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文允站在"学者咖啡馆"对面的橡树下,手指不安地绞着毛衣袖口。她提前了一个小时到达,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木门。
"四点见,别迟到。"泽维尔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她低头看了看手表——银色表带下的皮肤还泛着红,那块绣着"XL"的手帕此刻正躺在她的牛仔裤口袋里,被折叠得整整齐齐。
咖啡馆里飘出烘焙咖啡豆的香气,混合着学生们的谈笑声。文允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到最新的一页——泽维尔单膝跪地递手帕的瞬间,他的眉毛因担忧而微微皱起,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
"至少画得不错。"她轻声对自己说,指尖抚过纸面上的铅笔线条。这是她今天第七次翻看这幅画了,仿佛它能给她某种勇气。
"哇哦,这可比照片生动多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文允猛地合上速写本,抬头对上了泽维尔含笑的眼睛。他今天穿着深蓝色套头衫和牛仔裤,头发似乎刚洗过,还带着微微的湿气,在阳光下泛着深褐色的光泽。
"你...你不是说四点吗?"文允的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
泽维尔耸耸肩,单边酒窝若隐若现:"训练结束得早。"他指了指速写本,"能给我看看吗?"
文允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泽维尔翻看着,表情从好奇逐渐变为惊叹。"你连我背包上的篮球球队徽都画出来了,"他指着画中的一个微小细节,"我自己都经常忘记那里有个徽章。"
"观察是我的习惯。"文允轻声说,伸手想拿回速写本。
泽维尔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动作轻柔但坚决。"你的手,"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比课堂上看起来严重多了。"
文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已经肿了起来,烫伤处起了几个小水泡,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泽维尔已经皱起眉头。
"咖啡可以等,"他的语气不容反驳,"医务室现在。"
"我真的没事——"
"文小姐,二度烫伤可不是'没事'。"医务室的护士长打断文允的抗议,正用镊子夹着消毒棉球清理她的伤口。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狭小的诊室里,文允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退缩。
泽维尔站在一旁,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她的手腕。"都怪我,"他第三次重复道,"我该注意背包的。"
文允摇摇头,长发滑落遮住了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她不太习惯被人这样关注,更不习惯有人为她的伤如此自责。"只是意外。"她小声说。
护士长拿起一支注射器,文允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从小就怕针,从来没有人注意过这一细节,以至于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
"需要破伤风疫苗,"护士长公事公办地说,"请把袖子再卷高一点。"
文允的手指开始颤抖,怎么也卷不起毛衣的袖口。泽维尔突然蹲到她面前,轻轻拉过她的手臂。"我来吧,"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别看针头,看我。"
他帮她卷起袖口,然后故意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眼睛瞪大,舌头歪向一边,像个卡通人物。文允忍不住轻笑出声,就在这时,针头刺入了她的手臂。
"嗷!"她轻呼一声,却发现自己正盯着泽维尔左耳后那个星形的伤疤。在医务室明亮的灯光下,疤痕呈现出淡淡的银色,形状像一颗小小的流星。
"好了,"护士长贴上纱布,"每天换一次药,不要碰水。"她转向泽维尔,"你是她男朋友吗?记得提醒她按时涂药膏。"
两人同时开口:
"不是!"文允的声音尖锐得不像自己。
"我会的。"泽维尔却平静地回答。
文允猛地转头看他,泽维尔只是耸耸肩,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笑容。"走吧,"他伸手帮她拿起背包,"我欠你的咖啡还没喝呢。"
回程路上,夕阳将普林斯顿的哥特式建筑染成金色。文允的手腕裹着白色纱布,在暮色中格外显眼。泽维尔走在她右侧,手里拿着两杯热巧克力——护士长说咖啡因不利于伤口愈合。
"所以,"泽维尔突然开口,"你经常画陌生人吗?"
文允的手指紧了紧纸杯。"只是...习惯。"她停顿了一下,"就像记笔记一样。"
"那我很荣幸成为你的'笔记'。"泽维尔笑道,然后指着远处的一座建筑,“那是普林斯顿大教堂,你是不是经常去哪里?”
文允僵住了,热巧克力差点洒出来。"你怎么知道?"
"整个经济系都知道大一有个非常高冷的美女喜欢往教堂跑,"泽维尔轻松地说,"而且我有的时候也会去教堂,"他顿了顿,"上半学期在教堂见到了你七次。"
文允猛地转头看他,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你...你注意到我?"
"当然,"泽维尔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那个总是坐在后排角落,用头发挡住脸,却在笔记本上画出整个世界的女孩。"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耳,"我得坐教室右侧,因为这边听力好点。而你总是在最后一排的右边角落。"
文允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她以为的隐蔽角落,在他眼中如此清晰。
"车祸,"泽维尔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耳后的伤疤,"十岁时。左耳鼓膜破裂,永久性损伤。"他耸耸肩,"所以我有时会听不清别人说话,不是故意不理人。"
文允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点点头。奇怪的是,这个坦白让她感到一丝安慰——原来这个看似完美的校园风云人物,也有自己的不完美。
"你的画,"泽维尔转换了话题,"真的很有天赋。考虑过学艺术吗?"
文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我的家庭......不支持我学艺术。"她轻声说。
泽维尔没有立即回应。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暮色已经完全降临,路灯一盏盏亮起。
"我该回宿舍了,"文允最终说,"谢谢你的...热巧克力。"
泽维尔点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文允,"他别扭地念出了她的名字,"下周五还有场比赛。如果你来看..."他递给她一张票,"我给你留了位置。右侧看台,最佳视角。"
文允接过票,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即使隔着纸张,她也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
"我会考虑的。"她说,然后转身走向女生宿舍,没让泽维尔看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回到房间,文允小心地从口袋里取出那块深蓝色手帕,将它平整地铺在桌面上。在台灯下,"XL"的绣线闪闪发亮。她翻开速写本,在新的一页上开始勾勒今天的场景——医务室里做鬼脸的泽维尔,他耳后的星形伤疤,还有递热巧克力时眼中的温柔。
这一次,她没有把素描藏在经济学笔记里,而是让它完整地占据整张纸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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