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生不高兴了?”
严栩看了一眼摆放在桌子上的长方形画盒,这肯定就是夏倾月在那个所谓的慈善晚会那天硬着头皮拍下来的‘天价画’了。
应该怎么说呢?
真是有点可爱。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说:“一个合作而已,陪我吃完这顿饭,再把你拍下的画送给我,自然而然就皆大欢喜地谈成了。”
耻辱感犹如连天的霜雪降落到身体,夏倾月用力攥紧筷子,在这样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的语境中,他想起当时严栩吩咐他的助理送来的那一整套红宝石首饰。
在月光与街灯之下,耀眼夺目得格外嚣张,而此时此刻青天白日坐在他面前的严栩周身所显露的那种自己不经意不在乎,但大家都能感受到的高高在上,比起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倾月不说敬语了,他已经懒得客套。
至于这所谓的狗屁合作,夏倾月也不想谈了,黄就黄了吧。他可以在必要的场合牺牲一些自尊,但绝不是无条件出卖灵魂的那类人。
“严先生既然喜欢广城的菜式就留在这里慢慢享用吧,至于我呢,还是先告辞了。”
夏倾月放下筷子发出的声音令严栩的眉心皱了皱,不过并不明显。
他端起白色的圆杯,抿了一小口茶,在夏倾月握住门把手之际,开口道:“你当时为了保住自家的公司都不惜在那些股东的家门口朝他们一一下跪了,为什么到我这里只是叫你做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完成不了?”
“明明我暂时不需要你下跪,而且你能够获得的好处也更大。”
夏倾月的脊背瞬间僵硬了,寒意从脚底飘荡到头皮,握住金属门把手的五根手指由于意外和紧张而微微发颤,犹如正被秋风扫荡的落叶,萧瑟无力。
严栩的话,有着强悍的杀伤力,就好比是当你规规矩矩行走在路边的时候,却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地遇到了从天而降的炸弹。那么这样一来,根据实际情况,被炸得粉身碎骨是在所难免的。
当然了,如果临死前的那一刻感到气急败坏的话,亦是人之常情。
夏倾月闭了闭眼,转身往回走,双手撑在桌上,一向习惯遍布笑容的脸庞带着明显的愤怒,他努力撑起不输阵的气势来与严栩对峙,“你调查我?”
他被惹怒了之后,看上去更好欺负了。这是严栩的第一反应。
“一点点而已。”
严栩忽然很想抽烟。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追查关于你父母那场车祸的真相,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严栩朝夏倾月吐了一口烟圈。
作为一名赏罚分明的猎人,他在一开始便将甜头与鞭子同时罗列在他的猎物面前,“不过,我的帮忙不是无条件的。”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夏倾月直起身,一字一句说道:“严先生,你既然如此详细地调查过我,想必对于我弟弟的情况也一清二楚了。”
“以我们之间的地位差距,你接近我无非就是一时兴起,看中了我这张有着两分姿色的脸而已,肯定不屑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吧。”
这也是夏倾月一开始得知严栩查探过自己而生气着急的原因。
他既憎恶对方的嚣张和轻蔑,把他当成一件可以觊觎和商讨的物品,同时也害怕他的‘不识抬举’会惹得对方不快,从而牵连到他的家人。
“你很在乎你弟弟。”
严栩熄灭了烟。
他的神色十分淡漠,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夏倾月就是莫名觉得他不高兴了,看上去更想把剩余的半截烟摁在他的身上。
夏倾月抿了抿嘴,回答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别担心,我不喜欢太过强人所难。不过我相信,你后面一定会主动来找我的。”
严栩站起身,堂而皇之地捏住夏倾月的下颚,观摩他的脸。
“但到了那时候,我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说完这番话,他就离开了。
他爹的!
这是个疯子吧!
夏倾月屈起手指狠狠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心头怄火至极,挥手将桌上的汤盅扫落在地。
*
‘啪’
夏亿星再次砸掉了一只杯子。
客厅的地板上全是玻璃碎片。
“你到底能不能好好描述清楚?”
“……我……”
莫以萄立在他的面前,满脸泪水,特别可怜。因为哭得太厉害,甚至还连续打了好几个嗝,一副快要晕死过去的样子。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你叨叨了半天,除了‘很痛’,就是‘超级痛’,和废话没什么分别。”夏亿星跟个古代的土财主似的,对于可怜巴巴的莫以萄毫无同情心,反而见他软弱便加倍地刻薄他,“一看就没有用心感受。”
“可,可是,我的感受,就是觉得很痛啊……”
莫以萄的毛衣一早就不在身上了,薄薄的打底上衣袖子和裤腿一样卷起来,露出的手臂和小腿全是一道一道的伤痕,拜夏亿星所赐。这些伤口不深,基本上过一两分钟血迹就会凝固了,但架不住多还有疼呀。
莫以萄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惊悚的事件,单薄的身躯吓得瑟瑟发抖,喉咙泄露出来的哭音好像被捕兽夹夹住尾巴的小兽一般,细细弱弱的,充满了惶恐。
“那你不会加点形容词吗?”
这还算是人话吗?!
莫以萄眼前一黑,恨不能立刻昏倒,好逃过一劫。
他那时也是太过老实了,不知道除了真晕之外,还有假晕这回事。
“……我……我想不出来!”
“这样啊。”夏亿星歪了歪脑袋,显露好看却残忍的笑容,“那你就把鞋子脱了,踩在那些玻璃碎片上面,然后再好好地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出来。”
“…………”
莫以萄瞳孔猛地收缩,那他的脚底到时候岂不是变得融融烂烂的了。“不要!”他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变得尖利,“我…我不用踩在上面,也可以想出来的……”
“真的吗?”
“真的!”莫以萄擦干眼泪,迫切地再三点头,“真的!”
夏亿星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给你三秒钟。”
“一”
“二”
“三”
生死时刻正在进行中————
莫以萄的身体急得都燥热起来了,他大喊:“芥末汤圆!”
讲完,他怯怯地瞄了两眼夏亿星的反应,抓紧补充道:“疼痛的滋味,其实,其实很像加了辣椒炒肉上去的芥末味汤圆。”
莫以萄并没有吃过这道听着就黑暗到无以复加的料理。不过它们分开的时候,他吃过。莫以萄不喜欢吃辣,更讨厌芥末的味道。
他认为,如果这两样东西混合在一起的话,恐怖的程度一定会可以让双腿无法走路的夏亿星想象出他感受不到的疼痛的滋味。
夏亿星听完,思索了一下,估计是在回忆辣椒和芥末的味道。他说:“这个形容,倒是勉强还算可以。”
“—啊湫—”
莫以萄揉了揉鼻子,请求道:“我可以穿回我的衣服了吗?不然我很有可能会感冒,而且到那个时候很容易就会传染给其他人。”
“要是感冒了,就用最辣的辣椒把你的鼻孔封住。”
夏亿星说完恐吓的话,果不其然看见莫以萄红肿的眼眶又蓄满了晶莹的泪水,明显是委屈加害怕了。
真是一只天生的笨蛋。
“丑八怪,你过来。”夏亿星招手道,“我摸一下你的眼。”
“可是,你……”
“我不把你戳瞎不就行了?而且,你不是会躲吗?”
莫以萄迈着犹豫的小碎步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
夏亿星这次信守诺言,没有出卑鄙的阴招。
他的手指在莫以萄的眼尾和上面碰了碰,还沾了一滴泪走。
夏亿星凝望着这滴很快就蒸发在他指腹的泪珠,说:“好了,你可以穿上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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