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半天文件夹，没有反应。这是什么意思？给了又不让看。坐那思考好半晌，想着有没有可能车机支持不了这个功能，要下载到电脑上才能看？
刚才还在想佝偻着腰在狭小空间里又写又画不要太累，如果它能下载到U盘，就可以在电脑上慢慢看慢慢抄了。
片刻不能等，在包里翻找到U盘插上去，还好她的U盘有C口，此时点确认传输，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U盘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她拔/出插上电脑，用期待又兴奋的手点开文件夹，里面有三个小文件夹。
她要的资料，海船工艺分解和野稻生长区没给，其余都给了。为什么不给野稻生长区，裴绥昭有个猜测：可能是在对方收集的数据里，野稻和水稻没有区别，统称为水稻，所以根本给不出？当然这都是她瞎猜，现在对方跟她没有建立有效沟通，她只能单方面瞎猜一通。
但是不给海船工艺资料就耐人寻味了，航海不仅意味着能找回这片土地上没有作物，还能构画出完整世界舆图。那可不可以猜想为，光鸡蛋不想让她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具体是什么样？
这个想法让她莫名背后一寒，要真是如此，就已经能得到一个答案：现在这个世界和她原来世界，不一样。
这个想法让她在座椅上发了很久的呆，最终轻笑出声。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她是烂柯棋盘边的观棋人还是棋盘上的棋子，都逃不出命运的沼泽。如今光鸡蛋出现了，最终她走向何方，似乎身不由己。
“车机”高冷得确实有点像神祇，能安排凡人命运的神祇。知道一旦和凡人平等有效的对话，凡人就会像贪得无厌的小赖皮一样赖上去，什么都要问，什么都想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裴绥昭决定了，不论车机背后是什么人，以后就叫她们车机，直到她们出来自我介绍为止。
这晚裴绥昭熬到凌晨三点多，粗略看了下资料，回转窑、玻璃和水泥基本上没问题，有资料就是有了方向，有难关是肯定的，毕竟现在人才几乎没有，只能一步步去攻克它。
糖场为主的轻工业都在渡口周围，水泥玻璃这些相对来说的重工业，裴绥昭和虞霁初选扯在渡口下游，西北角那个地方。
雁归观开学定在八月初一，开学过后她们就要前往鹭州试晒海盐。公主让栩儿亲自带来指令：悄悄晒，消息不能出遂丰县，遂丰县知县黄沧可以相信，守军将领元英全权负责此事。
白天在工地忙着指挥时对虞霁初的身影没那么在意，可晚上一起设计房子时感觉还是尴尬。还好惠贞和栩儿都在，不至于尴尬到抠脚趾。
“这个壁炉暖气结构图我还是有些不懂，请昭阿姊再给我讲讲。”惠贞完全沉浸于扮演一块海绵，她只对知识感兴趣，对于裴虞二人间的暗涌，或许察觉到了，但她不关心。
裴绥昭本来打算地板通铺石砖，这样方便铺地暖，但是发现现在根本没有岩石切割技术，用青石板的话屋内屋外又没有区分开，于是暖气管就只能埋在墙壁里。
她和惠贞在讨论时忍不住悄悄偷看虞霁初，但虞霁初在很认真地画窗棂，画屋檐，画平棋，很平常的状态，似乎生日那晚的事在这人心里本不算事。
好嘛，好得很。裴绥昭牙痒痒想磨牙，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给气笑了。可能确实不算事吧，只有她一个人生出了错觉和一瞬间的妄念。
“昭阿姊，你是不是口渴？”栩儿起身就要去给她倒茶，裴绥昭咬牙轻喝：“坐下，屁股长刺是不是，说说你看到现在有哪些不明白的地方？”
她让栩儿在看从“过家家”的资料中整理出的走舸资料，海船造不了，先造江船积累技术也行，走舸就是一种很适合的江船。她想着不能随随便便就被困住手脚，好歹试着挣扎一下。
一早就知道这位小朋友根本看不进去这些资料，这会垮着小脸都要哭了：“那，那我去请教姑母。”
裴绥昭叹一声，虞霁初起身给她添了茶：“忍冬秋菊茶，喝了去肝火。”倒完对大家说：“都休息会，栩儿，去喊蕉娘上些吃食过来。”
栩儿赶紧溜了，边跑边拍小胸脯：“明明就是和我阿姊置气，结果气都撒我身上了，我真是不容易。”
去肝火？裴绥昭觉得虞霁初在内涵她。茶当然喝，有人倒为什么不喝，更何况虞霁初亲手配的这款花茶还挺好喝的。
在开学前裴绥昭除了操心两个工场的事，操心建房的事，还要操心给放牛娃们找老师的事。既然是坤观，当然只能找女娘当教谕，可如今想找个读书识字，能教还愿意出来教书的女教谕，太不容易。
时间紧迫，各找各的，裴绥昭带着阿蛮在街上逛了一圈，没收获，倒是看到莲荷香洁铺子里人头攒动。她没管销售的事，不太自信地问：“今天出新品？”阿蛮跃跃欲试：“娘子，今日买就送蔷薇水小样，这是你说的你忘了？”
蒸馏精油的时候，裴绥昭从虞霁初那知道前朝是有香水的，是阏伽国的贡品，称为蔷薇水，用琉璃瓶装着。书中记载，洒人衣袂上，香味经十日也不歇。后来民间也有许多人用，只是历经战乱失其技法，本朝又刚建立，还没收到过这种贡品。
裴绥昭这次做得不多，但品种多，她试了好多种香料，做出来的东西给大伙分一分，其余的拿出来当促销。就知道不论哪个世界哪个时代的人都会对香味痴迷，这时候香洁店里不仅女娘多，年轻男人也不少。
看阿蛮想要，她有些好笑：“上次不是给了你几瓶，应该够用好久了。”阿蛮微嘟着嘴脸红：“我想要把所有香味集齐。”
好嘛，这还有个集邮爱好者，就不知将来真出邮票时，阿蛮的月钱还够不够用。
“欸，我跟你换，两瓶换你一瓶，别跑，我就差那瓶雪松香了！”追着一名女娘跑出来的女娘气得跺脚，裴绥昭嘴角抽了抽，让阿蛮自个进去。
“你很喜欢雪松香？”裴绥昭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娘，看衣着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年纪应该也不是很小，起码二十左右，这回她相信不会看走眼。二十来岁，脾性还跟孩子一般，家中应是较为宠溺。
这鹤尾城里的大户她多少都耳熟，哪家有这样的女娘她还真没听说过。
“当然喜欢，我问了店里的女娘，她们说这款本来就稀少，今天送完就没有了。”她说着还拿脚在地上碾来碾去，一脸郁闷。
“我手上倒是还有一瓶，你是真喜欢，我们去旁边茶肆坐会？”裴绥昭直觉这个女娘应是读过书，就不知道能不能拐出来当老师。
闲聊中裴绥昭得知，女娘姓柴名君弈，她当时就心道不好。鹤州唯一一所书院毓秀书院的山长姓柴，老家鹤尾，家中有一痴儿，先前都好好的人，及笄那年突发疯癫，见人就咬，自此就被送回老家养着。
这人不是柴君弈还能是谁，可眼前的女娘看着好好的，一点也不疯癫痴傻。
“怎么，你也听说过我？”柴君弈淡然喝着茶，似笑非笑对裴绥昭看着：“正巧，我也听说过你，裴绥昭。”
两人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聊了许久。裴绥昭弄清事情原委后感叹，柴君弈也算这个时代的奇女子了，装疯卖傻来逃避嫁人，豁得出去，也是家中父母还算疼爱，这才成功。
直到虞霁初带人来，裴绥昭已经和柴君弈说到教育分科的事，柴君弈原本兴意阑珊，以为又要教经书子集，可裴绥昭说的方式让她耳目一新，很感兴趣。
原本聊得兴起的两人在一张冷脸的注视下只能依依惜别，至此，柴君弈已决定加入雁归观，在道场弘文传道。
“小脸绷着不好看，我惹你了？还是柴君弈跟你有私仇？好不容易拐个人过来，别给吓跑了。”
裴绥昭想掐掐虞霁初的脸颊，蠢蠢欲动的手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见她还冷着脸，终于还是轻戳了戳她的肩：“这是生气了？生的哪门子气你得说我才知道。要不要一起走？我还要去街上转转。”
“你和她聊的什么，如此开怀。”虞霁初手里捏着送给裴绥昭的同款流珠，只不过裴绥昭的是手串，她的是手持。裴绥昭看得好笑，小小年纪开始盘串，这都是虞素宁带得好啊。
“不就是要开学那些事，好不容易找个教谕你不开心？”
“可还有聊别的？”
“没有了，哦，答应给她一瓶雪松水。我们还没聊完正事你就来了，哪有空聊别的。到底怎么了？”
“她脑子不太好，你以后不要跟她聊太多。”
这算不算挟私报复？裴绥昭就不相信以虞霁初对鹤尾的掌控，会不知道柴君弈是装疯卖傻。她懒得戳破，指指前面的书斋：“进去瞧瞧。”
书斋不仅卖书，还卖字画，有老板自个收的，也有寄卖的。裴绥昭看这些都有看古董的滤镜，觉着都好，叫来掌柜问道：“你这有没有女娘寄卖的字画？”
“有，贵客这边请，这一块都是。”掌柜把她们领到一处角落，这里光线不行不说，灰都落了一层，伙计都没拂尘，看来掌柜是很不看好它们卖出去。
“你让掌柜把这些人的住址都交出来，我们一家家拜访，总能寻到一两个。”裴绥昭跟虞霁初耳语，这种要权势撑腰的事，就让虞霁初来做好了。虞霁初被她说话的气流扰得耳朵发痒，动了动耳朵，轻“嗯”一声但没动，似是想多听一会。
临近要出远门，裴绥昭有些焦躁，在这个时代出远门实在太不方便了，什么都不方便。除开衣物，她还准备了一套床上用品，顺便把野炊餐具都带着，府里就算了，外边的客栈酒楼谁知道睡过哪些人吃过哪些人。她不仅自己这样做，还动员此次出行的人都带上床上用品和私人餐具。
路上免不了饿要吃干粮，又做了好多肉松果脯糕点。栩儿指名要桃酥和手指饼干，让裴绥昭揪住小尾巴笑话她，连小狸奴的磨牙棒都抢来吃，真不害臊。
说实话，要是能步行去，裴绥昭宁愿步行，这山高路远，马车实在要命。虞霁初见她这么焦躁，好几次劝她不要去，把册子写清楚，派人去就行，就跟当初在鹭州建糖场一样。
但晒盐和制糖不一样，从选址开始就很重要，她怕派人去，到时候派去的人一知半解，根本弄不好，等书信来回也要很久，书信还说不了那么清楚，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自己去。
临走之前有件大喜事，林枕梧醒了。在虞素宁和林医效联手精心诊治下，加上空青天天和小姑姑说话试图唤醒她的记忆，三天前虞素宁施针后，林枕梧就醒了。她记起了所有的事，但她不想全说出来惹家里人伤心，就这样一家人还是抱着哭了一场。
她醒来后听说雁归观的事，表示想加入当教谕，于是放牛班最初的四位教谕出炉：柴君弈，林枕梧，韩松娘，顾齐愈。观主虞素宁，编外教谕：虞霁初，裴绥昭，虞栩睢，林空青，黄惠贞。
这时候开学也不好作什么思想动员，你教她们忠君爱国，她们会疑惑忠龙椅上那位君，还是给她们衣食学习保障的虞家人。爱国是爱荆朝，那要是有人反了荆朝，还要不要爱这个国？
虞素宁只能跟她们讲条例讲规矩，讲学分制，学业和平时表现都纳入学分表，学分扣完就开除，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并不苛刻，她们制定的条例规矩，一般人都能做到。至于学习方面，只要好好学认真学，再差的孩子也能得到一定学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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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忍冬秋菊茶去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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