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雀楼
“等到什么时候啊?这都半天了。”
“不如直接去官府。”
“敢不敢去?” 众人议论纷纷,逐渐不耐烦。
盖庄主悠然握着小扇,不为所动。正当此时门外一声“太守到” 让众人都有了主心骨,只见两纵队士兵越众而出,清出通道。
一位文人模样的官员径直进入引雀楼,开门见山道:“想必盖庄主已经讲了原委,本官把初步审讯结果告知众位。犯案之人左肩上都有雪莲图案,有两人迅速服毒自杀来不及制止,剩下几人招认要在庆典之日在引雀楼下毒。”
众人交头接耳:“果然如此”,“盖老板好手段”。太守看向盖庄主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道:“下毒是第一步,要借中毒事件引发骚乱后趁乱随机手刃行人,此乃歹毒之计的第二步。”
全场哗然,才知自己已去鬼门关打了个转。
太守示意大家安静:“据我推测这第三步,也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散播谣言,将手刃行人一事诬陷为酒家掩盖中毒事件和官府勾结欺压百姓。”
来庆典的以石城本地百姓居多,向来民风淳朴之地突然抖搂出这等炸裂之事,一时都难以接受。已经顺风顺水安然生活几十载的百姓早已对阴谋骚乱感到陌生,纷纷朝着二楼感谢盖庄主。
盖庄主丝毫不贪功,淡然说道:“多亏太守和守军们雷厉风行,还有在我山庄养伤的苏大侠。盖某感谢他们,我家酒楼开两天流水席,请在场各位赏光。”
一直跟随在身旁的酒楼掌柜突然喜提两天流水席的任务,小小声提醒:“东家,这一晚上来不及准备……”
“慌什么,从山庄调货就是了。” “行……吧……”
引雀楼众人一天内经历热闹欢庆、中毒疑云和离间行凶,像是在戏文里走了一遭,如梦初醒各自散去。
石城骚乱成功被阻止,但即便是官员和守军也被这歹毒行径和卑劣手段震惊到,一旦离间成功,影响更甚于碎叶城的骚乱。
若不是苏离探得此情报又宿命般地被山庄收治、山庄及时知会太守,石城百姓难逃此劫。太守深感兹事体大,派官驿连夜昭告周边重镇防范,并报备西洲都护府。
夜已深,西洲都护府营内依然有官驿来往不绝,一封来自石城的密函摊开在郭都护的桌上。郭都护早有远虑,如今石城一事和碎叶的骚乱高度相似,加上最早高昌周边的扰民事件,郭都护一直以来的怀疑被证实,这一次,雪域部落终于在神秘避世之外漏出一点点马脚。
此时沙州城内一人正向沙州刺史告别:“刺史请留步,这就出发了。” 这位魁梧青年说完翻身上马,向刺史拜别,并将连夜带领沙州守军精锐开拔。
府衙前李刺史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再想想自己家又玩消失的纨绔,又要上火:为何别家孩子个个靠谱,唯独犬子不务正业。管家听着家主的唉声叹气,适时地端来了下火茶。
原来为打击沙迦嚣张气焰,彰显泰京军威,稳定边境民心,西洲都护府联合高昌、沙州进行联合演练。为形成对沙迦的有效震慑,郭都护决定将边境巡防作为演练主要内容,巡防范围定在昆仑镜。
此处紧挨沙迦,是西洲四重镇之一,是面向沙迦的前哨。境内有高原、深山、峡谷和沙漠,地理环境极为复杂。未来若难免一战,此次演练将为将士们积累宝贵经验。
都护府连夜派人通知高昌和沙州城防军,同时派人往泰京上都传递信息。高昌军由吴钩带领,郭阳留守高昌;沙州城防军派来的一队士兵由崔将军带领,两天后两队人马集结向昆仑镜进发。
崔将军正是刚刚被刺史夸赞的青年,名承影,武将世家,随父参军,是个在军营长大的兵痞。在新兵训练时与吴钩结识,一个善用刀,一个善骑射。长吴钩几岁,精力旺盛、招猫逗狗,两人一起训练,一起打猎,培养了兄弟般的情义。
后来崔将军与秋兹表姐相识婚配,此后少年士兵们接过父辈手中剑,开始承担他们军人的职责,一个驻守沙州,一个驻守高昌,述职时偶尔碰到也只能匆匆忙忙打个照面。此次得知沙州派来的是崔承影,吴钩特意把打猎的家伙什儿也带上了。
今年的石城开坛庆典结束后,石城百姓讨论的再也不是哪家的酒好喝,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去好几天了,当地百姓还在热议当天细节,说书铺子在此基础上添油加醋一番开起了专场,引得场场爆满。
虽然官府避免引起更多恐慌,并未向百姓透露所有细节和周边异动。但那有门路的早将背后事情打听了去,继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民间对沙迦开始出现抵制情绪,热血上头的竟跑到沙迦人店铺去打砸一通。与此同时,知道原委的百姓们由衷地感谢盖世山庄的那位侠士。
这天一大早,秋兹带着家丁出发去炽锦看壁画,出了门就看到门口有筐子若干,家禽家畜几十只,框内放着胡饼,鸡蛋,干果,酸奶疙瘩等;几只被拴着脚的鸡可能等得太久,已经拉了两坨,还有几只咩咩叫的小羊,羊脖子上还挂了字条,几个大字歪歪扭扭:侠士笑纳。
这几天变身跟屁虫的苏离后脚紧跟着出来,看到羊脖子的字条懵了,头一回遇到这种朴实真挚的谢礼。
以前出生入死多次,为的只是交差,平生第一次直面百姓的感谢,这个厚脸皮难得的红了眼眶,扭头揉揉又迅速恢复嬉皮笑脸,走到礼品前检阅了一番,对鸡和羊表示了满意。
秋兹也是第一次见识来自百姓的敬意,仅仅是旁观就觉得与有荣焉,很是自豪,让家丁们把东西搬进去,再次劝道:“苏离大哥真的要送我去炽锦吗?其实我带着家丁可以的,你在这里享受百姓的爱戴吧。”
苏离摇头:“说了几次了,不要和我客气,我顺道也去看看。你又不会武功,最近还是要小心。”
秋兹:“那就仰仗苏离大哥了。”
几人从石城出发,前往炽锦。途中会经过沙漠,戈壁,高山,苏离建议取道昆仑镜,一半路程走官道。
炽锦石窟比沙州石窟更早些,没人知道最早是由谁开凿的,现在周边土地逐渐开始沙化,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新开的大窟了。
但是早期洞窟带着浓厚的犍陀罗风格,与沙州逐渐泰京化的画风有很大不同,在画师圈中也享有盛誉,秋兹仰慕已久。
上次来石城,秋兹就想去,后来在话本摊搜罗到犍陀罗风格的粉本,雄健古拙的画风仿佛一股异域清风,那时起秋兹心里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来看。
吴钩和崔承影带领的演练军在高昌以南会合后急行军,临近中午,人困马乏,下令下马在一处河边歇息。
吴钩看到不远处有人正在洗东西,待人走的近些,才看清楚原来是那个纨绔郎君的书童,所以那纨绔本人李秋兹应该就在马车里喽。
阿昭看到大部队一开始有点慌,随后看到了吴钩,又意外发现了崔将军,连忙跑到马车边喊少爷:“少爷少爷,快来看,崔将军和那个黑脸将军都在这里。他们怎么在一起?” “什么?我姐夫和谁?” 李秋兹满脸困惑从马车上下来了。
秋兹最近不在沙州,自然不知道表姐夫的动向,一脸吃惊地看着吴钩和承影哥勾肩搭背,随后想起礼节,走上前来打招呼。
礼貌又敷衍的说道:“吴副使几日不见,更英武了些。”
随后又喜笑颜开地打招呼:“承影哥,好久不见你了。居然在这里碰到。去哪呀?”
承影捏捏秋兹的脸,说道:“小秋兹,又去哪里玩?敢不敢跟我们去个好地方?”
吴钩听到秋兹打招呼的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不明不白的梦,强压下尴尬,快速看了秋兹一眼,眼神躲闪着闷声说道:“李郎君,去哪里?”
秋兹觉得此人怎么比上次离别时生分了些,老实交代:“从石城去炽锦看石窟。”
吴钩内心:真是纨绔郎君富贵闲人啊,天天的不务正业,整个西洲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心里嫌弃着,又忍不住瞄了一眼秋兹,看着他一身天青色圆领袍衫,和上次梦见时很像,黑脸将军脸上的红竟一时褪不下来。
旁边秋兹和承影不知说起什么咯咯笑个不停,并没发现。侍卫小石倒是发现了副使的不对劲,关切的问:“副使,你是不是中暑了?”
吴钩只能顺坡下驴:“……还不给我来点绿豆汤。”
小石不疑有他:“绿豆汤这一时半会没有啊,要不让队伍慢些吧,再歇一歇?” 吴钩别别扭扭,只想快点离开,不耐道:“半个时辰后整装出发。” 说完一夹马腹往前面走了。
承影看他这一会儿不大对劲,但他自己也是个粗枝大叶,寻思不出为什么,扭头问小石:“他怎么了?” 小石望着自己首领远去的背影,郑重道:“中暑了。”
承影撇嘴道:“他中个屁的暑,以前我们训练时,日头下天天晒都没事。”
说完又坏笑:“我看你们副使心浮气躁,要我说呀,他就是不知道成家的好,嘻嘻。”
小石一头雾水没听明白,旁边秋兹全听见了,见他姐夫编排完人哈哈大笑个不停,给了姐夫一肘子,让他不要背后妄议别人。
吴钩催马跑到不远处的河滩饮马,但后面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听到崔承影这个不着四六的家伙拿自己开涮,忍不住频频扭头看。
再次扭头看时,发现还有一个熟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正是苏离,又是一个不着四六的。而且还凑在秋兹旁边嘀嘀咕咕,秋兹笑得很开心,吴钩对于他俩认识也不觉得意外,毕竟石城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离刚才跑去打猎摘果子,说要加点野味给大家改善伙食,一会儿功夫就猎到两只野兔。谁知回来后这边河滩已被军队占领了,远远地看见秋兹正和将领模样的人聊个不停。苏离在远处看了会儿, 寻思自己在西洲也没有任务了,倒也不必避着人了,这才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秋兹热情地向承影介绍苏离:“这是苏离大哥,是个侠士。”
承影打断道:“原来你就是苏离啊,那我们这次去昆仑镜“打猎”就是你促成的喽?幸会幸会!”
一边说着一边喊吴钩:“快来!给你介绍个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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