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开学第一天,钟远终于迎来了新同桌。
久违了!!!
他的桌子旁边整整空了小半年,和他一起坐了三年半的老同桌跟着父母转学去大城市读书了。
上课铃声一响,班主任领着一个陌生面孔进教室,新同学落落大方地介绍了自己。
他字正腔圆地说:“大家好,我叫阮元,阮咸的阮,元稹的元。我是一个男孩,长头发留了好多年了,爸妈给我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要当女孩子养,不然活不过18岁。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班主任领着他坐在钟远旁边,成了他新同桌。
钟远一脸雀跃与欣喜,很快转而失落,他的新同桌拒人千里,一点也没有想要和他打招呼或者套近乎的迹象。
他拧紧了皱着的眉头,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旁边坐着的人,一个大城市来的,酷酷的,冷冷的,与众不同的,没和他搭讪的同桌。
放学铃声响后,新同桌整理完书包,如释重负一般呼了一口气之后,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钟远:“……”
他心想,大城市来的了不起啊,今天对我爱答不理,明天向我借橡皮,我就说,哼,没门。
大家像沙丁鱼崽一样一贯而出,从校门口奔跑了出来。
钟远拿着一个足球低着头踏出校门,薛庭看到他从背后跳跃着搂上了他的肩,他停下脚步,恹恹道:“干嘛呢?”
薛庭是他的死党,从小玩到大的,像一块橡皮糖一样甩不开,除非别人喊他去街头游戏厅玩,其他时间都跟在钟远屁股后面。钟远是这些孩子里唯一一个不爱去游戏厅的,嫌又吵又挤得慌。
“大兄弟,怎么了,开学第一天就哭丧着脸,不吉利啊。”薛庭看他心情低落,闷闷不乐,问道,“被老师批了?没事,没有什么事是踢一场足球解决不了的,要是有,那就不看国足就行。”
钟远拍开了他的手:“还玩儿?你可长点心吧,要小升初了。”
“怎么,真被老师批评啦?”薛庭看了他一眼,揶揄道,“难怪说话一股老班味儿,阴阳怪气的。活脱脱我们班主任附体。”
钟远轻微诧异:“那么明显吗?”
薛庭点头:“我们老班今天这句话循环了没一百遍也有八十遍。就为这不开心啊?”
钟远:“当然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同桌……”
薛庭根本没认真听,拿了他足球在马路上惦着玩,掂了几次突然转头,好奇道:“对了,听说你们班新来了一个转学生,大城市来的,是什么大艺术家的儿子,一个男孩子留着比女孩子还长的头发。贼酷。”
“哎,我们班好多同学都在讨论他,”薛庭把足球抱在怀里,好奇心十足,“听说比班花,不对,比校花还好看。真的吗?”
钟远:“那么好奇,你怎么不自己来看一眼。”
薛庭“切”了一声,不屑道:“男孩子还能比白晨曦好看?我才不信。大惊小怪的一群人,看人家是大城市来的,就把人夸到天上去了。没见过世面似的,他要真比白晨曦好看,我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钟远:“那你的项上人头,要不保喽。小薛子,好好珍惜你自己仅剩的时光吧。”
薛庭大喊:“哎哎,你可别耍流氓,我只拿项上人头做赌注,可没说拿我弟弟做赌注,怎么成小薛子了?**裸的流氓.......”
钟远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朝着薛庭,停滞了三秒,给了他人生最大最夸张的一个白眼,以表达对他那些无聊笑话的无语。
他翻白眼时,眼白几乎占据了他整个眼球,眼球变成一条粗粗的黑线,粘着上眼睑。
他脸黑黑的,就差伸出舌头了,非常像勾魂的黑无常。
正在后面啃铁板年糕的阮元:“........”一时都忘记啃年糕了。
翻完白眼看到阮元呆滞了几秒的钟远:“.......”
薛庭已经习惯了这个“包黑炭”随时随地的大小白眼,自然地把他掰过身来,恨铁不成钢道:“电视剧里的包黑炭都是断冤案,斩狗官,到你这,怎么只会翻白眼,求求你干点正事。”
钟远僵着身体又羞愤又失落,刚才阮元呆滞过后,很自然地越过他们走了,还是没和他找招呼。
钟远:“.......”
他的新同桌,真不屑搭理他!
薛庭右手继续搂着钟远的肩,左手搂抱足球,正想要继续贫嘴,就看到前方多出了一个女孩子的背影。
那个背影边走路边低着头吃东西,长长的头发扎着低低的马尾,头发又直又黑,阳光下散发着微微的光泽,头上戴着一个白点绿的棒球帽,脖颈又长又细又白,天鹅似的,低着头。
薛庭立马像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没吹成功,声音劈了叉,没起调就熄火,他懊恼道:“原来古惑仔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钟远:“你少看点七八糟的电影,瞧你这德行。”
薛庭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快步上前拍了拍阮元的肩膀,打招呼道:“嗨,同学,面生,你新来的吗?”
阮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哦,你就是钟远班级里新来的同学吧。”薛庭一看正面就知道了,确实比白晨曦好看,“我是你们楼上八班的。”
阮元对着一个“电线杆子”,多看了几眼。这人怎么长得这么高,眉毛怎么这么粗,自带喜感,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打招呼了。
薛庭是个自来熟,外加话痨:“既然是钟远的同班同学,就是自家兄弟了,以后有什么事说一声,哥罩着你。你家住哪里?啊,邮局楼上?那不就和钟远家同条街?同条街不就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亲上加亲,哥铁定好好罩着你………小镇上每个地方我都熟.........我们学校的校花叫白晨曦.......教导主任头上只有十根头发,人很凶.......李家伯伯养的那只猫叫‘不高兴’.......”
钟远一路上听着阮元和薛庭一问一答,严格来说是薛庭的自问自答,终于熬到了分道扬镳的邮局。
薛庭和阮元说再见之后,还有点恋恋不舍,好久没遇到这么一个人,可以微笑着听他讲一路的话,真是个有耐心的倾听者啊,他像找到了知己。
“哎,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薛庭放下挥手告别的手臂,问到,“他叫什么?”
钟远对他二五仔的性格习以为常,叹息一声,问道:“你认识阮咸和元稹吗?”
薛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道:“我就问个名字,你居然要考我语文题?!你有何居心!”
钟远又翻了个小白眼,再见都懒得说,几步开外,他才悠悠地答道:“他叫阮元,阮咸的阮,元稹的元。”
薛庭:“?”
咸什么稹?虽然不知道怎么写,但很有文化的样子。
钟远双脚刚踏进自家门槛,就听到薛庭来了一句:“我靠,取个名字还这么有文化,酷,真不愧是大城市的人。”
到家之后钟远依旧有点闷闷不乐,心里压着一口气。
大城市来的人都好傲慢,谁新来的谁先打招呼不是该有的礼貌吗?!没主动和他打招呼就算了,居然一整天也没和他说一句话。
那天还好心帮他关伞了呢,小没良心的,被人当空气一样忽视了。
他当时笑脸都准备好了,刚要问还记不记得他,没想到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还假装很忙的样子。
他像往常一样开了电视机,听着动画片的声音坐在客厅里写作业,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他一抬头就看到老爸的大圆脸慢慢逼近自己,怒道:“钟远,你是记吃不记打了是吧,回自己房间好好写作业,还敢看电视,把你能的。”
钟远拿着自己书本回房间了,到门口的时候转身问道:“老爸,你认识阮咸和元稹吗?”
钟建国边按遥控边问:“谁?我们这来新人了?没听说啊。还一来来两人,我不应该不知道啊。”
钟远无语凝噎,话不投机半句多,刚要转身回房,他妈妈就回来了,她前天送钟书妍去省会开学报到,今天赶火车回来。
钟远立马跑过去,问道:“姐姐学校的食堂饭菜好吗?”
李诗雨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头:“挺好的,比我们高中部还好,你不用担心,你姐能照顾好自己。”
李诗雨是县上最好高中的语文老师,她学校的食堂钟远经常光顾,种类丰富,饭菜可口,环境整洁,确实很不错。
钟远嘴硬道:“我才没有担心她呢,母老虎似的,谁要担心她,我还要担心她同学会像我一样被她奴役呢。”
“你最近不要去户外活动了,再黑下去,我都嫌弃了。”李诗雨捏了一下他脸颊,挺粗糙的,又黑,嫌弃道,“你现在不说话,就两个眼白动呀动的,太吓人了,脑门上就差写着生人勿进了,钟馗似的。”
“别,夸张了哈,没那么丑。”钟远不认,撒娇道,“你别吓唬孩子,我已经不是三岁了。还钟馗,你怎么不说黑无常呢。”
李诗雨拍了他一下,笑道:“你这么大了,谁还稀罕吓唬你来着。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自己都不想靠近自己。”
钟远真的去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还是很帅很阳光,黑得很健美,回来“起义”道:“你们老是这么贬低我不行,我会没自信的。”
钟建国笑说:“我们从来不怕你没自信,只怕你膨胀。你姐从小没少打击你,也没见你有什么自卑的,特别是在学习上,这次暑假作业又是前一夜赶完的。”
钟远说不过,用头撞了一下他爸,气呼呼道:“还不是遗传你,黑也是遗传你,不聪明也是。我姐像我妈,不写作业也能考满分,你反思一下自己。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别老挑别人的刺。”
“嘴皮子厉害的,说相声似的,算有一技之长。”李诗雨被他逗的笑得不行,打心眼里乐道,“嘴皮子厉害才要多读书,才能出口成章。”说着她进了厨房,今晚煮钟远喜欢的海鲜面疙瘩,她厨艺不好,一般只打打下手。
钟远跟在她屁股后面,探着脑袋问道:“妈妈,你认识阮咸和元稹吗?”
李诗雨忙着去虾线,抽空答道:“知道啊,阮咸,字仲容,魏晋时期名士,“竹林七贤”之一;元稹,字微之,唐代诗人。”
钟远眼睛立马亮了:“那你一定知道哪个阮,哪个元了。”
“阮字,左耳刀旁,右边一个一元两元的元;元字就是一元两元的元。”李诗雨叹气,“你平时还是要多读点书。”
“阮元,”钟远重复了一遍,喃喃自语道,“原来这么简单。”说完转身走了。
今晚的海鲜面疙瘩吃得钟远有点撑,他写完作业,摸着肚皮给钟书妍打了个电话。
钟书妍因为学校离家太远,暑假爸妈就给她买了一个小灵通,方便联系。那东西小小的但贼贵,在他面前炫耀了好久,他嗤之以鼻,说自己才不稀罕,心里却酸酸的,也很想要。
“喂。”钟书妍的声音响起,钟远立马应了一声,“喂,我,钟远。”
“什么喂,”钟书妍声音高了几度,嗔怪道,“姐姐不会叫是不是。”
钟远乖乖地叫了声:“姐。”
钟妍:“什么事?”
钟远:“没事,晚餐吃了我喜欢的海鲜面疙瘩,想问你在那边能不能吃到你喜欢吃的。”
“我晚餐吃了自己喜欢的牛肉面,我还加料了,超多的牛肉和素鸡,和家里一样好吃。”钟书妍语调如常,胸口满腔离家的酸楚要胀开似的,压得她舌尖发苦,却还是淡淡道,“这里饭菜很好,我很喜欢。”
钟远终于放心了,寻思着明天如何扳回一局,欲言又止道:“姐,我们班新来的一个同学,他说自己叫阮元,阮咸的阮,元稹的元。我要怎么介绍自己才能比他更有文化,更酷。”
“钟远,装逼遭雷劈。”钟书妍在电话那头吼了一句,电话被挂掉了。
钟远不死心连拨了三次姐姐电话,姐姐终于受不了了:“你就说你叫钟远,钟繇的钟,马致远的远。”
钟远感觉不妥:“姐,马致远你帮我换一个呗,马致远谁不认识,天净沙秋思,我都认识,而且也没生僻字,这个不行。”
嘟嘟嘟,钟书妍又挂掉了他的电话,他又连拨了三次,又拨打了三次,都是忙音。
睡觉前钟远死心得想着:“马致远就马致远吧,好歹也是一个名人。打个平手也是一种胜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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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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