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纯富很快被县公安局的人带走,趁县里的领导还在院子里,程英当着诸多领导的面道:“各位书记、领导,我要告程一国夫妻重男轻女,连同他们的大儿子一房、三儿子一房,多年欺负虐待二房儿媳妇,欺负虐待两个孙女儿。十年前,我母亲以死相逼,跟他们分家之时,他们老两口就没正儿八经地分过家,直接把我们赶到了程家最烂的两间破屋子里,连锅碗瓢盆都没分一个给我们,这分明就是土匪行径!这样的老顽固,有什么资格享受公社优待退伍军人的待遇?!”
程一国本来看自己的大孙子,因为程英这个大孙女被抓走,眼见这一辈子都毁了,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居然还敢找他发难,简直反了天!
程一国气得一瘸一拐地大步走到程英面前,抬手去扇她的脸,“你个好吃懒做的赔钱货!你迟早要嫁出去,做别人家的媳妇,你就是泼出去的水,你跟你那不下蛋的妈一样,有啥资格分到程家的家产?当年我就该让你奶把你溺死在尿桶里,省得你成为家里的祸害!”
程英动作敏捷地往后面一跳,轻松躲过他的巴掌,眼神轻蔑地看着他道:“程一国,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时常被克扣吃食,任由你打骂的小姑娘?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身上这身军装,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任由你打骂的小丫头了,我现在是共和国的战士,曾经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四年,我在军中有军职,你打我,就是打领袖的脸,跟领袖作对!你想造反?!”
一番话,说得程一国面色全无。
1977年,是一个特别的年代,十年大动乱已经结束,曾经人们敬爱的主席和重要领导相继离世,如今新上任的主席和其他重要领导,皆摩拳擦掌,准备大干出一番大事业,决不允许国内再发生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因此这一年,国内的形式依然敏感。
程英打定注意,要趁今天县里公社村上的领导都在,要把欺压她们母女多年的程家人全都掀翻喽,为她们自己讨要个公道,她怎么可能给程一国开口的机会。
程一国最是要面子的人,不管家里人如何闹矛盾,他都不允许家里人把家丑往外扬,生怕丢脸,因此往往会做一些面子功夫,比如给万淑慧说些大道理,或者象征性地给她一些钱和小恩小惠,让她不要在村里到处乱说话。
万淑慧一开始还能忍,随着程家人的人对她们母女做得事情越来越过分,爱女心切的她,哪怕性子很软,也忍不住要在村里找上一些相熟的人家婶子,诉诉苦。
程一国想狡辩,想说是她们自己受不了一点气,自己分家什么都没要的。
程英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我本来在部队里出任务,忽然收到我妹拍得加急电报,说我爸摔下山崖,程纯富陪同,我爸命悬一线,我本来想请探亲假回家,转念一想,程家人惯会做面子功夫,我在家的时候,程一国夫妻、程家大房、三房看在我是军人的面子上,或许会假惺惺地装装样子,不会做什么事情,我一走,他们又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脾气好的妈妈和妹妹。我爸又被他们打压了过年,是个软骨头,立不起来,我们二房一家人都太过老实,一直被他们欺负,我短暂回来不起什么作用,于是我痛下决心,决定退伍返乡,以后就呆在家里,由我接替我爸的邮递员工作。以后有我在,谁也不能再欺负我妈我妹,谁要不识抬举,就别怪我痛下杀手。我这四年在军中所受的训练,那可不是闹着玩得!”
她的话,带着浓厚的杀气。
她冰冷的眼神,一一扫过程家每一个人,接着又看向程英院子外看热闹的村民,似乎在思考,要从他们身上哪里下手,可以将他们一击致命。
那带着杀意的眼眸,那睥睨猎物,不屑、藐视所有人的强大眼神,看得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们太熟悉那种眼神了,那是杀过人才有的那种狠戾眼神,村里好些个参加过抗战的老军人,就有那种眼神。
比如当过兵的程一国,他在村里溜达散步,不说话的时候,看人的眼神就十分阴狠,看得人心里悚然一惊,压根不敢与他对视,能离他远点就远点。
万淑慧听程英说到这里,忍不住掩面哭泣,当着大家的面儿,诉说多年的委屈,“当年我生下小英,建同还在山里送信,公公一听我生了个女儿,看都没来看我们母女一眼,扭头就走了。婆婆很嫌弃地说了一句‘怎么生了个赔钱货’,也走了,就剩下我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在卫生所里,照顾饿得哇哇大哭的小英。
我生完孩子流了很多血,身体很虚弱,动弹不得,肚子很饿,没人照顾我,没人给我送吃的,我连奶水都没有,让小英生生饿了两天,后来是卫生所的医生看不下去,通知了我娘家人过来,给我送吃得用的,照顾我坐月子......
这么多年来,建同一直在外面送信,手里一半的工资都交到公公婆婆的手里,他跟我说,他时常不在家,无法在父母面前尽孝,让我替他向他的父母尽孝,所以无论公公婆婆如何打骂我,欺负我,我给他们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他们生病,我都跑前跑后的伺候,从没有过懈怠的时候。
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苛待我两个女儿,我可以没有口粮吃,可孩子们不能没有,我那偏心眼的公公婆婆,让他们的大孙子吃得满嘴是油,我两个女儿却在一边捡他们不吃的烂菜叶,俩孩子从小就饿得黄皮寡瘦。
我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回来,他们分给我们的黑面馍馍,都不够我一个人塞牙,俩孩子从小受了委屈,也不敢跟我说,怕我知道后担心,直到有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看见我两个女儿饿得直舀缸里的水喝,小小的肚子圆滚滚的,里面全是水,我泪眼忍不住往下流,再也忍不住,闹了分家......
都是做人儿媳妇,只因为我没生儿子,就生了两个女儿,我和孩子就在程家就受如此刻薄虐待,要不是我十年前以死相逼,逼着建同跟公公婆婆分了家,我们母女单独开火,只怕我跟小英小雪饿死在程家,都不会有人知道。
我以为,只要我勤俭持家,辛苦劳作,养大两个孩子,我就能苦尽甘来,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程纯富那个黑心肝的畜生,竟然干下杀建同的事情,想吃绝户......”
万淑慧固然性子软,脾气好,但她在程家这二十多年里,所遭受的委屈和不公,早就把她的脾性磨得坚强无比。
从前没人撑腰,她就默默忍受着,如今大女儿回来了,大女儿要给她撑腰,要拆程家的台,要给她们母女讨个公道,她立刻就跟上。
她是真委屈的哭,程雪也同样如此,母女俩哭成一团,旁边还躺着一个满是绷带、石膏的半边瘫程建同,外人一看,简直是人间惨剧!
“这程一国夫妻俩实在太过分了,再怎么没生儿子,人万淑慧好歹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咋能这么刻薄虐待自己的儿媳孙女呢?”有村民看不下去,开口替万淑慧母女说话。
“就是,再怎么重男轻女,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儿媳、孙女当个人看啊,就他家这样恶毒对待儿媳孙女的样子,以后谁家姑娘敢嫁进他们程家。”村里其他人纷纷出言。
程家的事情,因为程一国好面子,强压着万淑慧的缘故,村里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事情,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好议论评判。
毕竟程家人三代从军,他们可不敢随意议论军人家的谣言事情,要被程家人知道了,告去公社的领导那里,说他们抹黑军属,他们可就没有好果子吃。
如今程英这个女军人退伍回来揭程家人的老底,有那早看程家其他人不顺眼的村民,吃完瓜以后,纷纷杖言,“我说小英、小雪这俩闺女打小就那么瘦小呢,黄翠芝还说是她们妈身体不好,打从娘胎就落下病根的缘故,原来是从小就刻薄虐待人家啊,这俩闺女也是个傻的,小时候一直饿着肚子,都不知道跟外人说,也不找她们爸闹,就这么熬着。”
“俩闺女小的时候能懂个啥,万淑慧那脾气看着就是个受气包,好欺负的,她们妈都饿着肚子,她们能跟谁说,能跟谁闹啊?她们爸有跟没有没区别,只一根筋的听他爹妈的话,自己的妻子女儿被他爸妈哥嫂这么欺负,他跟瞎了一样没看见,俩闺女对他能有什么指望。”
“没想到这程英姐妹,小的时候这么可怜,还好程英熬出来了,她可是我们村儿这么多年来,唯一去部队里当兵的女军人,就算她现在退伍回来了,以她那要强的性子,以后在村里过得也不差。万淑慧有她这样的女儿做靠山,以后腰杆也能挺起来,硬气一回。”
“你们说程一国、黄翠芝到底是咋想的,这么重女轻男,没有女人,他程一国能出生,能娶老婆子生孩子?这不是脑子有病!黄翠芝也是,她自己也是个女人,这么轻视自己的儿媳妇跟孙女儿,那不是打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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