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益州第一晚,大雪漫天,岑稷给她们算着这些日子商队从鹤尾都运来哪些东西。似是怕她们在益州太苦,虞素宁把能送来的都送来了,包括新做出来的用几层蜡纸密封好的卫生巾和几床羽绒被,这让裴绥昭大为感动。
瑶娘知道岑稷受伤后就想过来益州,被三娘劝阻住,商队带信过来,岑稷回信让瑶娘千万别乱跑,否则她更忧心。此后只要有商队往剑南道来,瑶娘都要托一堆东西过来。
裴绥昭有的岑稷都有,受人时时惦记在心,免不了炫耀。裴绥昭也很配合:“有人心疼就是不一样,瑶娘待你比娘子待自家官人还要好。”她故意这样说,当然也成功看到脸红成猴子屁股的岑稷,扭捏着吐出一句:“不要乱说。”
裴绥昭简直想仰天大笑,看这些小娘子暧昧,堪比追甜剧,十分有趣。之所以没笑出声,是因为她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都不用找她就知道是虞霁初,这让她不敢剖开心思胡乱放肆。
晚上躺床上和虞霁初闲聊,她让虞霁初给小獠蛮取个名字,虞霁初懒散哼一声:“我又不是她阿娘,取什么名字。”
这区别对待很明显啊,当初给飞虹赐字那个积极。裴绥昭转向她,拿手指轻挑她的下巴:“看来我们的县主很不喜欢这外族蛮儿,罢了,是我一时心软没仔细思量……”
“昭关的獠蛮多出自土泊泥,那边都取白姓,就叫她白小卷好了。”
好嘛,尾巴上那撮卷毛让人惦记上了这是。裴绥昭好笑,但也没反驳:“成吧,就叫她白小卷。”
原益州知州随益王府造反早已伏诛,后来公主让刘沉来益州做监州刺吏,朝廷派任的知州再无实权,如今益州民生大事都在刘沉掌控之下。
县主来益州,本地士族豪绅自然要来拜访,虞霁初让管家丹娘不要接拜帖,只管告知来人,冬至那日虞府摆宴,到时候会送请帖上门。她不喜欢天天被人叨扰,裴绥昭让她一宴酬万宾,她觉得甚好。
这几日裴绥昭和岑稷在做扭扭车,原本是想托商队带图纸回鹤尾,让瑶娘自个找人做,但岑稷说她没送过小狸奴什么东西,如今冬日闲暇,正好活动筋骨。她们一开工,白小卷就蹲一旁眼巴巴望着,裴绥昭于心不忍,决定也给她做一个。
裴绥昭给白小卷设计了长尾巴的连体服睡衣,胸前和□□处用扣子,类似玩偶服。这让白小卷欢喜得不行,晚上穿着就在床上打滚,白天也不肯脱,要一直穿着,裴绥昭只能又让人给她做了几件外穿的。
吃饱穿暖尾巴被包住的白小卷看上去和一般孩子无异,甚至比大多数孩子都要好看,相处这些时日,在裴绥昭的教导下野性渐收,不再随意对人龇牙,除了那如黑洞般填不饱的肚子,一切都好。
益州这边平常过冬,京城的宁安公主夜不能寐,她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母后了,五日前她训斥阻拦她探视母后的宫人,因此被皇帝下令禁足府中。文墨晖来探望她,被拦在府外,晚间她的丫鬟从墙头捡到包着石子的信纸,她才知道情势如此严峻,皇帝果真把母后软禁在宫中。
她开府不到一年,哪里会有死心踏地忠于她的臣子,事到临头,她除了文家也无旁人可信。可皇帝私底下告诫了外祖,如若妄动,必不留情。她清楚皇帝要亲政的决心无人可阻,可她不清楚殷弼那个老匹夫到底会教皇帝怎么做。
心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让她彻夜难眠。她忧心母亲,忧心自己,也忧心皇帝会不会一步踏错,酿成滔天大祸。
虞霁初攒这个宴,裴绥昭也想趁机摸摸益州这边的商业,来的人都一门心思巴结虞霁初,从这些人眼里,她能明显感受到阶级分明,她被划分在下人一等,不配和他们交谈。
她当然不会硬赶着上去跟他们套近乎,就听虞霁初和他们闲聊,也能听出些许门道来。虞霁初对他们颇为冷淡,这是裴绥昭头一回见她把上位者的姿态摆得十足,要是听到不爱的话,就当没听见,对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不会再上前自讨没趣。
宴席的菜肴应该是这个时代的顶级水准,一道菜要做得好吃,食材要新鲜,取新鲜中的精华,经几道繁复手法烹饪而成。看来当年益王在这里一点没亏待自个,起码在吃这方面是一点不比皇宫差。
人太多,用的分餐制,各人前面的餐板用文火加着热,在这大冬天也不会让菜上来就冷掉。
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肴,小獠蛮哪还记得这几日学的要斯文点,一口接一口,就差脸埋进盘子里,斯文是什么东西,早抛九霄云外了,欢喜得尾巴在衣服里使劲摇。
裴绥昭轻按住她尾巴,小心四处扫视,还好穿着厚重的冬衣别人看不出什么,但她看到好几道鄙夷的目光不加掩饰投在她俩身上。对此她没什么感觉,本就不是这种礼制下长大的人,也并不在乎这些礼仪。
“阿蛮,去把白小卷抱到我这边来。”裴绥昭不在乎,虞霁初在乎,她不喜欢那些人那么看裴绥昭,也对白小卷毫不掩饰的狼吞虎咽头疼。
她吩咐阿蛮前去抱人,阿蛮一抱白小卷就要闹,裴绥昭“嘘”了一声,白小卷才不情愿被阿蛮抱到虞霁初身旁坐下。
坐到虞霁初身旁,白小卷没再乱动,裴绥昭甚至从她小脸上看到了对在座的不屑与蔑视。这不能用野性来解释,裴绥昭莫名感觉心头一怔。
能坐到虞霁初身旁,那定是不简单,不少人从前倨后恭,从先前的鄙夷到现在拐弯抹角的打探。这群人中只有一位年约四十多的妇人从始至终淡定如常,先前只顾品尝菜肴,现在只品尝美酒,但是在裴绥昭看过去时会给予真诚一笑。
宴席还没散,虞素韵派来斥候急报,西关道往京畿方向,江东道往京畿方向,一夜之间五人举反旗,崔观和左望周开始调集大军往京畿道方向压近,名为勤王平叛,实为夺取京畿道。
皇帝连发几道圣旨让他们不许带兵入京,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让他们乖乖听话入京束手就擒,简直可笑。
此次合围呈雷霆之势,他们应是结盟了,无论谁先取京畿道,接下来都会一致挥师南下直取虞军。
大荆立国十年,天下再次大乱。此时,司天监星官聚集观星台,皆面色大惊看向太史令,太史令测算完毕,后跌两步闭眼道:“确实是荧惑守心。”
宴席散后,裴绥昭听说这个消息,感觉很荒谬,可又说不出什么来。又打仗了,战争会像台巨大的绞动机,将所到之处的一切都绞碎。
就在各地战事呈燎原之势时,鹤尾虞府别院停车的房间内,车子忽然自己启动,车机上的光鸡蛋内里全部被光点填满的那一瞬间,车子忽然发出一阵奇异的声响,随即一道流光冲上半空,眨眼又消失不见。
在院里打扫的丫头赶紧将此事告知正在府中的虞栩睢,虞栩睢过来时那声音已经不响了,知道房里停着车,她亲自去裴绥昭房里找到门钥匙和车钥匙,打开门后看到车子还在,这才放心。又围着转了一圈,打开车门里外仔细查看,也没有发现异样。
声音就响了那一阵,虞栩睢不想引起恐慌,安抚好丫头,吩咐这事不要外传。
虞霁初冒雪看驻守益州的将领万开平整兵,大雪纷纷扬扬,演练场热火朝天,她莫名感觉到一丝异样,但又说不出那是什么。正想着,手腕上明明是金属材质的手表,此时却发出一阵温热和轻微的震颤。
她感到异样,正要解下,忽然听到些听不懂的声音,对方好似是在和她说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懂。
虞霁初扫视两旁,看到他们都没有异样,连岑稷都只是兴致勃勃看着前方,她就明白这声音只有她一个听到。
万开平感觉县主的神色不太对,想着这雪越来越大,他赶紧上前恭请县主去屋里坐着。岑稷面露不屑,这算什么,当虞霁初真是娇养长大的贵女?可她没想到虞霁初答应了,还吩咐她不用跟着,说去房里坐一会就回来。
关上门,虞霁初坐那等了一会,没有异样,再次环顾四周,她低声道:“不要装神弄鬼,什么东西,出来!”
不一会她看到面前出现一只浮在半空中的兔子,但这显然不是真兔子,这只兔子似乎由白光生成,只是那光无处不泛着冰冷,眼睛更是冒着幽幽琥珀光。
兔子扫视一遍,显然,面前的人不是她的船长,但星槎钥匙却在这个人的手里,这让她有些急切:“星槎的钥匙为什么在你手里?船长在哪?”
这回说的话能听懂了,这东西模样是兔子,但声音是个成熟女人的声音,虞霁初按捺住心中狂跳,沉吟片刻,处变不惊地回:“看来你不太懂礼数,你我素未谋面,上来就是质问。你倒是先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兔子在权衡,或者说在计算,不一会说道:“我是幽荧,你可以把我们理解为天外来客,但我们只是过客,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现在我们准备离开,还请将钥匙还给我。”
她这么客气的回话,是因当前局势不明朗,虞霁初主不主动还钥匙于她来说不重要,只要她想要,随时能取回。但自从她醒来感应不到船长和星槎,她就明白她们的处境可能不太好,凡事不能肆意妄为。
离开?虞霁初沉默,可手表是裴绥昭的,是不是表示裴绥昭和兔子是同伴,如今也要一同离开?
不,不该是这样,裴绥昭不该是过客。
一人一兔僵持了许久,虞霁初语气深沉:“你所谓的钥匙,是友人赠我的心意,我不可能让它落于旁人之手。你最好让我知道你们的一切,为何来到这里,为何要现在离开,否则我爱莫能助。”
兔子没有说话,闪着琥珀光的眼睛对虞霁初看了一会,然后突然消失,同时虞霁初感觉到手表上的温热和震动也同时消失。
没有星槎钥匙的定位,幽荧找了一圈也没感应到星槎,更没有找到船长,这让她有些怔忪。根据虞霁初先前的话,她锁定虞霁初身边的人一一排查,只发现裴绥昭在一群里人很特殊,但裴绥昭不是船长这她很肯定。
又在裴绥昭身旁观察几日,她愈发感觉裴绥昭有些像船长,不是说长相,是长时间陪伴在船长身旁的她得出的一种唯心论。有些荒谬,她怎么能得出这么可笑的结论?简直像个远古神棍。
越觉得裴绥昭和船长相似,幽荧对船长的处境就愈发担忧,意识到拖下去没有好处,她决定先和虞霁初谈谈。
明天有事不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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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该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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