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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江南夜沉如水,谢行止带着人在堤坝上忙到后半夜,玄色衣袍早被泥水溅得看不出原色。

他踩着及膝的冷浆,指挥着灾民往溃口填沙袋,身上隐痛时不时冒出来,他忍着,只把谢京泽递来的暖炉揣在怀里,借点微薄的暖意压着。

“谢大人,您在那边歇会儿吧,这有我们呢!”旁边的老河工看着他发白的脸,忍不住劝道。

谢行止刚要摇头,地面忽然猛地一颤,余震来了。

“不好!堤坝裂了!”

有人喊起来。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刚填好的堤坝豁开个大口子,浑浊的洪水像猛兽般涌出来,瞬间漫过堤岸,往不远处的灾民窝棚冲去。

“快救人!”

谢行止下令道,率先往窝棚跑。

风声里混着哭嚎和倒塌声,他看见几个灾民被水流卷着走,刚要伸手去拉,却瞥见不远处的临时药棚前,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正抱着柱子哭,脚下的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宋狸在药棚里熬药,听见动静冲出来时,正好看见洪水猛地涨起,把那孩子卷离了柱子,往深水区飘去。

她想都没想,抓起旁边的木桨就冲过去,踩着齐腰的水,一把拽住孩子的衣领。

可水流太急,她刚把孩子往怀里护,自己就被一股浪头掀得失去平衡,连人带孩子往水里栽去。

“小狸!”

谢行止的声音穿透混乱的雨声。

他看见宋狸在水里挣扎,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理智瞬间被抛在脑后。他猛地拉开腰间的玉带,不顾腹中骤然加剧的绞痛,纵身跳进冰冷的洪水里。

水又浑又冷,呛得他喉咙发疼,旧伤翻涌的疼几乎要把他撕裂。

他凭着一股劲,划到宋狸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紧紧攥着孩子的胳膊,拼尽全力往岸边游。浪头一次次打在他脸上,他死死咬着牙,视线模糊间,只记得要把他们带出去。

“别怕,别怕……”

终于摸到岸边的泥地,谢行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宋狸和孩子推上岸,自己却因脱力和寒水刺激,栽倒在泥里,怎么也站不起来,胃里的疼像有把刀在翻搅,他蜷缩着身子,连呼吸都带着颤。

宋狸顾不上擦脸上的水,爬过去扶他:

“谢行止?你怎么样?”

指尖刚触到他的后背,宋狸就猛地顿住。玄色衣料下,是清晰得硌人的肩胛骨,连脊梁骨的轮廓都能摸得分明,哪有半分权臣的宽厚,宋狸心中一紧,不知这个与她同床共枕,让她恨了这么多年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瘦了,她明明还没开始报复。

她往下探了探,指腹蹭过他腰间的衣料,没沾多少泥水,却能感受到他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再看他按在腹上的手,指节绷得发白,指缝里嵌着泥,却依旧死死抵着皮肉,像要用这股劲把翻涌的疼痛硬生生按回去,连脸色都白成了纸,唇上那点血色早被冷汗冲得干干净净。

“别……别碰……”谢行止轻哼一声,声音喑哑,“我没事。”

宋狸却没听,她蹲下身,从怀里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那是她白天刚换的,还带着点药草的淡香。她笨拙地擦着谢行止脸上的泥,帕子蹭过他苍白的唇,他的唇瓣泛着青,还在微微发抖。

“谢行止,”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却故意说得生硬,像是在发脾气,“你别死啊。你死了,谁还我自由?谁还我那笔被你扣下的银子?”

谢行止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昏暗中,他看见宋狸眼底的慌,那慌张藏在她强装的冷漠里,像藏在冰下的火。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得身上更疼,只能气若游丝道:

“我死不了,还没……还没看着你走呢。”

宋狸的手顿了顿,她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擦着他脸上的泥,动作却轻了些,连带着扶着他胳膊的手,也悄悄用了点劲,想把他往上托。

谢京泽带着人冲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宋姑娘蹲在泥里,用帕子给自家少爷擦脸,而向来冷硬的谢大人,竟没推开她,只睁着眼望着她,眼底的疼意里,掺了点说不清的柔和。

“大人!”

“别碰他!”

宋狸却先一步拦住,她探了探谢行止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

“他是不是原本身体不好?再加上又受了寒,得先找地方暖着。”

她说着,弯腰想把谢行止架起来,可他个子高,又浑身无力,她刚一使劲,自己也晃了晃。

谢行止看着她逞强的样子,忽然伸出没按在腹上的手,轻轻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却带着点力气:

“我自己能走……”

宋狸没说话,只是扶着他的胳膊,往不远处的临时棚屋走。谢京泽神色复杂地抱着孩子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相扶着的背影,在漫天雨幕里,竟显得格外近。

棚屋里生着柴火,宋狸把谢行止扶到草堆上坐下,又抢过谢京泽手里的暖炉,塞进谢行止怀里:

“抱着。”

她转身去灶房找热水,刚走两步,手腕却被谢行止拉住了。

“小狸,”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那孩子……没事吧?”

宋狸回头,看见他望着棚外,眼底还带着点担忧,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挣开他的手,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死不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棚屋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着谢行止苍白的脸。他抱着暖炉,按在腹上的手松了些,望着宋狸走进灶房的背影,忽然觉得身上的疼,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原来在生死面前,那些算计和防备,都变得像纸一样薄。

什么时候,这个总跟他针锋相对的姑娘,也并非真的对他毫无在意。

棚屋里的柴火燃到后半夜,渐渐弱了下去,只剩几点火星在炭灰里明灭。

谢行止靠在草堆上,紧闭着眼,怀里的暖炉早没了温度,冷汗却越渗越多,连脸侧的碎发都湿得贴在皮肤上。

他昏昏沉沉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打转,腹中的疼没消,浑身又添了滚烫的热,就像有团火在骨头缝里烧。

宋狸端着刚热好的药进来时,就看见他蜷缩着身子,眉头拧得死紧,嘴唇泛着干裂的白,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她心里一紧,放下药碗,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刚碰到皮肤,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缩回手。

“谢行止?醒醒!”

她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比白天软了些,带着些许慌乱。

谢行止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人,只觉得眼前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晃。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水……”

宋狸连忙端过旁边的温水,扶着他的后背想让他坐起来。指尖刚触到他的脊背,就又摸到那硌人的肩胛骨,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

不是冷的,是烧得发颤。她心头发软,动作放得更轻,把碗递到他嘴边:

“慢点喝,别呛着。”

温水滑过干裂的唇,谢行止总算找回了点力气。他靠在宋狸怀里,头不自觉地往她颈窝蹭了蹭,那里的温度凉丝丝的,正好压下些身上的热。

宋狸僵了一下,想推开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平时那个冷硬的,算计的谢行止不见了,此刻的他,像个生病的孩子,连呼吸都带着委屈的轻颤。

她的手顿在半空,终究还是没推,只是轻轻托着他的头,声音放得极柔:

“先把药喝了,喝了药烧才能退。”

谢行止没说话,只是乖乖点头。

宋狸端过药碗,吹凉了些,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药很苦,他却没皱一下眉,连带着药渣都咽了下去。

喂到最后一勺时,宋狸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唇,他忽然偏过头,用舌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像猫蹭爪子,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宋狸的指尖猛地一麻,慌忙收回手,耳尖悄悄红了。

她把碗放在一边,不敢看他,只低头收拾着草堆:

“喝完药就好好睡,发着烧别乱动。”

谢行止却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很烫,却攥得很轻,生怕把她捏疼:

“别走。”

“我没走,就在旁边。”宋狸的声音有点飘,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睛。

“不是……”谢行止的声音带着点鼻音,烧得厉害,连平日里的冷静都没了,“你坐着,陪我。”

宋狸沉默了会儿,终究还是在他身边坐下。

棚屋里很静,只有柴火偶尔的噼啪声,和谢行止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着烟火气,竟不觉得难闻,反而有些安心。

过了会儿,谢行止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梦话:

“小狸,你是不是很恨我?”

宋狸愣了愣,转头看他。

他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脸色依旧苍白,却没了白天的冷硬。

她想了想,轻声道:

“以前是恨,恨你把我当棋子,恨你什么都瞒着我。”

谢行止的指尖动了动,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些:

“那现在呢,以后呢?”

“现在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你欠我的,得好利索了再还。”

谢行止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虽虚弱,却格外真实:

“好,我还。你的自由,你的嫁妆,我都还。”他顿了顿,睁开眼,眼底带着点水汽,认真地看着她,“可我不想你走了,怎么办?”

今天的谢行止话格外多,也格外不真实。

宋狸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烧糊涂了,别胡说。”

“我没糊涂。”

谢行止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腕,让她离自己再近些,“白天在水里,我以为我要撑不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你有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似的,轻轻落在宋狸心上。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看着他因发烧而泛红的眼尾,忽然觉得那些过往的算计和矛盾,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拂去他额前的碎发。

“先把病养好再说。”她的声音很柔,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要是好不了,别说不让我走,我还得拖着你一起遭罪。”

谢行止轻轻一笑,攥着她手腕的手松了些,转而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烫,却把她的手裹得很紧,像是要把她的温度,一点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

他闭上眼,靠在她怀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我听你的,一定好起来。”

棚屋里的柴火又燃了起来,火星映着两人相握的手,暖融融的。宋狸坐在草堆上,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

炭火噼啪的轻响里,谢行止的呼吸渐渐平稳,握着宋狸的手却没松,指尖还带着滚烫的温度。

宋狸刚要起身去添柴火,棚屋的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股冷雨气裹着个单薄的身影钻了进来。

竟是好久不见的阿珩。

少年身上的粗布短打沾了不少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里还攥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看见棚屋里相握的两人,脚步猛地顿住。

“阿珩?”

宋狸先反应过来,而谢行止已经睡着了。

她悄声问:

“你怎么回来了?”

阿珩这才回过神,把油纸包往怀里紧了紧,局促地站在门口,脚蹭着地上的草屑:

“我……我在镇上听见消息,说堤坝溃了,你们……你们可能出事,就回来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谢行止的脸上,又飞快移开,“谢大人,怎么样了……”

宋狸没立刻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按谢行止之前的安排,阿珩该往南走,避开李开霁的眼线,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这里,冒着被发现的风险。

这孩子,终究还是记挂着他们。她紧绷的嘴角软了些,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块地方:

“进来吧,外面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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