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场雨之后,邮局外一排排的晚樱花掉了一地,树上只有寥寥几朵还在绽放着,在绿叶中若隐若现。
钟远下课放下书包就匆匆往外走,阮元前天在电话里说五一会提前一天回来,火车大概在晚上六点多到。
从学校回来平时骑自行车需要二十分钟,今天他只花了十几分钟,卫衣里的短袖粘在皮肤上,背后流了一片汗,还没干他又踏着自行车往火车站赶。
火车站在小镇的北面,郊外,骑过一片繁华再穿过一小片荒芜就能看到破旧的铁轨了,他停在火车站前,看了眼手表,脸上绽开了笑容,还来得急。
他先在火车站外买了三个茶叶蛋,探着头往人群看,站前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行人神色各异。
阮元在火车站外一看到钟远,就兴奋地喊了他一声,抛下一箱子行李给阮曦,接过钟远手中的茶叶蛋,坐在他的后座就跑了。
阮曦只叹气,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把他开心的。
他们四个约好了今晚一起吃烧烤,薛庭骑着他刚买的小电动车载着董小桉,先去占位。
“胖子烧烤”是镇上生意最好的烧烤店,开在横阳之江的边上,高峰期去的话要排好久的队,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闻着香味坐在哪里干等的滋味,没人想再经历第二次。
阮元一踏上后座位,钟远骑得贼快,再晚点烧烤店就人满为患了,店里高峰期的烧烤总缺点味道。
不是半生不熟,就是太焦了,粉撒得不匀,味道淡得淡,重得重,总是缺点火候。
钟远和阮元落坐时,烧烤桌上已经摆了好多阮元平时喜欢吃的东西,蒜香茄子、香菇、韭菜、土豆、金针菇、烤鲫鱼 、鱿鱼须,他烧烤喜欢吃素的多。
等阮元慢嚼细咽地开始吃,其他三个人才开始在菜单上刷刷刷选菜,香肠、羊肉、牛肉、猪肉、鸡翅、培根、鸡胗、鸡心,都是肉食动物。
今天是董小桉第一次喝酒,他还是有点兴奋的,喊了一句:“老板,先来一箱啤酒。”
“把你能的,”薛庭忍不住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转头喊道,“老板,来两瓶啤酒,一瓶大雪碧。”
董小桉抗议道:“四个人,你就点两瓶,你是看不起谁。”
钟远塞了一串土豆给他:“你第一次喝酒悠着点,先吃点东西垫肚子。我们不多喝,就陪你随意喝一两杯。”
薛庭耸动着粗眉应和道:“要我说小屁孩,喝什么酒,多喝牛奶长高高才是正解。”
董小桉在人群中不算矮,在四个人中算矮的,拿他痛处说事儿,谁服气,自然要跳脚:“只长身高不长脑有什么用,考试照样倒数。”
薛庭不知道他是在贬低别人还是在内涵自己,他倒数的也好意思编排别人成绩:“你上次只高了我一分。”
董小桉乐了,开大格局:“你知道一分什么概念嘛,高考一分之差隔着几千上万排名。排队起来,我就和你隔着银河。”
阮元弹了下董小桉额头:“知道了董织女,吃饭重要还是拌嘴重要。”
看到他被阮元收拾,薛庭乐了,贫嘴道:“今天谁不喝完一瓶,谁就学狗叫。”
“把你能的,你酒精过敏没个数啊。”钟远打了薛庭一下,转头对董小桉道,“你尝过就知道,肯定也不会喜欢喝的。年纪大的人才喜欢喝酒。”
董小桉:“怎么会,我爸爸说酒是好多东西。可惜就是一滴都不让我尝,非要等我到18岁周岁。”
“哎,”薛庭点头,非常赞同地说,“等你觉得酒是好东西了,你就长大了。喝酒买醉,基本是为了忘记想忘都忘不了的烦恼。”
果然董小桉喝了一口,满嘴泡沫和苦味之后,再也没喝第二口了,用他的话讲就是,喜欢喝酒的人多多少少有点自虐。
他们四个叽叽喳喳讲了一晚上这几个月的事,都是讲完就忘的琐事,就聊,就开心。
董小桉大喇叭似的,就把薛庭的烦恼一股脑讲了出来了,他带点雀跃的表情道:“你们看过电影《情书》吧,上上个月我们班新转了一个女同学过来,叫薛婷。”
钟远和阮元来兴趣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两肋插刀,在学校被出柜了。我是同性恋这事,我居然是我们学校最后一个知道的。”董小桉冷哼一声,指着薛庭,谴责道,“他为了一个女孩子,在我背后插满了刀。”
那女孩子因为和薛庭同名同姓,班上爱起哄的同学老拿电影桥段来映射他们,有些没分寸感的还会像电影里一样,在黑板写两人名字,中间画个爱心。
课上念书遇到所有“ting”的发音字就故意拉长,惹全班发笑.......
有天晚自习老师站在讲台发试卷,叫到薛庭名字,薛婷上台拿了。
底下人起哄:“什么关系呀,帮他拿试卷........”
“就是,就是,什么关系是我们同班同学不可以知道的呀。”
“学校禁止贪恋哦,太明目长大了吧。”
薛庭被揶揄得面红耳赤,羞愤到眼眶发红,快要哭出来了。
薛庭暴躁极了,摔着书本吼道:“别闹了,我喜欢的男的。”
从此再也没人起哄了,只是看到董小桉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眼神都怪怪的,一个个都带着兴奋和探知的神情在窃窃私语。
董小桉抱怨道:“方法那么多,他偏偏说一个不着调的理由来害我,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薛庭:“这样最省事,效果立竿见影。”
阮元和钟远也不诧异。
“确实像薛庭会干的事儿。”钟远笑着说到,“小时候他老胡说八道,瞎编乱造,没少被他爸妈打。”
“你就说效果好不好。”薛庭嘴里嚼着羊肉,眼神对着钟远说到,“你怎么不说说,靠我的胡说八道,你们躲过了多少顿打。”
阮元:“你们还记得嘛,小学的时候我们四个一起逃学野营,他理直气壮地当着班主任和家长的面,说我们四个的祖宗一起托梦想吃汉堡,我们才去山里一趟的。我们的检讨书,数字要求被翻了一倍。”
薛庭瞪了阮元一眼:“你怎么回事,能不能记我点好。好汉不提当年虎。”
阮元咧着嘴笑:“你现在也挺虎的。”
“就是,就是。”董小桉附和,“打起架来虎得人害怕。也不看对方什么实力,抡起袖口就想干仗。体校的人,我们惹不起,躲开不就好了。”
董小桉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薛庭就来气,他重重地扔了串签到他面前:“事儿他妈是你惹的,怂得和缩头乌龟一样,你千年王八转世的啊。”
董小桉有苦难言:“是那女孩儿骗我说她单身,我才递了封信,送了她束花。谁想,那男的没完没了。”
董小桉前段时间追隔壁学校的一个校花,差点被群殴不说,天天能遇到社死现场。
他烦得每天得掉三根头发。
校花男友把他的情书打印了几百份,贴满两个学校的校务栏,他被自己的文笔和狗爬字臊得想钻地洞。
那货真的是阴魂不散。
学校每个周五晚餐期间都有校园广播,都是学生们点播一些比较抒情的流行歌曲,那天播放了他情书内容的整个音频。
那家伙真是无孔不入啊!
路上堵董小桉,薛庭挡在他前面说单挑。
阮元啃着鸡爪淡淡道:“这人真烦,找机会打他一顿。”
烧烤桌上顿时安静如鸡。
钟远转动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看薛庭,薛庭转动着玻璃珠般的大眼睛看看董小桉,董小桉转动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看钟远,顿时三个人一起摇头。
遥想当年,阮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钟远虎虎地带着他们三人去隔壁学校干架,被别人收拾得都找不到北了。
几个人鼻青脸肿得回家,一瘸一拐的,编了一个摘爬墙果摔倒才蒙混过关,从此留下了人生阴影。
年轻人啊,不可以太冲动,狂妄自大是有代价的。
阮元黑黢黢的大眼睛在他们三个脸上转了一圈,一脸理所当然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们忍得了,桉仔也忍不了。”
钟远逞强道:“我脸黑看不出伤,我不怕,不妨一试。”
薛庭梗着脖子道:“我人高别人打不到我脸,我不怕,不妨一试。”
董小桉翻了个白眼:“我谢了,我忍得了,我不试。上次就我被揍得最惨。我们文明人,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吧。”
当事人都说不计较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这么死缠烂打下去,也是愁人。”董小桉皱着眉头说,“死活不相信我,‘偷鸡不成蚀把米放’,谁还想招惹他女友了。”
阮元:“你做点事让他相信就好了。”
阮元拿了钟远的校服外套套在自己身上,故意露出学校的标志,和董小桉肩并肩拍了一张背影照,让他发在了贴吧上,配文:我和她。
果然照片一发出去,那家伙就发来了短信:兄弟,你牛逼,我们的事,算了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