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牛若黎依旧在劈柴、挑水、缝补、“捡破烂”的日常里，耳朵却没闲着，像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侯府里一切或真或假的信息。
“问题不大，”她一边将劈好的柴火码放整齐，一边心里嘀咕，“小禾竟然说我抠搜的，说给她手帕绣个小花骨朵，都要收她2个铜板。
开玩笑！她一向大方，不然怎么还给她打99.9折优惠呢，他们都看不起我，偏偏我也又争又抢，小禾：“……”
这段日子也顺带学点礼仪教教他们规矩了，没大没小的，可不行鸭，学点保命的规矩，让姐姐也小心点。
她学的法子很“牛若黎”——不凑近，只远观，竖起耳朵捕捉只言片语，再在心里拼凑。
她看见管事嬷嬷如何用长指甲掐着小丫鬟的胳膊，骂她行礼的姿势不对，学到了见到不同主子该弯多少度的腰，称“奴婢”时声音该多大。她从浆洗房婆子们飞溅的唾沫星子里，勉强理清了宁远侯府那滩浑水：侯爷像个摆设；侯夫人王氏绷着脸掌管中馈，似乎身体不大爽利；世子爷林文博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几位姨娘庶出子女关起门来各有各的算盘；而那位二小姐林曦云，仗着姨娘是定安侯（军功起家，圣眷正浓）定安侯夫人的远方表亲和自己姨娘的枕头风，在府里几乎横着走。
尤其是关于定安侯世子谢少卿和自家这位小姐林曦云的闲话，隔三差五就能听见。
“定安侯世子爷那可真是谪仙般的人物！待人又温和，学问又好！” “可不是嘛！那样的人物，也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小姐……” “唉，咱们府上这位二小姐，眼珠子都快粘人世子爷身上了，可我看世子爷对她……客气得很呐，倒是上次……” “嘘！快闭嘴！不要命了！”
牛若黎默默听着，心里的小本本记下：谢少卿，高配版“中央空调”，需远观；林曦云，单箭头恋爱脑，危险源 1。至于“倒是上次”后面是什么，搁着木门那些婆子猛地刹住车，不再细说。她也不深究，反正火炭不掉自己脚背上就行。
“明着打听不到，那就暗着打听，不急！八卦可不能耽误开饭。”她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起身也转身就去吃饭。
这日，侯府像是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仆从们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紧张又兴奋的光彩。连牛若黎劈柴的后院都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氛——来往催要热水、食材的人多了几倍。
原来是侯夫人要举办赏花宴，邀请了京中不少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其中自然包括那位风头正盛的定安侯世子谢少卿。
厨房忙得像战场，精致的点心一盘盘出炉。牛若黎刚劈完今日的份额，正揉着发酸的胳膊，一个穿着比粗使丫鬟体面些、但此刻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的丫鬟踉跄着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小黎！好妹妹！救、救命！”那丫鬟声音发颤，手指冰凉，“我不知吃坏了什么，肚子绞着疼……可我这就要去宴席上送点心了……人手是定好的，少一个管事的饶不了我！求求你，替我顶一下，就把食盒送到桌上摆好就行！求你了！”
牛若黎头皮一麻。宴会？那是主子们和高等丫鬟的舞台，她一个劈柴的去凑什么热闹？万一……
但那丫鬟疼得身子直往下坠，眼里全是绝望的哀求。眼下也就牛若黎是个好心肠的，周围人影杂乱，各自忙碌，无人理会角落里的这点小变故。
“……”牛若黎心里骂了一句，可看着对方惨白的脸，那点硬起来的心肠又软了下去。“问题不大，低头送过去，摆完就走，能出什么事？”
“行吧，你快去歇着，我替你。”她接过那沉甸甸的剔红食盒。
那丫鬟千恩万谢，几乎是被牛若黎搀着躲到柴堆后面。牛若黎深吸一口气，用力提了提食盒，低下头，混入另一队手捧精美糕点的丫鬟队伍中，朝着那片她从未涉足的、花团锦簇的是非之地走去。
侯府大花园平日她捡柴也溜达过，但从未像今日这般装饰得如此奢华靡丽。衣香鬓影，笑语喧阗，公子小姐们一个个光彩照人。牛若黎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会移动的背景板，跟着队伍走到长桌前，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碟子取出摆好。
摆盘的间隙，她终究没忍住，极快地抬了下眼，目光扫过水榭凉亭。
只一眼，她就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中心——并非她本家的草包世子林文博，而是定安侯世子谢少卿。
无他，那人实在太过显眼。凉亭中，一位身着月白云纹锦袍的年轻公子正执杯品茗，侧脸清俊，仪态闲雅，周身仿佛笼着一层柔光，与宁远侯府这种略带陈腐和虚浮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全场焦点。
“哦豁，”牛若黎心里吹了声无声的口哨，“这男主配置，天道亲儿子无疑了。”
随即，她注意到谢少卿身边那个穿着繁复艳丽宫装、眼神几乎要黏到他脸上的身影——林曦云。那眼神里的痴迷和势在必得，几乎凝成实质。
“啧，重度恋爱脑，没跑了。”她迅速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糕点，仿佛那碟荷花酥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然而，就在她摆好最后一碟，准备抽身退开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谢少卿的目光越过了身旁娇艳的林曦云，落在了不远处一株垂丝海棠旁。
那里站着一位身着浅碧色衣裙的少女，身姿纤细，正微微侧首听着身旁女伴说话，只看得到一段白皙优美的颈子。谢少卿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笑意很淡，却瞬间冲散了他周身那种礼貌性的温和，带上了一点真实的温度。
牛若黎心里咯噔一下。那碧衣少女……看打扮像是府里的小姐，但绝不是林曦云那般张扬。林浅月？看起来像原女主？剧情什么时候推进到男主已经注意到她了？不是该有什么落水救命、英雄美人的桥段吗？
没错这应该是一个小说世界，系统附带记忆林曦月是个重生归来的，自己识人不清嫁错人凄凉一生，嫉妒原女主林浅月明明是一个比她地位还低，还不得宠的姨娘的庶女却嫁给谢少卿，最后地位高高在上，死后不甘回到了现在，打算在男女主认识之前嫁给谢少卿。
她再想偷瞄确认，谢少卿已恢复那副完美无瑕的温润模样，方才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快得仿佛是她的幻觉。
“是我的眼神看错了吗，还是我今天早上没洗脸……大佬的世界我不懂，溜了溜了。”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赶紧跟着摆放完毕的队伍，低着头，恨不得缩进地缝里，快速逃离这片光鲜亮丽的是非之地。
退下的路上，她心里那点看了无数小说的雷达疯狂作响。赏花宴 男主 恶毒女配 疑似提前被关注的原女主=百分百要出幺蛾子！
“不行，得赶紧找到姐姐！”她心里警铃大作。今天府里人员混杂，姐姐在东花园洒扫，万一哪个主子心情不好拿下人撒气，或者被卷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里当替罪羊，那就完了！
她借口要回去帮厨房搬柴，脚底抹油，绕着小路疾步往东花园赶。运气不错，在一处相对僻静的□□旁找到了正拿着长柄扫帚清扫落叶的牛小兰。
“姐！”牛若黎一把将她拉到假山后，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今天府里宴客，乱得很！你就在这儿待着，打扫完这片就找个角落歇着，千万别往水边去！也别往人堆里扎！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好奇，低头，躲远点，记住了吗？”
牛小兰见妹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虽不明所以，还是重重点头：“嗯！我记住了，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刚叮嘱完，就听见远处隐隐传来骚动，惊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像潮水般涌来。
“不好了！有人掉莲池里了！在西边！”一个小厮惊慌失措地跑过喊道。
牛若黎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紧紧攥住了姐姐的手。果然！
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让她愣住了。
落水的并非预料中的林曦云或林浅月，而是府里另一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出四房小姐。救人的也不是什么青年才俊，据说是工部侍郎家一个名声不显、甚至有些纨绔习气的庶子。两人湿漉漉地被捞上来，场面狼狈又尴尬。那位小姐哭得泣不成声，那位公子也臊得满脸通红，周遭的目光充满了看戏的玩味和隐秘的鄙夷。
一场原本可能轰轰烈烈影响主线剧情的风波，就这样变成了一桩略显滑稽和无奈的意外事故。
牛若黎缓缓松开姐姐的手，长长舒了口气。
“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当做事，当当当……这剧情歪得够别致啊。”她摸了摸下巴，看热闹的心思死灰复燃，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离远点是对的”的庆幸。
她再次叮嘱姐姐千万藏好，然后才悄无声息地溜回厨房后院。那个拜托她顶班的丫鬟脸色好多了，正焦急地等着她，又是一通道谢，还塞给她一小块灶上偷藏的糖糕。
牛若黎摆摆手，接过糖糕揣进怀里，重新拎起她的斧头。
宴会后的侯府，渐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那桩庶女落水被纨绔所救的事，还是成了下人们窃窃私语好几天的谈资。牛若黎从闲话中听到，那位工部侍郎家的小公子事后被宁远侯叫去书房谈了许久，出来时脸色灰败。
牛若黎最喜欢八卦了，听了小禾那滔滔不绝的八卦分享，了解之后，默默抡起斧头。
“问题不大。”
木柴应声裂成两半。只要她和姐姐安稳，管他剧情是正着走、歪着走还是倒着走。她的目标一直都很简单：苟到期，带着姐姐，拿钱走人。
[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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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古代侯府丫鬟生存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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