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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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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和我谈及自己的理想,偶尔我会和他聊起这个话题,他都只是托着头、用他习以为常的发散思维有一搭没一搭地畅想着。

或许成为一个研究黑猩猩的野外探险专家,或许某天发现被蜘蛛咬了一口而成为纽约市的守护神,又或许只是从事着一份简单平静的工作,每天待在汉堡店里乐此不疲地给面包挤沙拉酱。

他家境殷实,父母相爱,对他的所有决定几乎都持赞扬态度,因此他没有任何的顾忌,我想只要是他愿意,无论是拯救世界还是清扫马路,那都会是他愿意并坚定去做的事情。

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在这么反复地问自己,那个思维跳脱,常常异想天开又充满理想主义的人,他真的甘愿一辈子都被关在这个钢铁丛林里吗,真的习惯每天每天周而复始地重复单调的工作,混迹于忙碌人潮中而成为茫茫大众中的那一个吗?

如果这是十年前,我没法想象那个西服笔挺,沉默寡言,平静稳重到似乎和世上所有成年人无异的男人,会是活在我记忆里经久不衰、永远年轻的青年。

可现实就是这样,他是心甘情愿待在这里的,把凌乱的头发用梳子梳得很整齐,学着大多数人的样子,每天坐在电脑屏幕后面十几个小时,像个严谨又死板的程序一样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构成这个冰冷城市微不足道的一小环。

我也没想到我会和他在一个公司,一天到晚待在办公室里打策划案,改了又修修了又改,装模作样地穿大衣高跟鞋装职业女性,拼了命地把自己的私人情绪摈弃在工作外,用理性的盔甲死死抵御着外界的严寒。

反正大家都是一样的。我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忙碌于乱七八糟的工作和怎么也改不完的策划,似乎暂时把他放到了一边,可当我拿起手中的茶杯缓下神来时,有关他的一切又开始无孔不入地侵入我的生活。

他们组和我们组有一个很长期的协作,而一个短期的任务已经濒临尾声了,双方都要验收彼此的成果,验收大会就定在我好不容易松弛下来后的第五天。

这下我没理由再推脱了,我们小组的所有人都得出席那个会,它非常重要,重要到我不得不提起我所有的精神去对待它。

会前的一整个晚上,我几乎睁着眼睛一刻都没睡,手里那份被整改了无数次的文件还在我手里折磨我,最终我在凌晨才把它结束掉,那时候我已经差不多两个晚上没有任何睡眠了。

我很憔悴,累到快要站不稳,但我还是打足了鸡血去面临这个会议,我们小组的所有人都要带着自己的报告上去丢人,我当然也不例外。

我不是没做过报告,也不是没熬过四十八小时不睡,但我没有试过在两天不睡经期提前发烧头痛的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地在这么多人面前完美地做完这个报告,我没有那么强大,但我依旧尝试着去做,反正我也别无选择。

那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正好是圣诞节的前一天,温哥华的天气简直又冷到了一个我无法忍受的维度,我是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下,顶着三十八度的体温走进会议室的。

会议室很大,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他坐在很靠前的位置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又低头埋在笔记本电脑上了,直到我上台前的前一秒,他一直都在飞速地打着什么。

所幸高烧还没来得及把我的脑子烧坏,我的神志不太清楚,但语言系统勉强还能用。整个报告有点小瑕疵,那是因为止痛药药效过了,我又因为痛经而不由自主地面目扭曲,除去这点之外,我应该还算挺顺利。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注意他了,会议的后半程一直都默不作声地坐在位置上发呆,还要去绞尽脑汁地摸包里的止痛药和保温杯而不发出任何声音,这已经耗光我所有的力气。

会议应该还算挺成功,因为我们那个好事的老板还提议要大家都去吃一顿,出国后发现绝大多数外国人都像他一样,觉得在这种日子里不去聚会是全人类的损失,他们太喜欢来事了,而且又恰巧不擅长善言观色,没有意识到我简直快晕死在这里。

我想溜走,但话没说几句就被几个欢呼的同事架了出去,他们一直觉得我的报告非常精彩。当然应该这样,和小组大多数每天摸鱼划水到点下班拿死工资的人来说,这就是我应得的。

打工人嘛,从来都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力,反正我回家也没饭吃,还不如跟着他们免费去蹭一顿。

事实证明我当时可能确实是脑子烧糊涂了,因为我没听懂他们说的话,他们不是要去吃一顿,他们是要去喝一杯。

我没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来酒吧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想到我会因为痛经痛到蹲在门口动弹不得,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平安夜里被倒霉的生活一拳撂倒。

风不管不顾地拍在我脸上,我感觉我刚流下的泪水下一秒就要风干了,强撑着自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哆嗦着手拿出止痛药干咽下去,我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但心里的郁闷并不会随着布洛芬的释放而感到好受一点,我想过现在就订机票不管不顾地飞回家,想过把辞职信恶狠狠地摔在领导的桌子上,想过要冲进酒吧要一杯烈性的白酒把自己灌醉。

可我毕竟连一边捶墙一边放声大哭都不敢。

十二点半,再敬职敬业的出租车司机也该回家了,更别说这个该死的酒吧还开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里,连夜车都看不到一点。

我的手已经冻到没知觉,以至于快要失去任何触觉,僵硬地翻着手机地图找着回出租屋的路,有点远,但是我应该还能撑回去。

我走了好长好长的一会儿,直到酒吧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淹没在刺耳的风声里了,我才终于敢让眼眶里的泪水毫无防备地流下来。

身后有人慢慢向我走过来,我知道他在很刻意地放慢脚步,但我还是听出来了。

“你不回去和他们一起吗?”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似乎愣住了,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真切的担忧。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沉默了多久,我只记得他小声说了那么一句,还是像以前那样无措地抿着嘴,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他向我走近了几步,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真挚地看着我的眼睛。

“对不起,我喝了酒,要不然就开车送你了。”

我背过身,双手捂着脸,以保证自己的失态不会暴露在他面前。

这句话就好像我情绪的导火索,眼泪就像决堤一样抑制不住地涌出来,我死死咬着下嘴唇,但胸口还是翻江倒海的酸涩。

我知道我已经崩溃了,用七年时间塑造的理智在短短的一句话里溃烂,我哭得心口发疼,止不住的发抖,而我甚至没有力气去回忆他是什么时候把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不是走得很爽快吗!”我把他的外套扯下来,用力地丢进他的怀里,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那你现在追上来干什么?”

我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但眼前还是水汪汪的朦胧一片,还是有止不住的泪水往下掉,我胸口很闷,痛苦到好像有无数头野兽在撕咬着心脏。

“我没想到居然还会遇到你,如果让我提前知道这一切会发生的话,我不会来的,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要遇到你了。”

我的声音很抖,比我脚下那株草摇得还厉害,做报告时还完好的语言系统也彻底瘫痪了,我自己都不太听得懂我一连串的胡言乱语,但我想他应该是明白了。

因为我看着他逐渐变得毫无表情,眼睛里的忧愁随着飘落的雪花一起消失在黑暗里,僵硬地保持着原有的动作站在原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会难过吗?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决绝离开的时候,他知不知道我会哭,我会失眠,知不知道我在这漫长的七年里无时无刻不在厌恶他、痛恨他、想起他和不遗余力地忘记他。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我很久前曾经看过一篇学术报告,说的是人在被应激创伤后,大脑会分泌出一系列的激素,这些激素会麻醉人体的大脑,以此来麻痹□□的巨大疼痛。

可我的泪腺并不会被麻痹,当看到他迎面向我跑过来的那个瞬间,我能感受到眼眶中的泪水汹涌而出,那是我情感先于我意识所做出的决定。

我感到风刺刺地打在脸上,他的指尖很轻很轻地碰到我的脸颊,替我擦掉了眼泪,眼神真诚又温柔,带着根本不属于这个天气的温暖,轻柔地落在我身上。

恍惚中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过,他的温度又把我带到了那个炽热的夏天,他也是用这样一模一样的眼神注视着我,我们四目相对,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太难了,忘记那一切也太难了。只要他还在我眼前,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去追忆我和他的那三年,到底是多美好的那段过往,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忘不掉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分开了。

“你的头发长长了好多。”

他的表情很平静,可我想不通他的声音为什么是抖的,连带着呼出的热气都是乱的,他用手比划着自己的下巴,我看见他连手指都在微微地打颤。

“你那时候……头发才到这里。”

我看着他,他的眼眶突然一下子红了,“你真傻,为什么要一直留着长发,你明明最讨厌长发了。”

我是很讨厌长发,无论现在还是从前都是一样,所以我高中时头发很短,他总说我的短发很漂亮,可他也会很遗憾,说他一辈子都见不到我长发的样子。

他一次都没有和我提过,他总希望我一切都按照自己喜欢的来,可我知道他很期待我长发的样子,那种期待藏在他看向我的每一个眼神里。

他会偷偷地估摸我的头发一个月长了多少,趁我睡着的时候拿尺子远远地比,他有随手乱画的习惯,我曾在他的草稿本上看见过一个留着长发的女生,旁边很轻地写着我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执意把头发留长,完全是为了他吗?并不是,大概也是为了我自己吧。

那头长发见证了我高中毕业到现在的每一刻,从懵懂的少年,到初入社会的青年,再到职场中徘徊不定的成年人,这是我成长路上最艰难的七年。

七年里,我对他的感情也被岁月筛磨了一层又一层,我以为它会越来越薄,可它竟然在暗无声息中酿得越来越深,伴随着我头发生长的速度,每时每刻萦绕在我身边。

那不痛苦吗,当然是痛苦的,整日整夜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我无数次想剪掉它,可到底舍不得。

“原来那么多年了。”我看着他,他的轮廓在泪水下是朦胧的。

他离我好近,我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脸颊。

可他又离我好远,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他低下头,我听见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嗯,七年了。”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尽力想去看清楚那是什么,可天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清。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我喉咙很酸,“那么多年——”

我颤抖着问他,他的表情很凄然,甚至可以说悲哀,他带着那种悲哀的神情望着我,很坚决地摇头。

“有些应该当初说出口的话,过了那么多年,其实没有必要再解释了。”他的声音很轻,顺着风吹到我耳边,那么清晰。

没有必要。

我等了那么多年的回答,他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没有必要。

风那么大,我的心好像都在抖。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消散了,浅浅地散在刺骨寒凉的北风中,我已经不在乎它究竟会被这股风带到哪里,我只希望它可以远一些,离我再远一些,远到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接触到的地方。

我以为我早就麻木了,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了,可我终究不是那么坚不可破,我脆弱到好像一张白纸,他短短一句话就能击垮我。

然而我好像听见我笑了,笑得那么难听,和哭没什么两样。

“你曾经告诉我要勇敢,可你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懦夫。”

我只是很冷漠地盯着他看,声音颤抖着,“斩断从前的一切不管不顾地向前走,那只是你逃避的借口,那是只有懦夫才会做的事情。”

沉默在我们之间涌动着,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还记得学校门口那家网红奶茶店吗?”

他似乎没意料到我会突然说这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们在奶茶店排队,那家店排队的人特别特别多,突然有几个社会青年插在我们前面,每个人都露着大花臂,你想都不想就上去和他们理论了,那个时候我在想,你简直是世界上我所见过最勇敢的人。”

可现在呢,难道勇气也会被时间所磨灭掩盖吗?为什么曾经在我心中最勇敢的人,却变成了最怯懦的那个呢?

我没有问出口,言外之意我们都心知肚明。

然而他忽然抬起头,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溢满了痛苦和挣扎,那样不加掩饰的绝望几乎让我觉得有些窒息,而他依旧什么都不说,露出一个苦涩到我不忍直视的微笑。

“我知道我是个懦夫,也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这只是我当时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中缓慢流动着许多感情,可风雪却又刻意模糊了它们,以至于落到我眼中时,那就只剩下了愧怍。

“这句话好像晚了很多年,现在说也的确太晚了,我并不祈求它能改变什么,但我想我依旧需要把它告诉你。”

我感到一阵钻心剜骨的痛苦,捂住眼睛不去看他,可那三个字、我多年来反复渴求的那三个字,还是伴着北风吹到了耳边。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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