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渡轮一路行驶,在缱绻的黄昏抵达东太平洋公海海域。
歌舞还在继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身着燕尾服的侍者附耳说了几句,随后微直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以庭嘴角微翘,放下了酒杯。
红色羊毛地毯向下延展,他整了整水晶袖扣,步履平稳地走下去。
脚步无声停驻,空气中弥散着烟草夹杂脂粉香水的气味,奢靡而腐朽。
展台上灯光明亮,而展台下的光线却暧昧迷离。
“梁先生,坐这边吧!”手持雪茄的中年男人一脸热络和兴奋地招呼。
并未多作迟疑,梁以庭闲庭信步走了过去,最后在舒适的绸缎座椅上落座。
中年男人梳着夹杂白发的油亮大背头,发福的身躯别扭地半转,侧身与他笑道:“知道梁先生好这口,据说这次上台的都是绝色。”
“哦?”
男人吸口雪茄,回转了身子喷出烟雾:“非常漂亮。”
梁以庭架起二郎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展台布置得古色古香,正是绮云楼的风格。
绮云楼,上流人士消遣的高级会所,店长不知是什么来头,能让会所坐落于最繁华的维多利亚港湾长盛不衰,将那颠倒阴阳的男色事业搞得风生水起。
盛装华服的妈妈桑迈着拘谨的小步退下,在和缓的七弦琴音里,绸缎幕布缓缓拉开。
入目是一扇古代窗格,微风拂过,窗后一棵巨大的樱花树飘落了纷纷扬扬的花瓣。
身着大红色镶深红牡丹衣袍的长发美人跪坐着,手持折扇。
一个黑色衣袍的男人支着手肘倾听,他一头短碎,胸口裸露大片蜜色肌肤,继而往下是块状分明的精瘦腹肌。
似乎是由什么剧集改编的舞台剧片段,有点像日本江户时代的落语题材,但为了卖弄色相糅杂了多种风格,怎么华丽怎么来。
人是挺美的,但是梁以庭一向不太能欣赏鬼子这种带点阴湿晦涩的调调。
闲坐了片刻,注意力忽的被一个服务生的声音吸引。
侧前方,一名年轻的服务生微微弯腰,细细的声线很是恭敬地说:“您的金菲士和斑斓芒果蛋糕,请慢用。”
梁以庭盯着晦暗光线中他的侧影,只觉得他莫名有些眼熟。
直至那服务生离去,他才收回了视线。
遥远的记忆细想费力,他懒得想。
中年男人跟随他的目光望了一眼,瞧见那服务生的身材是有点姿色。
他替他烧了一支雪茄,察言观色地问道:“梁先生,有满意的吗?”
梁以庭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无声地接过雪茄吸了一口,未等第二场开场,便离开了。
他的确喜欢男人,同样也不排斥女人,却并不能接受有女人味的男人。
做一行的,模样再怎么男人,都有种抹不掉的脂粉气。
他如鱼得水地周旋于一场靡丽的狂欢,结识新贵,也交流生意,接近午夜时,才带着微醺满意而归。
侍者沉静而有礼地告知有人给他送了礼。
梁以庭短暂地想了一下,并不能想出具体眉目,但也没多问,直接推门进了房间。
一杯冰水喝下去,才发觉有一股熟悉的淡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伴随着这股香气的还有一声声轻浅难耐的声响。
轻微地皱了一下眉,他记起了这股气味是方才那场交易中与七弦琴声一起缭绕的蓬莱香。
推开主卧的门,果不其然香气更浓,而与这略带佛性的进口沉香夹杂在一起的,却是另一种令人心绪难平的气息。
昏暗的光线下,床上的人似乎正受着某种煎熬,一只苍白的手从被中探出,不安地屈伸着。
床头的分机闪了一下,提示有留言 ——
“…… 梁先生,‘礼物’还满意吗?见你先前似乎是有兴趣的样子。绮云楼的人,他们的规矩程序想必你也知道,而且已经调查过了,他的背景很清白,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请尽情享用吧。”
“有兴趣的样子” 是什么样子?
梁以庭不禁要去回想,自己方才是做了什么让对方以为有兴趣?
红润的薄唇因为不悦而抿起,望着床上因痛苦而扭动的身影,嫌恶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年轻的男人衣散发乱地背对着他,左侧的脖颈血管处有一块胭脂色的胎记,耳朵泛出粉色,胎记此时也红得仿佛要滴出血。
梁以庭转身的步子倏忽顿了一下。
手中杯子溅出了几滴水,片刻之后,他上前了一步。
胎记下面就是微微隆起的血管,所以脸红时胎记颜色也会变深。
“你叫什么名字?”
“夏天……”
梁以庭的手指触到他颈侧,那身体便敏感得一阵战栗。
“不要……”
指尖只是不断地摩挲他的胎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恍惚,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那上面自己留下的痕迹。
然而当然是不可能有的,时间太久,印象中也并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留下过印记——只是在起初与他一起时,会因初尝q事而无法自抑,在那些激烈的时刻,他的眼中完全被这片殷红占据。
回忆被细微的声响打断。
他微垂眼眸,眼神清冷,语声没什么起伏:“不要什么?”
“请你……”
指尖从脖颈移到他的下巴,用突兀的力道捏起了,微微偏转方向,梁以庭不带感情地轻声念道:“李文嘉。”
那身体蓦的一震。
面孔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眉毛浅淡,鼻梁窄而直挺,下巴精巧纤细得有种薄命相,然而依旧是出类拔萃的相貌。
秀气洁净到了极致,反而有种扭曲的妖异,在不经意间就能挑起最原始的恶欲,压制、掠夺、摧毁,使他哭泣,内心深处的妖魔轻而易举被撩出,是一种令人焦躁且无所适从的不悦……亦或不安。
那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蔷薇色的唇抿出了痛楚的弧度……
“不记得我了吗?”
手下的身体开始无力地挣扎,挣得力不从心。
梁以庭从善如流地压下那一截扭动的腰,手掌覆在薄薄衣料下,不知轻重地收紧了手指。
李文嘉痛苦地呜咽着,强烈的情绪冲击让他难以自持。
梁以庭手下的衣料有些洇湿。
知道这是药物催q的缘故,却仍旧以能令他羞耻的语气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不要这样!”
梁以庭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
……
当晚不止做了一次,自从柏舟不在以后,李文嘉就再也没和人有过如此激烈的接触,将近十年的压抑和药物的刺激,让一切变得失控,从一开始的对抗到最后情绪的爆发,一切都仿佛一场混乱的风暴。
梁以庭发泄完情绪,并没有在此过夜,换了卧室休息。
蜷缩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才睁开眼,李文嘉恍惚分不清梦和现实,觉得自己此刻睁眼见着的一切才是梦幻,十年仿若一个轮回,如今他再次陷入了那场梦境中。
…………
……
他被自己工作手机的铃声惊醒,循着声音在床底摸到手机,接通了一个电话。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油滑的笑意:“昨夜有把梁先生侍候好吗?呵呵,之前听说你缺钱,只要能哄得他开心,我这里不会少你的。”
一些零散的片段在脑海中浮现……
昨晚他被人强行灌下了一杯酒,相似的声音在他耳旁说着相似的话。
然后……
李文嘉回忆起整个事发的经过,面色惨白,听到这里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心跳如擂鼓般敲击着胸腔,脖子里绷起青筋。
但很快,他又像彻底枯萎了一般,绷紧的身子忽然就松垮下来,肩膀重重垂落,连带着胸口起伏都变得滞涩起来。
绮云楼做的本就是灰.产生意,能指望在这里遇到什么好事吗。
或许他该庆幸,昨夜与他一张床那个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曾经熟悉的,喜欢过的人……
门铃声打断了脑中的一片空茫涣散,片刻后,食物的香气透过半开的房门飘进来。
李文嘉许久没有进食,这香气被无限放大,遵从本能似的,因为这美味手脚渐渐有了力气,散出的灵魂重新回归。
他拖着乱七八糟的衣物下床走出卧室,六神无主之中望见了一桌好饭菜——既有西餐的牛扒和甜点红酒,又有日料海鲜刺身,还有炒饭和浓汤。
……要吃饱饭,才能有精力,才能赚钱啊。
片刻之后,他转身加快了步子进浴室洗漱。
认真地洗了个澡,牙齿和面孔也都一丝不苟地整理干净,洗好后披上浴袍,简单擦了两把湿发便坐到桌前开始狼吞虎咽。
米饭混着红酒咀嚼,他吃饭又快又急,咽的有些费力,却倒是没什么声音,只认真地瞪着一双眼睛,像是在无声地使出全力对付一个敌人。
几口之后缓和了先前的饥饿感,便嚼地慢了一些。
油腻的手指拿了寿司正往嘴里塞,却又听见开门声。
他不知道梁以庭会这么早回来。
咽下了一大口食物,将满手油腻在湿巾上擦了,他略僵硬地站了起来,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状态下往后退缩了两步,撞到了桌沿。
他的眼睛是透明的琥珀色,挑着长长的睫毛,有些木涩和他对视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情绪失控。
梁以庭这个人以及他的一切,好像已经在十三年的时光里被淡忘了,只残留了一点畏惧的余味。
男人走近了,眼眸微垂,是一双细长风流的眼睛,近距离的时候能看到右眼眼角有一颗细小的褐色泪痣,明明是个狼心狗肺,却会因为这颗泪痣凭添几分多情。
修长漂亮的手指朝他伸过来,那是双没有任何劳动痕迹的,养尊处优惯了的手,拿着的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也好似透出几分贵气。
而此刻,那手探进他的衣领。
李文嘉湿发的水滴蜿蜒,那手指顺着水渍往下。
所以此刻可以看做是某种交易吗。
十多年前不是交易的相处,他们之间都没有多少交流,更不用提现在。
身体被桎梏,双腿不由自主绷紧,被动地顺着他的手动作。李文嘉随着那手指深入呼吸渐重,是紧张畏惧和一丝让人惶然的燥热。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他被对方强硬地带到沙发旁,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他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梁以庭的动作粗暴又带着掌控欲,在这近乎失控的情境中,李文嘉眼角泛起水雾,整个人被无力感束缚,只能发出压抑的闷哼。
梁以庭眸光转冷,嘴角翘了翘,只是凑近了,语音淡淡地讥嘲:“柏舟不能满足你?”
闻言,那两道蝶翼般的长睫毛颤了颤,慢慢展开了,被这么托着身体,是以微微俯视的姿态与他对视的。
梁以庭舒出一口长气,挑着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看出了李文嘉那双眼睛里因为恐惧而极力隐忍着的嫌恶。
他的动作越发激烈,李文嘉猝不及防被颠的后仰,手往后支撑,碰翻了桌上那盅喝了一半的佛跳墙。
叮当的茶碗碰击声里,他走神地想这桌好饭菜大概要被糟蹋掉了。而不待多想,就被抱着往沙发里走去。身体在强烈的冲击下,不自觉地做出反应,双手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衣襟。
沙发大的和床一样,李文嘉衣衫凌乱地仰靠着,在这场充满压迫与挣扎的纠缠中,他既感到羞耻又难以摆脱。
梁以庭的举动带着熟悉又令人厌恶的侵略性,好像在高中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喜欢将他逼入无处可逃的境地。
然而现在的李文嘉已经不是当年的李文嘉了,没有那时候纯,也没那时候蠢。
他已经不会像最初那样,被性的快感和梁以庭这个人所迷惑,求.欢和羞涩的程度都很有限。
完全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更不想陷入这样的境地,所以此刻身体的反应如此令人煎熬。
梁以庭欺身而上的动作带着掠夺性,李文嘉脑中一片混乱。身体的本能反应和内心的抗拒不断拉扯,让他发出既痛苦又隐忍的声音。
他轻笑着:“其实很舒服吧,嗯?”
“……”
“就像昨晚那样,嘴里说着不要,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可明明就是爽的不行……”
看着他的反应,梁以庭越发凶狠。
李文嘉眼前烟花般迷乱,他沉溺于绚烂的快.感中,也像沉溺在无边的苦海里。无论是欢.愉还是疼痛都强烈到极致,强烈到他几乎忘记正和自己纠缠不休的人是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