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运想过很多次关于喜欢卓行路这件事,至于开始的时间点具体到什么时候,她很难固定下来。
宋星运和卓行路十六岁的时候彼此就开始有秘密。这种秘密不为外人所知,无关所有人。两个人之间因为一件秘密而分享着彼此的情绪,也因为秘密之上的另一件秘密使她成长到真正的生理之上的女生。
她那时候还在上高中,整个年级很少会有课业,哪怕是毕业班也是如此。所有人当时都面临着能否有工作、能否上大学的问题,劳动和思想洗涤占了课业时间的大部分。
劳动的内容大抵是请扫落叶、打扫厕所或者挑土、除草。
除草这项劳动在春夏之际最为频繁,带着从家里拿来的铲子和铁锹,按照值日名单组队,她和卓行路在值日名单上的同一组。
因为卓行路总是坐在她身后的位置,那时候他还没有抽条,个子不算很高,可是她身高却早早的像是春笋般长起来了,同时样貌也像是刚破土的春笋般带着欲滴的鲜嫩,是所有生长的春夏植物带着新生气味所不能及的,眼睛总是盛着春水。
卓行路不喜爱劳动,也不能说是不喜爱劳动,只是不喜欢一直重复的劳动,除草这个活儿他们可以干好几个月,到最后墙边孤孤单单的只有一片叶子的草也不能被留下,如果没有草可以除的话,那他们就翻来覆去的铲土,反正总要有事做。
他总是懒懒散散的提着铁镐逡巡一般,被老师盯上次数最多的也是他,但是他可以巧妙的应对过去,也许是因为他活泛的处事方式,他父母头上的帽子没有使他受到什么影响,他依旧快乐,依旧松散,像是耸耸肩就能耸掉所有的苦闷。
卓行路不想除草的时候也会偷溜掉,他桌兜里面总是放着被撕成页的英文原本书还有其他的讲爱情、讲耶和华、讲地理、讲推理的书,什么都有,他溜掉的时候也会把这些页子给带走。
宋星运作为小组长身上肩负着寻找失踪的卓行路的任务,老师并不总是能发现卓行路转头就不见了,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学校却很小,他像一阵风似的,不知道什么就轻飘飘的离开了。
宋星运最初找不到卓行路在哪个地方,等到劳动时间结束到了吃饭的时间,她又总能在饭堂看到卓行路的身影,就好像他一直在那里,只有她急得满头汗,她不是担心完不成老师交代的事情,只是担心卓行路会因为这种事情被针对。
她在学校和卓行路走的并不近,因为男女之间要保持距离,老师们千百次的强调恋爱的危害性,如果两个人走得太近,班里同学都会起哄,这种被置于众人目光之下的感觉,使得一些人自动便保持了距离。
所以她并没有直接上前去问卓行路去了哪里,而是等到下午除草的时间,她趁着剩下的四个人去了另外一块没有几根草的草地的时候问卓行路去了哪里。
那时候阳光太耀眼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宋星运的眼皮又蒙上淡淡的粉,遮着她的眼睛。
卓行路没有直接回答,他说,宋星运,你眼皮怎么是粉色的。
她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被太阳晒过后眼皮会蒙上薄薄的粉色,以前从没有人告诉她,她自己也不知道。
宋星运说:“你怎么注意点没在我的问题上?”
卓行路把铲子往土一面一插,问:“你很好奇吗?”
宋星运说:“老师让我去找你,可是我老是找不到你。”
两个人被周围的人群围在里面,周围都是乱糟糟的,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卓行路夺了宋星运的铲子说:“那你跟我去一次吧,下一次你就能找到我了。”
宋星运不知道卓行路给哪儿找到的去后山的岔路,他们学校后边是个高坡,可是叫坡又不合适,因为实在是太高了,于是便叫后山,却也没有山那么高。
岔路是个洞,但是不需要爬下来,只需要微微俯身便可以通过,一次仅能供一人过,这个洞被草掩盖着,全然不被发现。
宋星运不知道这些长得半人高的蒿草是怎么在如同扫荡的除草劳动之下存活下来的,除了卓行路没人发现。
坡上全是高低错落的树木,遮盖着上山的路。卓行路跟她并排走着,两个人一同往前走。
迎面的是一大片的油菜花田,只有蜜蜂和太阳在这个地方和这片花田融为一体,其他的都是闯入者。
宋星运做了除卓行路以外的第二个闯入者。
“我的秘密基地,欢迎你。”卓行路席地而坐,背靠在树干上,迎面望着漫山,或者说是漫坡的油菜花田。
她从那时候便常常和卓行路一起逃脱,去那后山之处,读卓行路带来的页子,各种杂七杂八的书。
她的英语是在那一年突飞猛进的,她不认识的单词和不能理解的长难句,全靠着卓行路给她的词典以及卓行路帮她解决。
漫山的油菜花,不香,有点不突兀的刺鼻的味道,全是黄灿灿的,两个人偶尔腿上会沾上点花粉,不是很好甩掉,卓行路兜里最不缺的是各种各样的糖,最多的是大白兔,两个人那顿时间满嘴都是蜜味,如同采撷了足够花粉的蜜蜂。
她和卓行路最后一次去是除草劳动的结束时间,下一项清扫落叶的劳动把除草给取代了,后山的油菜花早就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山坡。
也是那一次,她迎来了生理上的最为彻底的成长,她迎来了初潮。
她吓得不行,在一个男性面前,她的羞耻和恐怖感漫布全身,她无休止的想为什么是今天要跟着卓行路来这里,为什么是今天来初潮,她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只想催着卓行路赶紧走,也不说为什么让他走,
她只想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到卓行路走掉,她再赶紧去找老师请假回家。
卓行路也确确实实的走了,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又开始焦虑自己怎么样才能回去,她裤子上沾了不少血,劳动量太大,她太热,根本没有带外套,只穿了件短袖。
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太丢人了,她那时候好像只会掉眼泪,又开始哭。
可是卓行路又回来了,带着她的外套,罩在她的头上把她拉起来,卓行路又把自己的外套系在她的腰上,把她背起来送回了家。
宋星运只是哭,哭累了说一句话,“你有没有请假啊卓行路。”
“没有。”卓行路把话扔给她。
“你怎么不请假啊?”她鼻子不透气,说话闷闷的,“老师要是知道我们不在学校算我们逃课怎么办?”
“骗你的。”卓行路笑,“我刚刚就请假了。”
她伏在卓行路的背上,脸被罩在校服外套之下,黑黝黝的,她甚至忘了要从卓行路背上下来,卓行路也没说让她自己走回去。
那是她继帮她二姐谈恋爱保密之后和第二个不属于家人的人分享一个秘密,并且一起抚平了生理上和心理上的羞耻感。
因为她知道卓行路不会外传也不会嘲笑她,只会送给她无数块红糖和饱满的红色大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