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若黎在浆洗房彻底站稳了脚跟,靠着偶尔“上供”一点稀罕小零食(主要是各种口味的水果硬糖和奶糖),张嬷嬷对她的刁难明显少了,虽然重活累活还是她和小菊干得多,但至少能吃饱饭,晚上不再被无故克扣口粮。
她和姐姐牛小兰也建立起一条极其隐蔽的补给线。通过那个被几块糖“收买”的小厮,她隔三差五就能让姐姐收到一点“惊喜”——有时是几块压得实实的肉松米糕,有时是一小包油汪汪的肉干,甚至有一次是一小罐蜂蜜(她从空间一个大罐子里分装的)。东西不多,每次都换着花样,用最不起眼的油纸或干净树叶包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牛小兰干活附近的角落。
牛小兰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到后来的默契接收,姐妹俩甚至发展出了一套简单的标记系统来指示放置地点。有了这些油水充足、营养丰富的“额外补给”,牛小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干活的力气也足了,连带着挨骂都少了。揽月轩偏院的辛苦活儿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但牛若黎并不满足于此。浆洗房活计太繁重,接触的人却有限,消息也相对闭塞。她需要更靠近食物链(字面意思和引申义),更需要一个相对自由一点、能让她发挥“力气大”这个优势,并且更方便接应姐姐的位置。
她的目标盯上了侯府的大厨房。厨房油水足,消息灵通,各房下人都要打交道,而且,需要一个劈柴的苦力。
“问题不大,”她琢磨着,“以前那个软弱的我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我,更软弱……才怪,姐力气见长了好吗!”
机会很快来了。一次厨房管采买的嬷嬷来浆洗房催要一批急用的桌布,张嬷嬷指派牛若黎送去。牛若黎扛起那一大摞沉甸甸的、湿漉漉的桌布,脸不红气不喘,脚步稳健地跟着采买嬷嬷往厨房走。
那嬷嬷姓钱,看着牛若黎瘦小的身子骨扛着那么重的东西毫不吃力,倒是有些惊讶:“呦,小丫头力气不小啊。”
牛若黎低下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回嬷嬷话,在家里干惯粗活了。这不算啥,俺还能劈柴呢,俺爹说俺劈柴比后生还利索。”她故意带出一点乡下口音,显得更憨直。
钱嬷嬷眼睛眯了眯,没说话。
到了厨房院子,正好看见一个瘦弱的杂役小子吭哧吭哧地劈着粗大的柴火,半天劈不开一块,累得满头大汗。管厨房杂役的一个婆子正在旁边骂骂咧咧。
钱嬷嬷脚步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对牛若黎说:“把这桌布送到里面去。出来时,去把那堆柴火劈了,厨房等着用。”她随手一指墙角那堆明显是刁难人的硬木柴。
“哎,好的嬷嬷。”牛若黎应得干脆利落。
她快速送完桌布回来,走到那堆硬木柴前,拎起那把沉重的斧头掂量了一下。周围几个厨房的婆子丫鬟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瞅着她。
牛若黎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生活给了我一拳,我说没,上次重……这次看我的!”
她抡起斧头,动作算不上多么标准,却带着一股沉稳的、与她体型不符的爆发力。“嘿!”一声闷响,一块坚硬的柴火应声而裂,切口平整。
周围看热闹的眼神变了一下。
牛若黎也不停歇,一块接一块地劈下去,速度不快,但极有节奏,每一下都精准有力,仿佛不知疲倦。很快,她脚边就堆起了一小摞劈好的柴火,额角也只是微微见汗。
那骂人的婆子不骂了,盯着她看。钱嬷嬷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劈完指定那堆柴火,牛若黎放下斧头,气息依旧平稳,走到钱嬷嬷面前,依旧是那副憨厚模样:“嬷嬷,劈完了。还有啥活儿不?”
钱嬷嬷上下打量她,忽然笑了笑:“小丫头确实有把子力气。在浆洗房屈才了。想不想来厨房干活?专门劈柴挑水,活儿是累点,但吃的比浆洗房强。”
牛若黎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露出犹豫:“啊?这……张嬷嬷那边……”
“张嬷嬷那边我去说。”钱嬷嬷摆摆手,“就看你愿不愿意吃这份苦了。”
“愿意!俺愿意!”牛若黎忙不迭地点头,像是生怕对方反悔,“谢谢钱嬷嬷!俺一定好好干!”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不知道钱嬷嬷用了什么法子,第二天,牛若黎的调令就下来了。张嬷嬷虽然不爽,但也没多为难,只是阴阳怪气了几句,大概是觉得一个劈柴的粗使丫头,去了厨房也是最低等的,便放她走了。
小菊拉着她的手,很是不舍,又替她高兴。牛若黎偷偷塞给她最后几块糖和一小包肉松:“藏好,慢慢吃。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到了厨房,牛若黎被分派的活计果然就是劈柴和挑水,住在厨房后院更简陋的大通铺里,但正如钱嬷嬷所说,厨房的伙食确实好上不少,至少油水足,偶尔还能吃到点肉渣。
对于别人来说,劈柴挑水是实打实的苦力活。但对牛若黎来说……
“问题不大!”她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木柴和那口深井,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劈柴极有技巧,专找木柴的纹理弱点下斧,省力又高效。她甚至偷偷从空间工具箱里摸了点现代润滑油抹在斧柄和斧头连接处,让挥砍更顺滑。她每天准时上工,抡斧头抡得虎虎生风,看起来比谁都卖力,实际上消耗的体力远小于旁人预估。剩下的力气,正好用来“偷懒”和观察。
厨房后院人来人往,但又比浆洗房多了几分混乱和自由。她很快就摸清了这里的人际关系:谁是真正管事的,谁是仗势欺人的,谁是老实干活的,谁是偷奸耍滑的。她也找到了给姐姐送东西的更好渠道——厨房每天都有往各院送食材和点心的粗使婆子,稍微打点一下,指缝里漏一点好东西给偏院的“熟人”,比之前更方便隐蔽。
她甚至利用挑水砍柴的便利,偷偷将一小罐猪油和几块品质不错的碎炭藏在了姐姐干活必经之路的一个隐秘墙洞里,并用只有姐妹俩懂的标记示意。牛小兰拿到后,晚上就能偷偷热点东西吃,不必总是吃冷食了。
然而,侯府的平静之下永远是暗流汹涌。厨房一个姓王的管事嬷嬷,似乎对钱嬷嬷塞进来的人很是不满,又见牛若黎虽然干活卖力,但不像别人那样对她阿谀奉承,便时常找茬。
不是嫌她劈的柴大小不均,就是骂她挑水慢了耽误事,有时甚至故意把脏活累活堆给她。牛若黎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应了,默默干完,绝不正面顶撞。
“一个人骂我,说明不了什么,两个人骂我,说明他们认识……这位王嬷嬷大概是跟钱嬷嬷不对付,我纯属倒霉撞枪口上了。”她心里门儿清,但懒得浪费精力跟这种人纠缠。
但她也不是泥捏的。王嬷嬷不是爱挑柴火的刺吗?牛若黎下次就“特别认真”地把她院里要用的柴火都劈成奇形怪状、极其难烧的样子,要么粗得塞不进灶膛,要么细得一下就没,让王嬷嬷院里的丫鬟婆子叫苦不迭,背后没少抱怨。
王嬷嬷不是嫌她挑水慢吗?牛若黎就“一不小心”在她经过井边时,把洒出来的水泼得满地都是,让穿着体面绸缎鞋的王嬷嬷差点滑个四脚朝天。
王嬷嬷不是故意把清理馊水桶的活儿派给她吗?牛若黎干得“特别卖力”,清理时“不小心”把桶晃得厉害了些,溅出的馊水点子“恰好”崩了路过监工的王嬷嬷一身……
几次下来,王嬷嬷气得牙痒痒,却又抓不到牛若黎的任何把柄。每次看起来都是意外,都是这小丫头笨手笨脚或者太卖力了才出的错。她只能骂得更凶,但指派刁难活计时,却下意识地少了些——毕竟,谁也不想惹一身骚。
牛若黎每次挨骂都低着头,一副惶恐认错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别说你把命给我了,你tm命又不好……还想拿捏我?”
这天下午,牛若黎正埋头劈柴,就听见前院厨房忽然一阵死寂,随即响起王嬷嬷异常尖利惶恐的哭嚎求饶声,中间夹杂着竹板重重打在肉上的闷响和压抑的惨叫声。
她心下好奇,借着抱柴火的机会,蹭到通往前院的月亮门边,小心地探头看去。
只见院子里跪着一个衣衫凌乱、涕泪横流的小丫鬟,看打扮也是厨房的粗使丫头。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面色冷厉地站在一旁。两个粗壮婆子正抡着竹板,一下下狠狠打在那小丫鬟的背上腿上。王嬷嬷跪在旁边,不停磕头求情,脸色惨白。
旁边一个碎了的精美瓷盘碎片散落一地。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老夫人赏给云小姐的甜白釉碟子!你也敢碰碎!”管家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打!给我狠狠地打!王嬷嬷管事不利,也打几板子,打完跪满两个时辰!再扣三个月月钱!”
竹板落下的声音又沉又闷,那小丫鬟起初还能惨叫,后来声音越来越弱,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和抽搐,背上腿上很快渗出深色的血迹。
院子里所有下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脸色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牛若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认得那个小丫鬟,平时很胆小,说话细声细气,干活也算仔细。只是一个不小心……
这就是侯府。主子们用的一個碟子,比下人的命还金贵。
她默默地退回到柴堆后,继续劈柴,斧头落下得更加精准沉默。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酷和阶级的碾压。那竹板仿佛不是打在那个小丫鬟身上,而是打在所有奴仆的心上,提醒着他们,在这里,命如草芥。
愤怒和厌恶像冰冷的潮水在她心里蔓延。但她知道,此刻任何情绪都是无用的。
她学会了更深地低下头,更完美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说话做事更加谨小慎微。但同时,那种想要尽快带着姐姐逃离这个吃人地方的愿望,也从未如此强烈过。
晚上,她趁着夜色,偷偷将一小瓶效果更好的伤药和两块能快速补充体力的巧克力,通过熟悉的渠道送到了那个被打丫鬟同屋的、一个心肠还算不坏的婆子手里,什么都没说。
做完这一切,她躺在坚硬的大通铺上,听着身边其他丫鬟疲惫的鼾声和梦呓,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
“世界不围着我就算了,耍得我团团转几个意思……”她无声地吐糟,嘴角却扯不出一点笑意。
牛若黎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问题不大。”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攒钱,攒力气,熬时间,然后带着姐姐,远远离开这里。
[吃瓜][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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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代侯府丫鬟生存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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