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这才意识到和师父比起来自己差在哪,挖不出事情的根源,也做不到全局思考。吴钩惭愧的施礼:“谢师父教导,吴钩惭愧。”
师徒二人就这个问题秉烛夜谈,三更时才从议事厅出来。郭都护摸着肚子突然来了兴致,说道:“徒儿,为师给你做碗面。”吴钩被勾起了食欲,转身先往厨房走去,郭都护笑得
更大声。
只见郭都护和面擀面,将面拧成几个小面剂子,抄起一个擀成一个很大的圆片,来回折了几下轻快落刀切成细面,一气呵成,此时水刚刚烧开,一把投到大锅里。等面熟的时候拿两个大海碗,分别放了盐巴,虾皮,把面和汤捞进碗里,在最上面撒了点沙葱。
师徒二人就在锅边小台面上吃起来,吴钩一碗面下肚,非常熨帖,已经完全接受了师父的离开。开始设想自己巡访时能不能找机会去看师父。
郭都护看着小崽子呼噜噜吃面,突然说道:“以后谁照顾你啊?”
吴钩正要说军队里自有人管伙食,抬眼看到师父打趣的眼神,才意识到是什么意思,脸腾的一下又红了。
郭都护大笑,面汤都撒了,笑完又找补:“我没其他意思,你现在不考虑也行。军人嘛,家国第一。但是年轻人也要有自己的朋友吧,天天对着兵油子们有意思吗?”
吴钩心想:“你一个光棍先成家再说我吧。”
郭都护还在继续这个话题,把吴钩的头掰过来提醒他:“我觉得悯熙家的娃娃不错,你们可以多来往,多交朋友嘛。”
吴钩想了一下才明白悯熙的娃娃是谁,突然有点不自在起来。说来奇怪,他送出去小弩机之后变得特别扭捏,毕竟生平第一次送人礼物,在军营里泡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前哪里有过这种经历。吴钩迅速转移话题:“师父,你和李刺史怎么认识的?看起来认识很多年了。”
郭都护陷入回忆:“可不是嘛,十来年了,那时候他家小秋兹还是个奶娃娃。悯熙当时刚来西洲任职,他是文人作派,这里一群糙老爷们儿看他一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服管。我管着军队这边,亲眼看见射箭骑马打马球比赛他都身手敏捷,大家才知道误会他了。兵痞子们最服能文能武之人,从那之后都服他了。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后来越来越投缘,一晃这么多年了。”
郭都护慈爱地看着吴钩说:“你们这一代长大了,慢慢就可以接过父辈的责任,独当一面了。”
吴钩也认真起来:“师父放心,这么多年吃你做的面绝不白吃,你叮嘱我的我都记心里了。”
郭都护拍拍他肩膀不忘逗他:“包括交朋友喽,我和你说悯熙家娃娃错不了”
吴钩放下海碗,落荒而逃。
人在石城的李家“娃娃”半夜里狂打喷嚏,估摸着是自己这几天玩得忘形,吃的冷东西太多,脾胃克化不动。连忙让人煮姜茶,折腾了半天才重新入睡。
第二天一早李秋兹又活蹦乱跳地出去了,回沙州倒计时还有三天,他要早出晚归地玩尽兴,盖老板最近都一心扑在葡萄园,没有管他,秋兹和阿昭恨不得不回来。一开始先是听戏,将精彩的几折戏听了几遍,给名角撒了不少钱。
转头又发现市井说书的说得异常精彩,引人入胜而且回回都有新故事。这几天傍晚都在听书,早早地买好零食在前排等着。这上午也不能空着呐,俩人逛街市,买画本买古玩,中午就挑那新开酒楼每天换着吃,总之秋兹小郎君认真做好一个纨绔应做的。
这天说书的老丈讲到古高昌,说那高昌国被沙迦灭国前,小公主在忠仆的护卫下逃出了城,躲在乡下没被搜出来,后来小公主就一直在这个村子里长大,好在这里本来就有各族人杂居,她的面貌丝毫不会引人怀疑。小公主和救她出来的侍卫相依为命,慢慢有了感情。
底下一众吃着瓜果的听众嚷嚷道:“没意思没意思,话本里都是这么说,什么公主和侍卫,王子和村姑的。” 说书老人很生气,指着抱怨的人骂道:“你懂什么!老汉我一直讲前朝故事,没有半分虚假,不爱听请抬脚。”
底下听众席炸了锅,茶馆老板赶紧过来安抚。老丈也是个倔脾气,被人打断后不愿再讲。秋兹正听得津津有味呢,突然卡在这里,别提多难受了。于是拎起自己桌上的茶壶给老丈倒了杯茶,走到老丈身边,劝道:“老翁请喝杯茶,消消气。”
老丈转回头看到两个面白如玉的小郎君一个捧茶,一个身量小些的还把零食捧在胸前给他,老丈自己找到了台阶下,接过茶喝了,赞叹一句:“这蒙顶茶不错。”秋兹见他接话,开心道:“老翁见多识广,我喝了半晌,竟不知这壶茶是蒙顶,受教受教。”
老丈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凑近了秋兹说:“你少唬我,看小郎君通身的气派,竟品不出这茶来?”秋兹有点尴尬,正不知如何接话,老丈又道:“知道你是好意,多谢你的茶,今天我就收摊喽。” 阿昭求道:“阿翁,你的故事还没讲完,我们明天就离开了,给我们讲讲吧。”
老丈拗不过,答应下来:“我要去吃烧饼了,你们想听就过来。”两人欢天喜地地跟着来到了一个烧饼摊,这老丈买了三张饼,分给他们两张,一边吃一边讲:“这公主和侍卫啊,在村子里酿酒做胡饼为生,后来生了个小郎君。小郎君长到四岁时,泰京军队帮助高昌旧部打沙迦,把他们从高昌城赶了出去。高昌贵族坚信他们的公主流亡在外,为了寻回公主就到处张榜,消息传到小村子后,公主毅然返回旧国,说确保安全后再来接父子俩。”
“后来呢后来呢?”
“谁料在高昌城内还有残余的沙迦探子,趁泰京军留守不多的时候来了个里应外合,将剩余皇族和贵族全杀了,公主难逃一死。后来虽有泰京军赶来彻底收拾了沙迦,但高昌从此一蹶不振,国运不再。再后来啊又过了几年,高昌就归了泰京版图。”
“那公主的孩子呢?”
“据说当时小皇子一直哭闹找阿娘,侍卫心疼之下,带着小皇子返回高昌找公主。正遇上沙迦冲进来屠城,那天晚上侍卫和小皇子也消失了,凶多吉少了。”
秋兹听完在烧饼摊坐了很久,老丈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阿昭叫他他也没听到。烧饼摊要收摊了,摊主上来催时,秋兹仿佛从梦里醒来般恍惚地站起来往前走,只觉得心口被压着一块石头。
阿昭看少爷脸色不太好,劝道:“少爷,你别太往心里去,就当成个故事听吧。” 秋兹摇摇头,说:“阿昭,你有没有感觉这个故事其实是真的?沙迦后来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他们屡次滋扰泰京以北之境,咱们泰京军一直打到他们王城,在那里建了受降城,就是现在的云中。”
又继续对阿昭说:“你说那个小皇子后来出事了吗?我宁可相信他被救了。”
阿昭看他入戏太深,不敢接他的话茬,强行转移话题:“是的吧,咱们去吃福兴坊吧,石城的分号最好吃啦。” 拉着秋兹去了福兴坊吃饭。
郭都护上任前将高昌城先交给吴钩代管,直到朝廷派人接任。临行前嘱咐郭阳:“心肝徒弟交给你了,帮忙当个军师。”
郭阳一脸愁苦仿佛就义:“将军哎,您也知道的,我哪管得住他呀,你不在这里没人压得住他,我不被他打已经阿弥陀佛了。”
郭都护满眼嫌弃:“你也同为副使,他怎么会打你。也不让你教他,只是帮忙看着点,别遇事太急躁,着了别人的道。”
郭阳委屈:“我明天就去上香,求菩萨看着他。”
郭都护给了他一肘子,带着亲卫走马上任去了。
吴钩一切照旧,早早起床耍大刀,冲凉水澡,再来个水盆羊肉,便开始他一天的职务:上午练兵,处理军务,回复重要书信。下午城中重要地带巡防,每七天出城巡防。所有职务处理的尽心尽责。
然而军中还是有胆大的逐渐冒出头来,趁着吴钩出城巡访,起初只是在军营里聚众喝酒,后来索性出营喝酒,更有甚者去那风月之地,半夜再偷偷溜回来,守门的收点碎银也给他们行方便,角门等他们来了再落锁。
郭阳谨遵郭都护的命令,一直跟在吴钩屁股后面,还没发现营内有几个兵痞胡来。这天吴钩照例出营后发现自己射箭用惯的箭袋破了,先让郭阳和士兵前行,自己取了箭袋再与他们会和。
就在吴钩打马接近军营时,看到一队兵马五六人出营往玄武大街而去。
守营士兵见副使突然回来,难掩神色慌张。吴小将军脸色难看,质问道:“这些人奉谁命令,所谓何事。” 正好问的是给他们留角门行方便的人。此人万没想到吴钩突然折返,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
“杖三十。”
三十棍子重重下去,收碎银的士兵奄奄一息,如实相告说是进城找乐子去了。
吴钩没想到自己独自管理军营没几天就出了这种事,当下点兵要把几人抓回来军法处置。他小小年纪做了副使,最介意之事就是军中不服他。
此时被下了面子,内心憋着一股火一马当先飞驰而去,兵分几路要将酒肆,乐坊都搜个遍。先是在一家酒肆揪出三人,然后得知剩下两人去了妩香榭。
吴钩从未去过风月之地,几人言语间眼神躲闪的样子才让他反应过来这妩香榭是什么地方。当下气得抽出背上的刀要砍了面前几人,被其他手下劝住了。
几人灰溜溜地带着吴钩去抓人。到了妩香榭只见这地方就是个民居,门外挂着两个红灯笼。大门紧闭,吴钩一马当先,下马哐哐捶门,里面有个小厮开了门见一人提着大刀立在门外,什么也不问赶紧往院内跑。
吴钩进到院里,发现前厅有琴声传来,隔着帷幔看不清弹琴的人,底下坐着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一些富商,吴钩还没找到自己的兵,先被前厅漫出的香味熏得撤了两步。
经过旁边回廊再往里,听到刚才小厮在和一个年长的女人告状。这女人很淡定地瞄了吴钩一眼,上前施礼道:“敢问这位军爷,是要找什么人吗?我胡二娘这里应该也不曾冒犯过军爷。”
吴钩收回刀:“两个当兵的,人在哪?”
胡二娘:“这我要问了人再回你了,军爷先在偏厅喝茶如何?”
吴钩没耐性被这女人纠缠,越过他们往一排紧锁的房门走去。小厮还想上前,被吴钩摸刀的动作吓定在了原地。
这排房子有三间,透出昏暗的光,离得近了还能听到一些娇滴滴的暧昧不明的声音。吴钩提着刀踹了中间一扇门闯了进来。正中间圆桌旁正坐着一个人,另外一个正站着给他捏肩。坐着的被这踹门声惊得睁开了眼睛,一看是吴钩,直接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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