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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01 抱你的时候相当于拥抱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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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书遥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幼时从福利院院长口中得知,她的妈妈很可能是一个日本女人。

当初她在福利院大门被捡到时,裹住她的毛毯里有一条吊坠以及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有一串日文。

一条街之外的糖水铺子老板说看到有个抱小孩的女人神神秘秘来这边,走时怀里空空,院长又查到明信片上的古建筑是京都清水寺,手写的日文翻译过来,是一首日本童谣,于是猜测便这样传来传去。

只是谁也不清楚日本女人将孩子丢在中国福利院的真实原因,只能在好奇之时,将所有原因推到阮书遥身上,她幼时高烧不退导致失聪,与正常孩子有异。

阮书遥出生的年代日本流行文化盛行已久,港台很多粤语原曲都来自日语歌,福利院的大人纷纷猜测,从一张明信片和一串假名中窥探一对虐恋情深的情人,有情人最终没成眷属。

院长对阮书遥说,或许她的生母恰好喜爱日本文化,又或许,生母只想在丢下她后前往日本,内心的一点不舍迫使自己留下这样东西,一张明信片算得上留给她最后的念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母亲真是日本人,这跟阮书遥也毫无关系,让她不必太介怀。

只是真相到底也无从考证,阮书遥从未将自己看成日本人,并且因为这些传言以及她的听力障碍,她的少年时期过得并不愉快。

在阮书遥有意识避开其他人异样的目光时,院长才来安慰她,她的妈妈可能并不是日本人,那张明信片的出现只是巧合。

阮书遥就读于普通公办学校,班级里有十个跟她一样来自福利院的孩子,起初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她亲身体会到来自小孩子的不怀好意。

尽管她同样对日本人抱有强烈的恨意,几番表明自己的态度,多次解释她妈妈不是日本人,但是他们仍会骂她肮脏的血液,扯掉她的助听器,模仿影视动作,用食指顶住她的额头,让她双手投降。如果阮书遥不照做,他们便会举报到班主任那里,说她心思不纯,如果她照做,他们变本加厉,抬脚把她踢倒在地,笑嘻嘻地让她扮演一具尸体。

他们嬉笑恶劣,她的名字在很长时间里被“聋子”取代,无法忘记当初学到“聋”这个字时前排学生转头看她的眼神,他们对视,几簇微弱的火苗闪烁,阮书遥垂下眼皮,火苗在她眼皮外面继续晃动。

当时她还不懂得如何反击,也没有人教她要如何面对这种情况。除此之外,阮书遥身上时常出现一些伤口,那些伤口最后变成一道道难看的裂纹。

某年夏天,福利院将孩子们栽种的小白瓜分发下去,阮书遥看到青白瓜皮上弯曲的纹路时,她摸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疤,毫无预兆地流下眼泪,眼泪落到伤疤上,犹如灌溉瓜种的雨水,于是她又默默擦干,不想裂纹越长越深。

当天晚上,她把罪恶来源的明信片撕碎,从福利院宿舍的窗户扔出去。

碎片飘飘扬扬,没有秩序地落在湖水表面,雪白颜色寂静下坠,融化在湖水里,融掉她耳朵里的声音,融掉她的出生证明,没有传来一点回响。

第二天清晨保洁叔叔和阿姨整理院子,将那片人工湖的水抽干,打扫完毕后再放进新水。

那天是领养日,有几个幸运的孩子会被领养出去,同时也有几个幸运的孩子会成为新的考察对象。

阮书遥从来不是热门领养对象,因为她的身体状况,因为她的性别。再加上阮书遥来历不明,生父母身份存疑,如果她的生父母将来回到这里,难免引起不少麻烦。

阮书遥每次在领养日卖力展示自己的画作,努力与他们攀谈,如果有人要求她唱一首歌,她也会颤抖嗓子克服先天劣势,唱出跑调的儿歌,面对众人的哄然大笑,她感觉自己唱歌跑调的时候,就像冒着小雨,歪扭身子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脚底打滑摔了浑身泥水,而她只能撑住胳膊站起来,露出大大的笑容假装自己开朗活泼,直到最后眼睛中映出他们领走别人的场景。

福利院的大门傍晚六点半准时落锁,黑色铁门从两边缓缓关闭,助听器里传来闷闷的撞击声,阮书遥回神,抱着自己的兔子玩偶,看见脚下她和兔子小小的影子。

每当看到欺负过她的小孩子被领养出去时,她都感觉自己是一条小型流浪犬,原本同时流浪的大型犬被挑中,迎来崭新的生活。她要夹起尾巴守好丁点儿土地,摇尾乞怜,如果再有大型犬过来,她也只好继续让出睡觉的地方。

跟她一样是钉子户的还有程允深,他的情况同样复杂。

程允深身世清晰,父母受骗欠下巨额债务,在躲避债务时突发车祸意外身亡,奶奶将他带到四岁后撒手人寰,他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这才被福利院接收。

他曾经被领养出去过很多次,但是都被退回来。

领养父母很委婉地告诉院长,他们没办法管教程允深,并隐晦地责备福利院有所隐瞒,这孩子智商是不是不太正常,否则怎么对外界大多数动静都没有反应。

他不会笑,也不会哭,作为父母根本体会不到他的情绪,不知道他怎么样才算开心,不明白他口中的话,不清楚他要表达的含义。

但阮书遥向来对程允深抱有好感,起因是他从来不参与讨伐自己的战争中,甚至有次她被人踢到食堂铁凳子上时,路过的程允深绊倒了那只大型犬,虽然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他当时并非有心,只是正常走路,而她因为他这项不经意的举动,有段时间没有被当众欺负。

程允深从幼时起,个子都要比同龄人高出许多,别人只敢偷偷骂他,并不敢在他面前舞刀弄枪。

程允深大概因为长相惹眼,所以频频被当成考察对象。最后一任新父母将他退回时,面色阴沉地说程允深会动手打人,并脱下西装外套给院长看背上的伤疤,临走时,他们骂了程允深一句傻子。

那一年程允深刚满十二岁,阮书遥藏在窗户一侧。当天午后的阳光斑斑驳驳地落到大理石地板,树叶晃,阳光跟着晃。屋内时高时低的交谈声和榕树上的蝉鸣一起,在午后日光里晃荡进阮书遥的耳朵里,最终全部变成一记沉闷的落石。

在程允深转头看向外面的时候,阮书遥看见他呆滞迷茫,但又格外沉静的眼神。

在那一刻,他们两个人真的很像橱窗里劣质的玩偶,她因为显眼的瑕疵无人在意,程允深因为体内填充物质量太差而被退货,然后他们被取下来,丢在杂乱的储藏室里,储藏室向来无人在意,而光鲜亮丽的橱窗里已经新上一批玩偶。

阮书遥希望程允深拥有很好的爸爸妈妈,同时也害怕自己会被丢下,空旷寂静的无声环境实在令人难过。

在程允深被领走的日子,阮书遥经常做梦,梦到晨雾环住她,四周只剩下她一个人,等她破开那团雾,发现外面有一个缩在地上的小男孩。

从梦里醒来,她意识到那个小男孩是程允深,于是猜测他会不会也担心被丢下。

摆在明面上的“聋子”与喊在暗处的“傻子”,实际上并无区别。在整个福利院里,只有程允深不觉得她是聋子,也只有阮书遥不认为他是傻子。

程允深在孩子群里个子最高,单从力量上来看,阮书遥无疑是弱小的那一拨,她很小便懂得抱团取暖的道理,因为不想遭受别人的欺辱,所以有意接近他,刻意拉拢自己与他的关系,躲在他高大的影子里免得再被人当成孤单的异类。

与此同时,阮书遥认为,他们早晚会结束这种相互依偎的关系,不再相见,毕竟没人愿意回忆令人悲痛的过往,所以没人想要将出现在童年的东西带到以后。

程允深阅读能力很差,阮书遥经常见到他不及格的语文试卷,只有古诗词背诵部分是正确的,其余部分基本没分数。

他缺少人类既定的逻辑思考能力,但这不足以将他看成一个傻子。在阮书遥看来,他脑子中的想法已经超越书本上干巴巴的知识。

他们经常坐在福利院食堂的顶层。

程允深将阮书遥看成他的听众,在她面前有密密麻麻的话。其实她很多时候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努力读出他口中的字眼。

大部分时间她会当作认真倾听的模样,偶尔会打断,假装自己听得认真。

程允深站在她旁边,傍晚的阳光拉长他的影子,楼下电视机里又隐隐约约传来电影插曲。

阮书遥蜷缩在他的影子里,抱住自己的膝盖,经常会觉得他是一个需要被听到的人。

她摩挲自己的助听器,说她很喜欢听他说话。

程允深嘴角翘起来一点,又很快落回去,没涨起来的潮水冲进阮书遥的眼睛里,她知道他心情愉悦。

每周日食堂惯例做一道糖醋排骨,食堂顶层是绝佳的饭香味收集地,程允深闻到酸甜气味时,睫毛眨得比平常稍快,阮书遥明白这跟没涨起来的潮水一样,是他表达喜悦的方式之一。

她庆幸自己能够分辨程允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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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允深可能对阮书遥倾听者的身份很满意,因此他们的相处一直都很愉快,并且他在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清楚的时候主动拉近距离。

阮书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出生年月,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谁要年长一些,她有时觉得是程允深,有时觉得是自己。这世界上总是存在各种巧合,她的生日是来到福利院的当天,与程允深的生日一致。

她跟程允深待那间几乎被人遗忘的储藏室里,呼吸阴沉的空气,用明亮的想法装饰以后的生活,越是狭窄的空间,越能让他们感到安稳,被窄窄的空气挤压时,阮书遥会产生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程允深跟她说,在地球的某个地方,有一片靠近天堂的海洋,他曾经在一本地理杂志中看到关于那片海洋的描述,还把那页纸剪下来给她看,眼睛眨得缓慢,问她以后想不想跟他一起过去。

他说完这句话,单纯的脸上迟疑几秒,仔仔细细地问:“阮书遥,你从这里出去以后,打算做什么?”

阮书遥原计划是随便在这座城市找份工,租一间屋子,如果有可能,再养一只流浪的小狗,以免过得太孤单。

她很草率地制定这项计划,并在很多次想起来以后朦朦胧胧地觉得,她余下的生活应该会循着模糊的轨迹继续下去。

生存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做事情前不会先考虑自己的意愿,她需要考虑下一顿的面包还有晚上的床铺。

这是她和别人最大的不同,如果有一天他们因缺少钱财没有地方可去,父母的房子会是他们的归属地,那么她跟程允深呢,他们没有可以暂时缩回触角的蜗壳,只能住在廉价的出租房里,等待被房东扫地出门的命运,或者选择社会救济场所,一些青年驿站或者青年公寓,马不停蹄地再次获得生存能力,以便能够支付避风挡雨的房费。

她对未来的生活没有多少激情,程允深曾经给她讲到死海这个地方时,说它是世界上最低的湖泊,因为盐分浓度过高,所以生物无法存活,而它的水位还会继续降低。

阮书遥难免联想自己的生活,她生活的这片湖泊同样毫无生机,水位也在持续下降,有天它会干涸,裸露的陆地变得干裂,无名湖泊的消失和一棵小草的枯败一样,实在不起眼。

但是程允深对以后抱有很高的热情,他眼神中的热情并不是对生活的希望,他向阮书遥坦白道,他期待自己从很大的笼子里出去,不会再被当成橱窗里的玩具选来选去,等着被领养的小动物需要用力卖艺,用心讨好,只为拥有新家的机会,这种感觉并不美妙。

他不是不懂,太多的情绪挤压他的胸腔,水面下的翻涌冲击不到表层,最终只变成一阵迷路的风。他这种表情,总是轻而易举让阮书遥想起他十二岁被送回福利院的模样,同样停滞茫然。

程允深问完她对未来的打算以后,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剪报,指着上面的雪山,一字一顿地给她讲新故事。

他讲故事的表情生动,那阵迷路的风走远,水面波光粼粼,在晴空下泛起好看的颜色。

他太像一个孩童,并非幼稚,太干净了。他将阮书遥看成一个睡前需要听故事的小孩子,并且对这项活动乐此不疲。

阮书遥面对这份干净产生羞愧的心理。

他似乎忘记之前的提问,没有好奇阮书遥的回答,而阮书遥从来没给过他答案,她话都说不利索,也很难总结问题的答案。

这是他们之间的遗憾,年少时不会放在心上,时间长了,遗憾如同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会猝然引发一场雪崩。

阮书遥时常在他认真讲话的时候跑神,盯着他笨拙认真的眉眼,那里有两面湖蓝色的镜子,蓝得几乎要滴出透净的水。她能从镜子里面看到另一个健全的自己,如果转身离开,她与镜子中的人将永远不会相遇。

她有次突然开口,从她的眼睛中,程允深也能遇到他自己。

程允深缓缓睁大眼睛,对阮书遥说,“如果我朝你走近,给你一个拥抱。”

阮书遥没有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但知道他另有深意,于是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一个拥抱?”

程允深犯难,不好回答这种问题。在阮书遥几乎放弃追问的时候,他回道:“这样的话,在镜子深处,我们都相当于抱住了自己。”

“我们可以给自己一个拥抱。”

不开永远写不完,喜欢可以继续看,不喜欢及时退出,我自己蛮喜欢的=w=

调剂一下,欢迎光临,随便看看,不买也没事(作者拍拍蛋糕摊大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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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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