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续承思考人生的时间里,贺宁玉独自在家欣赏他的画,大部分都是写意的国画,很少有写形的,唯独有一张。
在太阳底下,墨水还没干透,是张人物画,其上只有两个人。
台上跳舞的,台下看舞的,一个着红裙,一个穿常服,两个装饰都像是她,乍一看像一个时空分裂的图。
贺宁玉一眼就爱上了这张画。
半天前她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现在可以在小本上再加一条,她想再上一次舞台。
玄关簌簌响起开门声,一点没影响到贺宁玉。
江续承脱了鞋走到她身后,她还是没反应,半跪在地上,看的很出神。
直到右边脸颊被猝不及防摸了一下,贺宁玉受惊,往回看,见是他,满脸顿时像被热气蒸腾了,张口就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江续承看着她,笑了下,“有声音啊。”
贺宁玉没有不依不饶,转而问道,“这张画送我好不好?”
刚来就想要他心爱之物。
“想的美。”
江续承把画重新放到阳光之下。
“啊~”贺宁玉指着自己问他,“你画的是我。一个是我参加比赛的时候,一个是我高考完去你家的时候。”
对于为什么他会知道比赛这个画面,贺宁玉选择了忽视,懒得考究。
江续承没回应她,只是独自前往小阳台,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上一坐,透过纱帘往她这看。
贺宁玉跟过去,站他面前掐腰,“怎么回事呀?出去一趟见鬼了?”
听见他心里叹气,[比鬼还可怕,吓死了。]
“……”呃。
可惜,贺宁玉对他说这话的好奇度为零,要画的**也没了,无所事事,不如房间里研究研究狗狗的术后护理。
她心安理得准备走,腰身却被拦住。
有意识的,江续承轻轻一拦就卸力,寸劲儿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坐下,往后躺。
贺宁玉倒在他肩膀上,胸脯微微浮动。没有阻止这个很过线的行为。
“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
得知腰伤之后,他但凡有点想法都得骂自己一句畜生。
贺宁玉静静地不说话,那可不代表她怕了。
[为了那几个奇墓孤品,世交也能变仇人。玉儿啊玉儿,这个世界没变成咱俩期盼的样子。]
贺宁玉听见了全部,她突然想到一个词叫做同床异梦。
[我谁的话都不想听,但如果有这个办法能让你重新站到舞台上,我想我是愿意去做的。]
贺宁玉眼睛顿时睁开了,抬头看向江续承。
江续承还有闲心问,“怎么了?”
“没有,看你长得帅。”
他笑了下。
心里在继续,[老太太用她那个本事招摇撞骗了一辈子,有一句话却是说的很对,人的记忆是最珍贵的东西。任何事都能后天弥补,唯独记忆。即便是有朝一日恢复了,江家也欠你,我,也欠你。]
“……”
难道江续承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当她守护神是因为亏欠?
……
可是这双眼睛……
三年来贺宁玉一直在有意识地在引导自己,要重新找回对一件事的执着感和好奇心,可终告失败,在江续承这里,稍微有点起色。
她其实是个满腔死水的人。
哪怕要面对死亡,也是这样,老爹找了她加盟干坏事,那只能算他眼光不好。
这个时候,贺宁玉远远看不破贺盏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已经实施了后手,把她最不想牵扯的江续承扯进来了,江续承叽里咕噜说的那一堆,基本上都在她心里生了灰。
又过几天,距离查成绩只剩最后一天,下午,江续承的电话又一次被打响。
贺宁玉能听清方圆两百米的任何声音,这次电话聊天,她躺在地毯上听进去了。
“你得来一趟,咱们家这事儿现在连累你好朋友小寇了。”
江续承意外,“寇森?他怎么了?”
“在江家工厂伤了胳膊,很严重,要做接臂手术。”
江续承当时顿时站起来,十分沉重。贺宁玉却是已经在收拾东西,把必要的东西都打包拿出来,熟门熟路打开江续承的行李箱。
“玉儿,我得走万颗子一趟。”江续承挂电话回头,就是贺宁玉装箱的样子。
“嗯,我要跟你一起,马上走。”
——
万颗子是一个中原地带的城市,相比较西北路程近了一大半,开车走高速,如果顺利的话,五六个小时可以到。
贺宁玉拿着手机在副驾驶很称职地导航,有她绵绵不绝的声音,江续承觉得这一路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尚且可以平稳地开,不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能导致断臂。
“寇森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江续承说,说完又在心里说,[也是你的,你们俩关系大概比我好。]
三角恋。
贺宁玉做梦也想象不到她此生能和这个词产生关联。
[但是因为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出没,所以才连累你把他也给忘了]
[待会他如果见到你,应该会高兴的]
“前方500米上桥。”贺宁玉看着手机上的导航,“之后我们就到了平原地带,一览无余了。”
事实确实如此。
哪怕是夜晚,高速路上也不黑暗,今夜有明亮的月光,映出了一块一块,黄绿色的土地。
“玉儿,”江续承问,“你来过万颗子吗?”
贺宁玉摇头,“我没去过太多地方,除了遥县就是宣武京了。”
他叮嘱她,“这里还有一个江家,是我二爷爷一脉的地盘,如果你见到了江家的人,一定要谨慎行事。”
“我本来就是为你来的,我当你尾巴就行。”贺宁玉的想法很简单,“你要是见不得兄弟受罪的场面,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靠。”
车速在临界值徘徊,江续承被她这话整的乐了一下,“原来你是关心我才来的啊。”
俩人开始打直球。
贺宁玉跟着嗯了一声,“我能听见细小声音,刚才偷听了你电话,觉得你很重视这个朋友。”
“你能听见我电话里的声音?”江续承有一瞬间的分神。
“嗯。”
江续承只管开车了。
凌晨时分,下了高速,行驶在平缓且车流较少的城市区域,耳根子也清净了,江续承才问了一句,“那如果身边很吵,你会感到不舒服吗?”
贺宁玉摇头,“不碍事,我一般不在意。”
离医院一步之遥,找了地方停车。
一下车,江续承就注意到这个停车场停的,熟悉的车牌,眼眸一沉。
这是寇家的私人医院,江家的车大摇大摆停在这,就像专门停给别人看的,这个别人肯定不会是他江续承。
难道以为大哥会来吗?
急救室外面,浩浩荡荡一群人。
站在远处能看见,最接近抢救室门的,是江续涯,和寇森的大哥寇林。
贺宁玉跟着江续承走到那边,她的目光淡淡和这一片陌生面孔擦过。
而大家见到她,都是一副打量姿态。
形形色色,总有些不是那么关心抢救室正主死活的人,而这些人的声音都一一地落入贺宁玉脑海中。
[这女孩是谁啊?感觉在哪见过……]
[好眼熟]
[嘿?这江续承,刚毕业就谈上了]
……
[哇,这姐姐真好看]
有人夸她好看,她目光去找这个人,发现是一个扎小辫的小女孩,感觉不超过十岁,在妈妈怀里窝着。
“这小孩是寇森的外甥女。”江续承牵紧她,“戴眼镜的是寇森亲哥寇林,旁边是我二哥,其他人都不用理。”
贺宁玉只是点头。
她站的不近也不远,只一味躲到江续承背后,换了只手和他握。
“阿承,你大哥没来吗?”有人问江续承,这个人是寇林。
江续承自然地祸水东引,“问他。”指的是江续涯。
江续涯是个好二哥,“明天他就来了,这次一定能让你们见面。”
寇林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之后又落寞起来,“寇森发生这么大的事,最应该来看他的,却没有到。”
江续涯一想,现在没来的人还有谁,想到,“林哥,你不会指的是图门阿姨吧?”
“嗯。”
“你联系联系啊,她可是你们老妈啊!”
“能联系到就好了。”
寇林坐一边伤心。
“为什么联系不到?这是关系人一生的手术。”贺宁玉突然问了一句。
她是质问。
寇林看她的神色尽是无奈,也不像是陌生人,贺宁玉试图去倾听他的内心。
[她已经十三年没联系过我们了。]
贺宁玉皱眉。
“怎么,人是不在了吗?”
几个男人都看向了她,刚刚还要她谨言慎行的江续承,此刻是站她身后靠着墙,欣赏她难能一见的强势。
这感觉像回到了以前。
没人敢回他玉儿这问题,所以他回,“图门阿姨不是不在了,是回娘家了。”
贺宁玉看向他。
江续承顿时站直,朗声说了句,“不能叫阿姨有遗憾,寇家人不想找她回来,我们这个外人跑一趟。”
——
于是,刚刚停脚的二人,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车向着一个目的地开,江续承告诉贺宁玉,是一个叫香檀镇的小镇,而那个地方,能称为是北方地区香产业的发源地。
不论是贺盏还是江家人,他们都爱香,贺盏甚至有些不简单的香,比如那天凌晨,手帕里试图让贺宁玉心神失守,但失败了的迷迭香,这种香在正规市场上是不流通的。
贺宁玉专心地拿手机导航,江续承不想打扰她,其实,这条去往香檀的路他走过,是一条过山路,临近省界,他记得。
“你是不是不需要导航?”她突然问,手机上的地图已经关了。
“……”江续承点头,“休息一会吧,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贺宁玉往后躺着,侧过身,眼睛放在江续承身上。
此刻天刚微微亮,他们像在逐日而行,车窗外的风景美的像画,贺宁玉似是一点都不在意。
这次引她重视的,竟然是图门阿姨。
这不禁让江续承怀疑,难道说抑郁症的开端是因为,贺阿姨的死。
江续承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年,温家也发生了很大的变故,到最后,长媳贺蓉身死,长子温盏宣布脱离温家,带女儿南下定居。
所以玉儿高一处于混沌期的那段时间,很可能不是催眠术的后遗症,而是因为……失去了妈妈。
贺宁玉静静听着他心里,断断续续的分析。
然后打断他。
“那寇森,真的是你的好兄弟吗?”
江续承只是说了一句,“发小。”
“哦~”贺宁玉天真可爱地问,“是不是情敌呀?”
“……”
见其不言,贺宁玉夸大的坐正,“还真的是啊!”
“是什么是?”江续承只说,“情敌什么的,都虚假的很。”
[如果真心对一个人,怎么会对她不管不顾。寇森,早就不配,说是我情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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