张玄策不回答,将手中最后一只卷抽投入火盆中
墨乘自己上手捡起火盆中还未完全烧尽的残留,被张玄策一把夺过扔回火中,他支支吾吾道:“嗯,嗯,这些都是姑娘们写给为师的,写给为师的信!”
“姑娘们写给师父的信?”墨乘立即明白了:“不就是情书吗?”
“你小点声!”
墨乘没想到,平日里占尽女客们便宜的张玄策,竟会难为情?
“哎,为师这么一把年纪了,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何用?”,说罢又用铁锹松了松,让它们烧得更快。
火盆中,最后一只卷抽绣着金色的格纹,映衬在火焰中甚是亮眼,“这位姑娘还真是用心良苦,卷轴都制作地如此用心,只可惜痴心错付了。”墨乘无奈一笑。
“正好你今日回观,省得为师专程去寻你。为师近日要出岛一趟。你和你师弟要好好啊。”张玄策忽然道。
“师父要离岛?”墨乘问道。
“对呀,为师也是有亲朋好友需要走动走动的,难道真要将大好的青春全都浪费在你们两个不听话的徒弟身上?”
有亲朋好友是假,想出岛放风才是真。
“那何时回来?”
“归期未定。”
“师父您早去早回,保重身体。”
张玄策离开了百雾岛,日子便清净了不少,往日经常上山吃茶的妇人们,便不常来观中,但逢年过节还是要上来的,毕竟张玄策只是出远门,还有两名弟子,说不定将他的弟子照顾的妥当,待张玄策回来了还能被另眼相看。
怀着这样的心态,墨乘和张明明每逢节日还能吃些妇人们带来的吃食。
墨乘回上清观的日子勤了些,毕竟师父不在,自己就是大弟子,观里还有个师弟要照顾和教导,也是一份责任。
在观里的日子,墨乘就将其他门派的书籍借回来研究,一刻都不曾懈怠。
之前去各大家行时,张玄策曾嘱咐墨乘多学学、多看看,主要是增长见识,交些朋友,打发时间,至于学成个什么样子,随缘,不用太过执着。
但墨乘从小就是个认真的性子,既然选择了剑道,又能得到各大家的指点,珍惜非常。
更重要的是,墨乘居安思危,虽然如今能安稳、宁静地隐于百雾岛中,但毕竟自己是墨家的后人,舍羽剑的剑鞘还在自己手中,也许等到避无可避时,终要被卷进三界纷争的漩涡之中,待到那是只有握住手中的剑,也许还能拼死一搏。
张玄策离岛的日子,墨乘试图让张明明修习剑道,但只要一拿起剑,这孩子便会问,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不练了,是不是能将这剑拿去变卖了换成银子。
一直对手中之剑有“非分之想”的人,还是趁早放弃得好。后来,墨乘又在张明明身上试了修行别的什么,但都失败了,最终的结论是这孩子是个财迷,还是让他自己寻生财之道吧,说不定日后真能富甲一方。
就这样,师兄弟度过了大半年,从白露为霜到万物惊蛰。
期间,张玄策杳无音讯,张明明偶尔会问墨乘,自己是不是被师父抛弃了,为何师父还不回来。
自从墨乘跟着张玄策进岛以来,这次是张玄策第一次离岛,不确定的归期更让等待显得慢长。
一个初晴的雨后,两只稚嫩的小手吃力地将上清观的门推开,一个身影越过推门的孩童快步走进来,他迅速撂下几句话,径直走进一间屋子关起了门,“照顾好后面的小孩,为师要闭关一段时间。”
这人整个头被白纱缠住,身体被褐色道袍裹得严严实实,白纱外还浸出点点血迹,在院中的墨乘和张明明并未认出此人,直到听见这人开口讲话,才得知这是自己的师父张玄策。
两人未来得及发出只言片语,张玄策已紧紧关上了房门。
只留下一个小男孩,胆怯、犹豫地向观里张望。
这恐怕又是师父带回来的新徒弟。
从年龄来看,明显比张明明要小,仔细一看这男孩背上还背着一个两岁大小的女孩!
大一点儿的孩子叫小黑,背上背着的女娃,由于老是哼哼唧唧的所以小黑叫她哼唧,哼唧是小黑之前在一条小河边捡到的。
小黑说在路上遇到了受伤的张玄策,自己便边照顾张玄策,边照顾背上的小女孩。后来张玄策便收自己做了徒弟,自己和哼唧才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这徒弟收得真值,收一个还附赠了一个。
初来乍到,小黑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夜里总是魔怔大叫,说什么我不要看见这些,不要!
墨乘见状,生出些许怜悯,仿佛看到了从墨峰山下来的自己,所以对待自己的新师弟格外上心。
渐渐地,小黑不再害怕,也适应了新生活。
很快,墨乘明白了为何张玄策会收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为徒。
自从小黑来到观里,洗衣、烧水、做饭,甚至是种地的活儿几乎都被小黑抢着做完了,墨乘自认已是个能吃苦之人,没曾想小黑更胜一筹。
不仅将观里的一切打理地井井有条,还将小师妹照顾地妥妥贴贴。
张玄策还真是汲取了上一次收徒的惨痛教训啊。
天差地别的性子,注定了小黑和张明明争吵不断。
“怎么又吵起来了,为师的脑仁都要被你门吵炸了!”已经记不得这是张明明和小黑第几次起争执了,竟然惊动了回岛后一直闭关的张玄策。
那个道袍一尘不染的张玄策又回来了。
“师父!”墨乘和张明明欣喜,齐声道。
虽然和张玄策久待不免生出嫌弃,但毕竟是自己的师父,长时间的相处,墨乘已经将张玄策当成家中长辈。之前见他风尘仆仆,虚弱憔悴的模样很是担心,如今见师父恢复如初,心里也替他老人家高兴。
张玄策“嗯”了一声,望向小黑,微微蹙眉,“小黑,还不给为师行礼。”
小黑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是谁?为何自称是我师父。”
此话一出,墨乘不解,这难道还能搞错?
“说什么胡话呢,我就是你师父!”张玄策强调。
小黑靠近,“我没胡说,我师父比你老,我给师父换药时见过他的脸,你看着也就三十来岁,虽然长得细皮嫩肉甚是好看,但绝对不是我的师父。”
听到“甚是好看”,张玄策忽略了其他,脸色舒缓了不少,耐心解释道,“那是之前,为师受了伤,灵力受损,才变成那副模样,而现在为师已经痊愈了,当然要恢复本来的样子了。”
“才怪。”墨乘腹诽,怕是那老人才是你本来模样,灵力受损所以才不能维持你那大可不必的细皮嫩肉!
“师父之前灵力受损,可有遇到什么危险之事。”墨乘省略了心中的吐槽。
张玄策顿了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为师在归途中遇一猛兽,这猛兽一定是觊觎为师的美丽容颜,产生了嫉妒之心,所以才攻击为师,猛兽虽凶猛,为师怀有一颗慈悲之心,不忍伤害对方,就,就只能被对方所伤了。”
张玄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发没有底气,可能他自己也知道这种解释荒唐可笑。
这话的意思是,张玄策莫名路遇一猛兽,被袭,法术修为不济,深受重伤,被打回“原形”。
墨乘深深叹了一口气,试图说服小黑接受眼前之人就是他师父的现实。
可小黑这孩子实诚,还倔强,认定的事绝不改变。
张玄策花了老大工夫,才让小黑不再怀疑自己对他那位老年师父做了什么不利之举,但小黑打死也不叫他“师父”。
“哎,不叫就不叫吧,以后就叫我张真人吧。”尝试了各种方法后,张玄策终于放弃。
即便小黑从此再也没叫过一声师父,张玄策却十分依赖这名弟子,因为这名弟子不仅不像大弟子整日外出学艺,也不似二弟子成天盘算怎么败光观里的家产,而是一心一意操持观内大小事务,做的吃食还能讨女客们的欢心。
随着小师妹一天天长大,观里就更热闹了,不仅师父师兄们疼爱,进观的女客也喜欢这个小女娃娃,上清观比之前张玄策和墨乘刚刚创立之初热闹温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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