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书房里,日头刚过正午,光线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地上映出方方正正的亮斑。
谢行止手里捏着张烫金请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
请柬是萧翊派人送来的,说是瑞王刚从江南回京,要在王府设接风宴,请了京里的文武百官,特意注明 “请携女眷”。
谢行止心里清楚,萧翊这是没安好心,他与萧翊素来不和,萧翊借着瑞王的名头设宴,还让带女眷,无非是想探探他与宋狸的关系,再找机会挑拨。
“药熬好了。”
门外传来宋狸的声音,谢行止把请柬往案上一放,应了声:
“进来”。
宋狸端着药碗走进来,青瓷碗沿冒着热气,药味不算太冲。她把碗放在谢行止手边,目光无意间扫过案上的请柬,“瑞王接风宴” 几个字让她心里一动。这些天她一直没找到刘媒婆的下落,瑞王那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若是能去宴会上,或许能找机会试试情况。
“这宴会,你要去?” 宋狸状似随意地问,手里还在收拾案上散乱的书页。
谢行止端起药碗,吹了吹热气,没抬头:
“嗯,百官都去,我不能缺席。”
“那…… 能带女眷,你带我去呗?” 宋狸停下手里的活,声音放得轻了些,尽量显得不那么刻意,“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王府的宴会是什么样的,想去开开眼。”
谢行止喝药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宋狸眼神亮晶晶的,像揣着小心思的猫。他放下药碗,语气沉了些:
“不行。”
“为啥不行啊?” 宋狸立刻追问,脸上露出点委屈,“我又不添麻烦,就跟在你身边,看看热闹就行。”
“萧翊没安好心,这宴会不是去看热闹的地方。” 谢行止的手指敲了敲案面,“瑞王刚回京,手里肯定攥着些江南的事,萧翊想借宴会搅局,你去了只会成靶子。”
宋狸心里一紧,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咬着唇:
“可我真想去看看…… 再说了,有你在,还能让我受欺负不成?” 她知道谢行止护着她,故意把话说得软些,想让他松口。
谢行止却没松口的意思,语气更坚决了:
“不行。你留在府里,让张妈陪你说说话,或者看看医书,别去想着宴会。”
宋狸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本来以为软磨硬泡能成,没想到谢行止这么不近人情。她攥了攥衣角,压着心里的火气:
“你是不是怕我去了给你添麻烦?还是觉得我在场,你不好跟萧翊他们周旋?”
“我是怕你出事。” 谢行止的眉头皱得更紧,“萧翊和瑞王都不是善茬,宴会上人多眼杂,万一他们对你动手脚,我顾不过来。你听话,留在府里,等我回来给你带些王府的点心。”
“我不要点心!” 宋狸的声音提高了些,“我就想去宴会!你总说怕我出事,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想做的事?” 她差点说出 “我想找瑞王问刘媒婆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没让谢行止知道自己在查过去的事,不能露馅。
谢行止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也有些发紧,可还是硬着心肠:
“这事没得商量。你要是实在闷得慌,让林深带你去街上逛逛,宴会是绝对不能去的。”
宋狸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再争也没用,心里又气又急,转身就往外走:
“不去就不去!谁稀罕!” 她走到门口,还故意摔了下门,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响。
谢行止看着紧闭的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带她去,只是萧翊的宴会太危险,他不能让宋狸冒一点险。他拿起案上的请柬,指尖用力,把边缘捏得变了形。
宋狸出了书房,心里堵得慌。她沿着府里的小路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门。守门的小厮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是低着头站着。宋狸脑子一热,推开后门就走了出去。她想到街上出去透透气,顺便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去宴会。
不知不觉,来到了条僻静的小巷,两边种着老槐树,叶子绿得发亮。宋狸沿着墙根慢慢走,心里还在琢磨宴会的事。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折扇开合的声音,“哗啦” 一声,很是清脆。
“宋姑娘一个人在这儿走,是有什么烦心事?”
宋狸回头一看,是安王萧翊。
他穿着件月白色的常服,腰间系着块普通的玉佩,手里拿着把素面折扇,看起来倒不像个王爷,更像个读书人。
宋狸心里一警惕,往后退了半步: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她知道萧翊和谢行止不和,不想跟他多打交道。
萧翊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扇子轻轻敲着掌心:“本王路过,看到姑娘一个人走得闷闷不乐,就过来问问。怎么,是谢大人惹你生气了?”
“还是说,上次......”萧翊忽而逼近,笑吟吟地直视着宋狸。
“没有。” 宋狸低下头,有些慌乱地拉开距离。
萧翊却没打算走,反而往旁边的槐树下靠了靠,语气随意:
“本王猜,是谢大人不让你去瑞王的接风宴吧?”
宋狸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
“京城里的事,想知道还不容易?” 萧翊笑得意味深长,“谢大人就是这样,把你护得太紧,反而忘了问你想不想要。他觉得带你去宴会危险,可他没想想,你说不定有自己想去的理由。”
宋狸的心跳快了些。萧翊的话正好说到她心坎里,她确实有想去的理由,只是不能说出来。
萧翊见她不说话,又接着说:“其实本王觉得,谢大人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个接风宴,能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有本王在,肯定能护着姑娘。”
宋狸咬了咬唇,心里有些动摇。她看着萧翊,犹豫着问:“殿下愿意带我去?”
“当然。”
萧翊立刻点头,语气很是爽快,“本王本来就觉得,这么热闹的场合,姑娘不去可惜了。而且,瑞王刚从江南回来,说不定还能跟姑娘聊聊江南的事呢。”
宋狸心里一动。瑞王在江南待了那么久,说不定知道刘媒婆的下落。她权衡了一下,觉得跟着萧翊去,总比错过机会好。就算有危险,她自己也能应付,谢行止给她的短匕还在腰间藏着。
“好,我跟你去。” 宋狸下定了决心。
萧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掩饰过去,做了个 “请” 的手势:“择日不如撞日,马车就在前面等着。”
宋狸跟着萧翊走到巷口,果然有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那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钻了进去。马车里铺着软垫,不算奢华,却很舒服。萧翊也跟着进来,吩咐车夫:
“回府。”
马车慢慢动了起来,宋狸坐在角落里,心里既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只知道这是她目前能接近瑞王的唯一机会。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安王府门口。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官服的人,还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女眷,很是热闹。萧翊先下了车,然后伸手想扶宋狸,宋狸却自己跳了下来,避开了他的手。
萧翊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带着她往里走。进了宴会厅,里面更是热闹,丝竹声不绝于耳,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女眷们则坐在另一边,说着家常。
宋狸刚走进来,就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头一看,是谢行止。
谢行止正跟几个官员站在一起,手里端着杯酒,脸色本来还算平静,可看到她跟着萧翊走进来,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手里的酒杯都快被捏碎了。
没等宋狸反应过来,谢行止就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了一下。
“谁让你来的?” 谢行止的声音很低,却满是怒意,眼神里还带着些失望。
宋狸被他抓得有些疼,挣扎了一下:“我自己想来的,跟殿下没关系。”
“自己想来?” 谢行止的目光转向旁边的萧翊,语气冷得像冰,“殿下倒是好兴致,管起谢某的家事来了。”
萧翊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宋狸旁边,手里的扇子轻轻晃着:“谢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宋姑娘又不是你的人,怎么能算家事?再说了,姑娘自己想来,本王只是顺水推舟,有什么不妥?”
“不妥的地方多了!” 谢行止的声音提高了些,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殿下明知道这宴会不简单,还带她来,安的什么心?”
“本王安的什么心,谢大人还不清楚吗?” 萧翊笑得有些嘲讽,“不就是怕姑娘给你添麻烦,怕姑娘碍着你的事吗?谢大人总是这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从来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宋狸听着他们俩争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挣开谢行止的手,走到两人中间:“你们别吵了!是我自己要跟殿下来的,跟他没关系。谢行止,你要是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谢行止看着她,眼里满是无奈。
“谢大人放心,有本王在,宋姑娘不会出事的。” 萧翊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挑衅,“再说了,姑娘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用谢大人事事操心。”
谢行止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瑞王穿着件紫色的蟒袍,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
“哟,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还吵起来了?”
萧翊立刻收起脸上的嘲讽,笑着对瑞王说:“没什么,就是跟谢大人聊聊天。瑞王,这位是宋姑娘,跟谢大人一起来的,本王刚才正好碰到,就把她带进来了。”
瑞王的目光落在宋狸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带着些探究:“哦?这位就是谢大人身边的宋姑娘?怎得从未耳闻?”
宋狸心里一紧,连忙低下头,没敢说话。她怕自己说错话,暴露了想查刘媒婆的事。
“跟着凑凑热闹,还望瑞王莫怪。”
“怪什么?人多才热闹嘛。” 瑞王笑了笑,转身对旁边的侍从说,“快给谢大人和宋姑娘上酒,再给宋姑娘端些点心来。”
侍从很快端来了酒和点心,宋狸接过点心盘子,小声对谢行止说:“我刚才不该跟殿下来,让你生气了。”
谢行止看了她一眼,语气软了些:“算了,来了就来了。待会儿别乱跑,跟在我身边,知道吗?”
宋狸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愧疚。她知道谢行止是真的担心她,刚才不该跟他闹脾气。
萧翊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撇了撇,走到瑞王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瑞王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对众人说:“今日是本王的接风宴,大家不用拘谨,尽情吃喝。对了,本王还请了些舞姬,让她们给大家助助兴。”
说完,他拍了拍手,一群穿着粉色舞裙的舞姬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丝绸舞带,随着音乐跳了起来。众人纷纷鼓掌,宴会厅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宋狸坐在谢行止旁边,手里拿着块点心,却没什么胃口。她的目光一直在瑞王身上转,想找机会跟他搭话,问问刘媒婆的事。可瑞王身边一直围着人,根本没机会。
忽然,她注意到有个舞姬的眼神不太对劲,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看,手里的舞带也攥得很紧。宋狸心里一警,悄悄碰了碰谢行止的胳膊:
“那个舞姬有点不对劲。”
谢行止他不动声色地往宋狸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待会儿要是有情况,你就往门口跑,林深的人在外面等着。”
宋狸点了点头,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匕。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个舞姬突然从舞带里抽出一把短刀,朝着宋狸扑了过来!
“小心!”
谢行止一把把宋狸推开,自己抽出腰间的佩剑,挡住了短刀。“当” 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瑞王和萧翊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带着些看戏的表情。
“谢大人,这可不能怪本王。” 瑞王笑着说,“是你自己要护着这个女人,怪不得别人。”
谢行止手里的剑指着瑞王,语气冷得像冰:“瑞王,你敢在宴会上动手,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怪罪?” 瑞王嗤笑一声,“本王只是请舞姬助兴,谁知道舞姬会突然发疯?谢大人,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周围的侍卫立刻围了上来,把谢行止和宋狸团团围住。
宋狸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腰间的短匕,走到谢行止身边:“我跟你一起。”
谢行止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暖意:“好。”
两人背靠背站着,面对着围上来的侍卫。宋狸虽然没怎么练过武,但握着短匕的手很稳。
就在侍卫们要扑上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林深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
林深带着一群暗卫冲了进来,很快就跟瑞王的侍卫打了起来。宴会厅里一片混乱,桌椅被撞翻,酒杯摔得满地都是。
谢行止趁机拉着宋狸,朝着门口跑去。瑞王想拦,却被林深缠住了。
“谢行止,你跑不掉的!” 瑞王在后面嘶吼着,声音里满是不甘。
谢行止没回头,拉着宋狸一路跑出了安王府。门口的马车早就准备好了,林深的人也陆续撤了出来,护着他们往谢府赶去。
坐在马车上,宋狸看着谢行止胳膊上的伤口,心里满是愧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跟安王来,你也不会受伤。”
谢行止拿出帕子,擦了擦胳膊上的血,语气很平静:“没事,一点小伤。以后别再跟萧翊走那么近,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了。” 宋狸低下头,心里有些难受。她本来是想找瑞王问刘媒婆的事,结果不仅没问到,还连累了谢行止。
谢行止看着她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了,平安回来就好。以后要是想查什么事,跟我说,别自己偷偷摸摸的,知道吗?”
宋狸心里一动,抬头看向谢行止。他的眼神很温和,没有丝毫责备。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在查刘媒婆和宋家旧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还没准备好,不知道该怎么跟谢行止说。
马车慢慢驶进了谢府,宋狸扶着谢行止下了车。张妈早就等着了,看到谢行止受伤,吓得赶紧去拿药箱。
回到房间,宋狸帮谢行止处理伤口。她小心翼翼地用棉布蘸着药汁擦着伤口,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谢行止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说:“宋狸,要是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拦着你,我会帮你。”
宋狸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抬起头,看着谢行止的眼睛,认真地说:“等我想好了,我会说。”
“好。”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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