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若黎在厨房劈柴挑水的“苦役”早已驾轻就熟。她劈柴的力道和角度越发刁钻,看起来汗流浃背卖力无比,实际消耗的体力却控制得极好,还能分心听着各路人马的八卦。
“问题不大,”她一边抡斧头一边心里嘀咕,“他们都看不起我,偏偏我也不争气……呃,在偷懒和听墙角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侯府的生活枯燥得像反复漂洗的旧布,唯一的亮色就是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厨房是信息洼地,各房各院的婆子丫鬟小厮来来往往,等饭取食的间隙,舌头根子就闲不下来。
她干活时总是竖着一只耳朵,低着头,像个闷葫芦,却把那些碎语闲言听了个全乎。
“听说了吗?西院那个叫翠儿的小蹄子,昨儿个半夜摸黑钻了二少爷的被窝!” “嚯!结果呢?攀上高枝儿了?” “攀啥高枝儿啊!二少爷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一张大脸凑那么近,吓得嗷一嗓子,一脚就给踹床底下去了!听说还嫌她脸上痘印多,吓着他了!” “噗……这算哪门子风流事儿,这是夜半惊魂啊!” “无人扶她凌云志,她自己也上不去……这位翠儿姐姐倒是挺敢想,就是运气和硬件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牛若黎心里疯狂吐槽,脸上还得绷住,免得笑出声。这些八卦成了她解闷的最佳佐料,也让她对侯府的人际关系和某些主子的脾性有了更“生动”的了解。
听八卦之余,她那“捡漏”的老本行也绝不可能放下。侯府家大业大,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就够她这“小仓鼠”忙活的。人人都笑话我,偏偏我也最好笑……笑就笑吧,能捡到实惠就行。
她去花园捡拾修剪下来的枯枝时,眼睛就跟扫描仪似的。那些开败了、掉落在地还完整的花瓣,尤其是一些香气馥郁的月季、桂花、栀子,都被她“顺手”用洗净的粗布小心包起来,藏在柴火捆最里面带回来。晚上躲在被窝里,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笨拙地将其阴干,再偷偷塞给来厨房送换洗衣物的姐姐。
“姐,拿着,放枕头边,闻着点儿香味,睡觉踏实。”她塞过去一个小小鼓鼓的、散发着淡淡混合花香的粗布小包,针脚歪歪扭扭,是她自己偷偷缝的。牛小兰捏着那粗糙却无比用心的小香囊,指尖微微发颤,眼圈立刻就红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重重地捏了捏妹妹的手,迅速将香囊藏进怀里贴身处。揽月轩偏院的气味总带着股若有似无的污秽味,这个小小的、带着阳光和花香气息的香囊,是她灰暗日子里唯一一点甜暖的、可以握在手里的慰藉。
她去布头坊送柴火时,嘴甜得像抹了蜜。“张姐姐,您这牡丹绣得跟活了似的!”“李嬷嬷,这云纹配得真好看,主子们肯定喜欢!”哄得那些整日埋首针线、难得听句好话的绣娘们眉开眼笑。于是,她蹲在角落“捡”那些被丢弃的彩色碎布头、用剩的一小截线团,甚至一颗掉了的、不起眼的木质扣子时,也就没人说道什么了。但凡我有一点本事,也不至于一点本事也没有……好在拍马屁的本事还有剩。
她把颜色鲜亮柔软的碎布头收集起来,仔细洗干净。晚上就着一点偷偷点燃的、没什么烟味的固体酒精(从空间小盒子里刮下来的一点点),用那跟绣娘偷师来的、依旧歪歪扭扭的针线,缝制成一个个丑萌丑萌、五官可能都不太对称的小布娃娃,或者厚实耐磨的杯垫。
小布娃娃送给了厨房里那个才十岁、满脸煤灰、负责烧火的小丫头杏儿。杏儿拿到那个穿着红绿拼色“裙子”、眼睛一大一小的娃娃时,眼睛瞪得溜圆,脏兮兮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属于孩童的、不敢置信的惊喜,她把娃娃在衣服上蹭了又蹭(试图擦干净手再摸),然后紧紧把娃娃搂在怀里,那天晚上,牛若黎看见她蜷在灶膛后的草堆里睡觉时,嘴角是弯着的,怀里鼓出一小块。从那以后,牛若黎再去抱柴火,杏儿总会把最干燥、最好烧最好劈的柴火偷偷指给她。
至于那些更零碎的颜色暗淡的布条和偶尔在路边、井边捡到的、几乎磨平了字的旧铜板(可能是哪个小厮跑动时掉落的),她则小心翼翼地收入系统空间角落。东西不值钱,但这种“收集”的行为本身,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各个世界搜刮物资的日子。“我攒了好多要买的东西,但是我没攒钱……先攒点破烂也行。”
最大的改善,还是在“食”上。厨房的伙食虽然油水足,但大锅饭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而且分量对正在偷偷锻炼长力气的牛若黎来说,只是将将够,至于油水……那得看管事嬷嬷的心情。
但这难不倒她。她的系统空间里,有一个小型现代化食品库! 如何安全地加餐成了技术活。她不能拿出包装太奇特或味道太浓郁的东西。
于是,夜深人静,当同屋的丫鬟们都沉沉睡去后,牛若黎会悄无声息地缩进被子里,像只偷吃的小老鼠。意念一动,一个白白胖胖、还带着微温的肉包子,或者一块质地紧密、不掉渣的枣泥糕就出现在她手里。她蒙着头,小口小口地飞快吃掉,连味道都尽量抿在嘴里,生怕香气逸散出去。吃完还得小心地把任何现代包装的痕迹彻底销毁。“与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马……在偷吃方面。”
给姐姐送吃的就更谨慎了。她不再送那些显眼的肉干,而是换成了更不起眼、却同样实在的“干货”。她把现代带来的真空包装炒饭、炒面,小心地拆开,倒进洗干净晾干的普通粗瓷碗里(这碗是她从厨房角落里“捡”的没人要的破碗,自己偷偷磨平了豁口),看起来就跟厨房剩下的、冷透结块的隔夜炒饭一模一样,然后通过那条秘密渠道送过去。
牛若兰拿到这碗“色香味”都远超侯府大锅饭的炒饭时,愣了很久。她抬头看向来送东西的那个被糖块打点好的粗使婆子,婆子只含糊地说:“厨房剩的,赶紧吃,别叫人看见。”
牛若兰低下头,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颗粒分明、夹杂着金黄蛋花和零星肉沫(来自现代料理包)的炒饭,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和着饭粒一起扒进嘴里。她不是傻子,这怎么可能是厨房剩下的?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把这份沉甸甸的、冒着诱人香气和妹妹心意的炒饭,一口一口,认真地吃完,连一粒葱花都没剩下。胃里暖了,身上有力气了,心里的那股劲儿也更足了。她知道,妹妹有本事,她们一定能熬出去。
下定决心,牛若兰想着以后出去了,不再做什么低等的杂役了,天天的连主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成了别人的奴才吃不饱是小事,就怕被牵连什么进去。
牛若黎还一直惦记着那个因打碎碟子被鞭打的小丫鬟,小禾。她伤得重,被挪回了下房最阴暗潮湿的角落,几乎算是被放弃了。牛若黎偷偷去看过两次,送过一点效果好的伤药和容易下口的吃食。这次,她熬了点空间里的精米粥,加了点点肉松和细盐,装在一个小瓦罐里,又塞了两块容易化开的软糕,让杏儿趁黑送过去。
小禾挣扎着喝下那碗从未喝过的、香糯咸鲜的肉松粥,吃着那甜软得不像话的糕点,干裂的嘴唇翕动,眼泪无声地流成了河。她看着阴影里牛若黎模糊的轮廓,嘶哑地挤出声音:“小黎姐……你的大恩……我小禾……记一辈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有什么事,刀山火海……”
“快别说了,好好养着。”牛若黎打断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前途一片黑暗,黑黑的我们刚好可以睡觉了……你先赶紧把身子养亮堂点。”
或许是因为年轻,或许是因为牛若黎那些超越时代的药物和食物,小禾的身体竟然真的慢慢好了起来,虽然留下了深深的疤痕,人也更加沉默畏缩,但她看牛若黎的眼神,充满了近乎虔诚的感激和依赖。她伤好后被分去做清洗夜壶之类的更轻省也更腌臜的活儿,由于每次去各房拿夜壶,就也容易听写八卦,但只要听到任何关于厨房、关于揽月轩、甚至关于府里各位主子的风吹草动,都会想方设法地、拐弯抹角地透露给牛若黎。
“小黎姐,我听说揽月轩那个云小姐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侯府世子爷夸了表小姐绣的花好……” “小黎姐,管家这两天查库房查得紧,好像少了批陈年布料……” “小黎姐,小心点王嬷嬷,她昨天跟钱嬷嬷因为分例的事吵了一架,脸色差得很……”
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像一块块拼图,让牛若黎对侯府的暗流涌动看得越发清楚,让他更看清楚这个社会女人,而且还是奴仆女人的地位,也让她能更好地规避风险。
日子就这样过着,表面是厨房里最低等、最不起眼的劈柴丫头,暗地里却靠着“捡漏”、空间物资和一点点用糖块、善意经营起来的脆弱人脉,把自己和姐姐的生活悄然改善。她依旧谨小慎微,大部分时间低着头,但眼里有了光,身上有了劲,心里也有了底。生活给我一巴掌,我说没有上次响……好像确实一次比一次轻了?
她甚至开始用捡来的最细软的布头和丝线,尝试给姐姐绣一个更复杂的、能装点铜板香膏的荷包,图案就绣简单的平安结,针脚依旧歪歪扭扭,却一针一线都透着认真和期盼。
夜空下,这个连根开始腐烂的侯府依旧森严壁垒,规矩吃人。但在某些最不起眼的角落,一点点温暖的、属于生存者的生机,正靠着某种“无用”的窝囊和极致的务实,顽强地滋生蔓延,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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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古代侯府丫鬟生存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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