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此前的暗中盯梢险些坏了苏离的事,在高昌时差点害苏离被目标察觉到,也是在那之后苏离冒险见了上线让他搞定西洲军,没过多久苏离被一纸屯田令调走,同时吴钩就收到朝廷进凑院发出的密信,暗示苏离是他们的人,近期会在西洲“忙碌”,希望当地守军予以配合。
泰京戍边将士实行府兵制,边境事务紧急时练兵戍边,闲时屯田、开荒耕种。负责屯田的士兵名单由户部委派巡察主事拟定,接到屯田调令后苏离装模作样去刨了两天地,随后接到任务去监视雪域动向,就有了后来识破计谋,成为石城英雄的故事。
进凑院早期是各州镇官员入京时的寓所, 同时负责各种文书的投递,后来慢慢发展成坐拥京城位置优势,网罗信息的地方,内部派系和支线极为复杂。有探京城消息的,有探远邦消息的,势力不可小觑。
西洲将领们行事为人多心直口快,与朝廷的这类情报机构向来有天然的隔阂,吴钩接到密信后打消了苏离是外邦间谍的怀疑,因为不想沾上进凑院,苏离在西洲究竟所为何事吴钩也不想再查下去了,于是立刻撤掉了监视。
吴钩早看到苏离了,这是撤回监视后头一次见面,对方已从人人喊打的疑似外邦间谍变成了石城人甚至整个西洲都要欠他人情的所谓侠士。
吴钩捏紧了马鞭,先给自己心理建设: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丈夫能屈能伸。一会儿苏离要他道歉那他就道歉,就算当着这么多人也没什么,错了就认。
吴钩听到喊他,就牵着马过来,还没想好开口说什么,倒是苏离先打招呼道:“副使越来越有大将之风,英武之气!”
吴钩本来想顺着台阶握手言和的,听到“英武之气”,心想:这和秋兹夸得一模一样,俩人怎么这么默契,瞬间小肚鸡肠起来。
眼见着本来要笑的脸硬生生转成了冷脸,怼道:“不及苏大侠英武,现在可是西域的英雄呢。”
众人:“……”
吴钩自己怼完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崔承影上来解围:“吴弟最近血气方刚,天干物燥的时候就更严重了,见笑见笑。”
说完和苏离两人笑的前仰后合,秋兹一个端方小君子低头憋笑,但是一抖一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吴钩气的翻身上马又跑远了。
过了一会儿,小石来报要启程了。
几人结束了玩笑收拾起来。本来计划着在此处吃午饭的秋兹一行现在跟着崔承影一起走,一直到昆仑镜再分开,路上有个照应。
吴钩在队伍前面,看到出发后秋兹的马车也跟上来了,让小石下令队伍速度放缓,日头没那么毒再急行军。
自己又放慢了速度待在队伍中段,这一中午吴副使真的很忙,骑着马在河滩、在官道折返了很多次。
离得近了看清了秋兹不在马车里,而是骑马和崔苏两人同行。不一会儿,只见崔将军离开去整顿自己队伍去了。
那秋兹和苏离的马是越挨越近,两人不知又聊起什么,头凑在一起。吴钩忍不住嘀咕:世家郎君不是说要静若处子的嘛,不像话。
吴钩刻意放慢了马的速度,感觉等了半天秋兹和苏离才走到自己身边。做好了打招呼准备的吴钩只等来了秋兹点头示意一下,转头又和苏离聊起来。
吴钩有点烦躁,觉得这个纨绔郎君真让人操心,哪天苏离这个老狐狸把你卖了你还乐呢,他苏离有我可靠吗?有我值得结交吗?又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顺手把一把狗尾巴草薅秃了也没有平息自己的无名怒火,决定不忍了,策马上前,强行冲开苏离的马,把自己的马挤在了中间。
秋兹:“……”
苏离:“……”
吴钩冲动完很尴尬地停在中间,摸摸脑门,朝秋兹挤出一个笑。听到刚才说炽锦沙漠,强行接话茬:“我知道炽锦有个羊肚烤肉,你听说过嘛?”
秋兹:“……没有。”
苏离:“……”
吴钩看话头被自己成功抢过来,欣喜地说:“羊肚弄干净,把羊肉包进去,羊肚用红木条扎好,埋在沙子里几个小时,等日头过了,就挖开来蘸佐料吃。”
秋兹果然吞了吞口水,吴钩见状嘚瑟道:“我们到昆仑镜附近也可以做这个,到时候我做了你尝一下。”
秋兹号称要遍寻天下珍馐,这么生猛做法的美食倒是第一次听说,连连点头说自己也要一起做。
苏离这个狐狸早看出来吴钩的不爽,分析来分析去,突然顿悟:莫不是他也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思,也想和美人儿的儿子套近乎?!
果然美人儿身边虎狼环伺,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听闻盖氏山庄是高昌军费的重要来源,吴钩这小子不简单啊,居然盯上了盖庄主。
再听时吴钩的话题已经变了,只听他略显生涩地说道:“我和你讲讲我的趣事吧,那就说说我巡防的事吧。”
苏离在旁边毫不吝啬自己的冷笑,觉得自己这个“情敌”真是太弱了,一副生涩、手忙脚乱的样子,算不上威胁。居然要讲枯燥的巡防,谁要听啊。
然而秋兹意外的捧场,认真问道:“巡防一般多久再去同一个地方呀?都要看些什么呢?”吴钩得意地瞅瞅苏离,和秋兹慢慢讲起来,马儿仿佛也了解主人的心情,欢快地甩着尾巴。
苏离心中判定吴钩不足以作为威胁后,开始盘算自己后面的行程:沙迦短时间应该不会在西域重镇再有动作,毕竟这几个月来的筹划被自己挫败了好几次。
其他像苍蝇一样的滋扰因为西域泰京军的反应迅速,并未造成太大伤害。尤其石城这次投毒失败暴露了他们的身份,整体而言算是失败了。
基于此,苏离打算炽锦之行后回去和上司复命。
吴钩聊天中打听出了苏离也陪着去炽锦,琢磨着:这苏离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说不定就是利用秋兹。
看壁画这么风雅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有兴趣,附庸风雅罢了。
于是试探着问秋兹:“炽锦太远了,现在去路上可能不安全,要不你这次跟着我们去昆仑镜“打猎”吧?”
秋兹不知道他内心的弯弯绕绕, 直接精准踩雷:“没事的,有苏离大哥呢。” 说完还补充道:“你忘了我之前还独自去吐火罗呢,话说这之后我就挨了一鞭子,认识了你。”
秋兹本是笑着回忆,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吴钩听着“苏离大哥”就牙疼,又提到“一鞭子”,感觉被嘲讽了,心里堵得不行,牙疼地夹着马腹再次往队伍前面去了。
崔承影在沙州队伍里目睹了吴钩上蹿下跳、骑马挤人的全过程,目瞪口呆地凑过来问秋兹:“他怎么回事?今天我真的看不懂。”
秋兹:“你问我?我从来都看不懂。”
苏离:“……我看得懂。”
苏离:“但我不说。”
吴钩依然盯紧了秋兹旁边的位置,见崔承影替补上来,放心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当晚队伍来到一个绿洲旁驻扎。
将士们正在扎营,小石跑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问秋兹:“副使让我问李郎君,马车想必太挤了,可以给你扎一个帐篷,住得舒服些。”
秋兹开心揖礼道:“替我谢谢你们副使,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石打交道的从来都是吆五喝六的兵,被还礼的他紧张的赶紧也还了个礼,礼毕意识到没学对,笑笑跑开了。苏离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兵挫挫一个,将挫挫一窝。”
吴钩在不远处继续“牙疼”:自己手下傻子太多,干嘛提是我的主意啊,回来看我不罚你。
晚上吴钩来找崔承影,找了一圈发现他在秋兹帐子旁吃烤兔肉,正踟躇着要不要过去。
秋兹看到连忙叫道:“吴副使,谢谢你的帐篷,来吃兔肉呀。” 说着自己拿起一块烤好的腿肉,撒好佐料走了过来,递到吴钩手里。
吴钩手里被塞了一个兔腿,上面的佐料和油花混合着冒着香气,吴钩仿佛全身的刺都被这兔肉安抚了,大口嚼着。
看那秋兹在篝火旁继续忙活着,熟练的把肉切割,架在火上烤,阿昭在旁边磨着香料打下手。
原来他不是个饭来张口的小纨绔啊。这倒也是,之前带着一个书童就去外邦,看那书童年纪那么小,想必反而是秋兹照顾他多些。
虽说晚上暑气已经降了下去,火旁温度还是灼人的,秋兹脱了外袍,扯了扯领口。吴钩吃完手里的,忍不住往篝火旁凑过来。
见他过来,秋兹想再给他递一块,吴钩很意外,没来得及立刻接,这怔愣的片刻,兔肉突然被夺走,只见苏离贱贱地笑着:“抢来的更香。”
吴钩恨不得从火里抽个棍子打他,秋兹一天下来被他俩的火药味弄得胆战心惊,赶紧把自己那块没来得及吃的递给吴钩:“这块你吃吧,我爱吃辣,放得辣椒有点多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吴钩听这意思,这兔肉本来是秋兹的,苏离抢走的那块瞬间不香了,忙道:“这么巧,我也爱吃辣。” 说完就大口嚼着,不知吃的太急还是太呛,咳个不停,秋兹连忙把水壶递过来,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的吴钩继续吃兔肉,又开始咳个不停。
秋兹看这样子又不好戳破,强忍道:“对不住,是我手抖撒的多了点。”吴钩摆摆手,晃了晃水壶,赶紧拎着水壶起身去打水。
苏离在一旁观察,判定此人战斗力没眼看,可以从情敌名单上拉掉。
崔承影这次近距离观战,突然拿油乎乎的手指着秋兹,顿悟道:“我这兄弟今天这么奇怪,肯定跟你有关!”
秋兹非常莫名:“……”
苏离再次得出结论:人以群分,他身边的兄弟也是个棒槌。
秋兹被“指控”后,背着“罪名”去找吴钩,见他坐在河边,走了过来:“吴副使,你好点了吗?”
吴钩见来人是秋兹,硬着头皮:“没事,就是太好吃,吃的急了,呛着了。”
可能是夜色给了他胆量,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要叫我吴副使,叫我吴钩。”
秋兹见他主动拉近距离,也开心道:“好呀……吴钩。”
吴钩心好像被突然捶了一下,而后手臂上起了微微一层鸡皮疙瘩,血液仿佛裹挟着暖意涌向四肢百骸。手变烫了,脸也变烫了,好在夜色正浓看不出。他好像被自己烫到了,不自在地挪了下位置。秋兹看他挪动,以为是给自己腾位置,就在剩下的半块石头上坐下来。
吴钩只觉得刚挪的地方也很烫,坐不住,但又不想离开,还不忘担心自己心跳如雷被他听了去。
眼前是水中星河,近处还有虫鸣,秋兹静静坐着没出声,吴钩能闻到秋兹身上好闻的香气,这香味让他联想到天山的雪松,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吴钩陷在这方静谧里,仿佛过了很久。
“吴钩,那个……”
“嗯?什么……”吴钩刚平复的心跳又欢脱起来。
“没什么,就是,你手里的水壶是我的,我夜里有喝水的习惯,现在就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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