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好久，樊星发现她总能注意到程以寻的身影，放学的路上，课间的连廊，接水途中都能看到她形只影单的背影。
今天周五下午是江州中学一年一度的社团活动日，一下课篮球场就聚集了很多的人，活动的气氛正在酝酿，樊星也没有纠结这些碰巧的小发现，也许只是最近发呆总爱观察周围的缘故吧。
各种社团小摊沿着篮球场一字排开，风掀起彩色的宣传报发出“咧咧”的响声，各个摊位的吆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招揽新成员。
有很多偷偷带了手机，或者没有参与社团游戏的人在篮球场外围的大树下休息，其中三班的几个女生拿着手机围坐在一起。
“哎，你们知道吗？咱班那个年级第一，不总是独来独往的吗？我去送资料的时候在班主任桌子上看到，他父亲那一栏居然是填的逝世呢！”
“真的假的啊，我看她整天戴着口罩，还以为她有抑郁症啥的。”
韩丽丽一边对着镜子涂素颜霜，指腹划过嘴角时发出一声轻嗤:“切，人家可是大学霸呢，说不定还有什么爸爸早逝，要帮妈妈干活，还要兼顾学习励志故事呢哈哈哈……”
几个女生哄堂大笑，隔着铁网传入路过的樊星和曾云欢耳朵里。
曾云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几个女的，素质不详。”
樊星拧眉颔首表示同意，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议论程以寻了。
江州中学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社会，不合群就会像一粒沙子一样被浪潮拍走，被视为异端。
漫步在各个社团之间，樊星都没有什么感兴趣的社团，反而是曾云欢，一看到国际象棋一溜烟就飞走了。
“樊星我先走了昂！！你慢慢看！看好了来找我，我一直都在这边！”
曾云欢两眼放光，微卷齐肩短发随着步伐一晃一晃，简直就像一只看到食物的小狗。
樊星无奈笑笑，只好自己到处转转了。
一路沿着篮球场往纵深走去，目光一一扫过左右两边的摊子。
【动漫社……古风社……辩论社……哎呀都不是很感兴趣，要不就不加社团了】
刚转身往后回走了几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传来，又将樊星勾了回来。
【哪里来的钢琴声?】
樊星寻着琴声，往体育馆门口的台阶走去，樊星觉得这个曲子好熟悉。
【si mi sol si la re……感觉什么时候练过呢】
樊星的手指在裤缝上点了点节奏，眉头蹙起想了好一会脑子里猛地蹦出名字。
【哦，想起来了是花之舞，暑假在港城的时候练过】
待走近声音的来源，看了旁边屹立的宣传海报，才知道原来这块是音乐社的摊位。
围观人群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垫脚才能勉强看到一点点正在演奏电钢琴的人。
【好眼熟……】樊星又垫起脚尖，看到的第二眼，她惊奇地发现上面的人居然是程以寻！
樊星这会来了兴致，从人群里慢慢挤了进去，被踩到好几次，樊星吃痛又被撞了一下，快要摔倒时，一只柔软的手拉了樊星一把。
“学妹，没事吧?”
一位绑着麻花辫的学姐对她温柔笑笑，摸了摸樊星的肩膀。
“谢谢学姐，我没事。”
学姐从怀里的传单中抽出了一张，递给樊星
“学妹还没有社团吧，有兴趣考虑一下音乐社嘛?我们社福利待遇好，活动多，还有帅哥美女呢！”
“加音乐社有什么条件吗？”樊星接过传单看了几眼，问了一下入社条件。
学姐见对方有意向，连忙把樊星拉到音乐
社拉的隔离线里面。
“有，但是不难的，声乐部就是唱歌嘛，器乐部就是像旁边这个高一的一样有乐器特长的，等待社长审核就可以入社啦。”
樊星顺着学姐指的方向看去，这个位置能她看得一清二楚。
程以寻端坐在琴凳三分之一处，骨节分明的手在琴键上游刃有余，悬停时像一只白鸽，蓄势按下琴弦，又犹如拉满的弓箭一样有力。
琴的音色不是很好但是演奏者将音符处理得像流水一样圆滑，可见功力深厚。
“怎么样学妹，有想法吗？”学姐凑近，眼睛弯弯的问道。
樊星抿抿嘴思考了一会。
【感觉还不错，而且……】
目光又望向舞台，樊星点了点头“嗯嗯，我想加音乐社。”
学姐笑容更灿烂了“哎呀太好了，完成你这单，我就有提成了，你直接在这个表上签名就好了。”
樊星迅速填好还给学姐，学姐看着表上的信息，又把想回去看演奏的樊星拉回来了。
“哎学妹，你会小提琴呀，我们社最近刚好买了一个电子小提琴，会小提琴的那个学姐回家了，你帮我们试试音呗，请你喝奶茶。”
耐不住学姐炽热的目光，她只好跟去后勤处帮忙，但意外地离程以寻更近了，这个位置离舞台只有一步之遥。
“呐，就是这个啦，你帮我们看看怎么样”学姐将一个没有音箱只有指板的小提琴拿来过来。
【有点奇怪，应该都一样吧，先调个音】
“la——”
这一弓子下去，钢琴声戛然而止，全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这个琴居然连了音响，樊星尴尬得又想转学了！！！！！！
耳根烧起来，琴弓差点从手里滑落。
灵机一动，樊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连着上一段乐句接了下去，原本安静的现场渐起小提琴的声音。
原本心脏快跳出来的学姐，又将心吞到肚子里面去，差一点点奖励就要泡汤了。
肌肉记忆让樊星的手指在指板上跃动，琴弓流畅的地琴弦上运行，她不敢有一点回神，就这样用大脑空白的状态演奏续章。
台上的程以寻瞥见在舞台下演奏的人——少女绑着高马尾，皮肤白皙，鼻梁翘挺但不锋利，像是春风吻过的线条，低垂眼睫注视琴弦，左肩夹着琴，像白藕一样的手臂上下运行着琴弓。
【她好像叫——樊星】
程以寻收回目光，再次将手覆在琴键上，默数“3.2.1”再次加入演奏。
她选择低声部辅佐樊星的演奏，高昂的清脆和低沉的醇厚相辅相成，两人就像多次合奏的搭档一样默契，共同完成这一曲。
一曲毕，程以寻起身鞠躬，台下掌声雷动，为这“碰巧”的演奏献上喝彩，而幕后的小提琴手却仓皇而逃。
樊星大口大口喘气，带着颤抖的手从现场抽身离开，她坐在树荫下闭目养神。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泼洒在她身上，等到耳鸣消失“窸窣”的蝉鸣四起，她才卸下“劫后余生”的感觉，放松心里绷紧的弦。
“刚刚表现不错。”
一道像溪水一样澄澈的女声出现，裹着口罩里的热气，尾音上翘。
樊星猛地睁开眼，程以寻正拉开口罩，单挑眉眨巴眨巴那双琥珀眼看着自己，吓了樊星一跳。
这时曾云欢跑了过来“樊星！你去哪里了啊，我等了你好久！”
听到曾云欢的声音，程以寻又重新拉好了口罩，快步离开，樊星伸出手想说什么，却也来不及说了，手悬在空中，只捞到了几丝凉意。
那个背影已经消失在教学楼里，但是却给她留下了一点点冰雪融化后的水痕。
【她刚刚是不是夸我了】
樊星嘴角上扬，露出橘子味的酒窝，抬头看到曾云欢露出欠欠的虎牙，气不打一处来
“早不来晚不来，你非要这个时候来是吧！”
一下一下拳头收了力道打在曾云欢身上，曾云欢莫名其妙一边躲一边说“又咋了！你跟程以寻又干嘛了?”
“没干嘛，碰巧！”
樊星轻哼，手臂环胸小发雷霆地走了。
“等等我啊喂。”曾云欢紧随其后，两人消失在校道尽头。
躲在教学楼后的程以寻眼见两人走远，才走了出来。
书包带磨过肩膀时，她不自觉地摸了装在裤兜里带有余温的口罩，踏着楼梯走回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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