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声停了。
死寂重新降临,比刚才更加沉重,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突然,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毫无征兆地、轻轻地拂过他的后颈!
“呃啊——!”理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惊喘,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像被烙铁烫到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祭坛!那个空荡荡的神龛基座下方,有一个狭窄的凹陷!
他拖着剧痛的脚踝,几乎是滚爬着扑向那个唯一的、小小的庇护所。黑暗的缝隙勉强容纳下他蜷缩的身体,腐朽木头的浓烈气味混杂着尘土和霉菌的怪味,呛得他几乎窒息。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喉咙里翻涌的尖叫,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一丝腥甜。
外面,死寂依旧。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就在他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以为那东西已经离开的时候——
一个细长的、惨白的影子,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蛇一般的诡异姿态,悄无声息地从祭坛上方垂落下来,然后猛地一弯!
一张青灰色的、浮肿的脸,骤然倒悬着出现在理眼前!那张脸离他如此之近,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布满的暗绿色尸斑和皮肤下如同蠕虫般鼓胀的血管。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点幽绿的光在跳动。一股混合着泥土腥臭和内脏**的恶臭扑面而来。
理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极致的恐惧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他那只被冷汗模糊了镜片的左眼深处,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猛地传来一阵剧痛!视野瞬间分裂——右眼看到的依旧是那张倒悬的、令人作呕的鬼脸;而左眼,却穿透了那张浮肿的表皮,看到了更深处一团浓稠翻滚、散发着无尽怨毒和饥渴的漆黑阴影!那阴影中伸出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手臂,带着刺骨的恶意向他攫来!
“嘶——嘎——”
倒悬的鬼脸猛地张开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漏气般的嘶鸣。一只冰冷僵硬、如同铁钳般的手爪,闪电般探出,死死扼住了理的咽喉!
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他!冰冷的死亡触感顺着气管一路冻结到肺腑。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发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双手徒劳地去抓挠那只冰冷僵硬的手臂,指尖只触碰到滑腻冰冷的皮肤和下面坚硬的骨头。那只鬼爪的力量大得惊人,拖拽着他,将他一点点从祭坛下方那个狭小的庇护所里强行拖拽出来!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脊背和手臂,剧痛伴随着彻底的绝望将他吞噬。他像一块破布被提起,双脚离地。长颈鬼那青灰色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空洞眼窝里的两点绿火贪婪地跳动着,冰冷的恶臭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肺叶灼烧般地疼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黑暗和冰冷如同潮水,即将彻底将他淹没。
就在意识即将完全消散的最后一瞬——
叮铃——
一声清脆、空灵、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铜铃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黑暗中响起!那声音如此纯粹,如此突兀,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瞬间击碎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紧接着,一道刺眼欲盲的炽烈白光,毫无征兆地在理眼前炸开!光芒如同实质的利剑,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将长颈鬼那张可怖的脸映照得纤毫毕现。白光中,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如同从虚空中踏出,挡在了理与那索命的厉鬼之间!
那身影的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理只看到一道凝练如月华、却蕴含着斩断一切森然之意的寒光凭空闪过!那光芒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凛冽决绝!
光芒一闪即逝,如同刹那的闪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长颈鬼那张浮肿、青灰、布满尸斑的脸上,狰狞的表情骤然僵住。空洞眼窝里那两点跳动的幽绿鬼火,猛地黯淡、熄灭。它扼住理咽喉的那只冰冷僵硬的手爪,力量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
理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喉间骤然涌入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火烧火燎。
他挣扎着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
视野里,那颗狰狞的鬼首,正沿着一条平滑得不可思议的切痕,从长长的脖颈上缓缓滑落。没有喷溅的血液,只有丝丝缕缕浓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黑气从断口处逸散出来。那无头的青灰色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朽木,无声地向后栽倒,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迅速溃散,化作一地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稠污迹,渗入腐朽的地板缝隙,消失不见。
那道刺目的白光也如同出现时一般突兀,迅速黯淡、收缩。光芒的核心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立。
理的视线一片模糊,只勉强看到那人手中握着一柄由纯粹光芒凝聚而成的长剑,剑身细长优雅,流动着清冷月辉般的光泽,剑尖斜指地面。剑身之上,无数细小的、如同古老箴言般的光尘正无声地剥落、飘散,仿佛承载了过于漫长岁月的孤寂。
是……铃?
理的意识只捕捉到这个模糊的念头,便如同绷断的琴弦,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刺目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眼睑,带来一阵酸涩的胀痛。理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神社腐朽的梁柱,而是自家卧室熟悉的天花板,上面有一块因渗水而泛黄的污渍。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老旧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光斑,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脖颈和脚踝,传来一阵清晰的酸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皮肤完好无损,只有一点被衣领摩擦的轻微不适感。脚踝的扭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昨夜并非完全虚幻。
是梦?一个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的噩梦?
理靠在床头,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贴身的衣物。神社的阴风、长颈鬼冰冷的手爪、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和绝望……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真实得可怕。可自己怎么会躺在家里?获救的记忆一片混沌,只有最后那道撕裂黑暗的炽白光芒和一声清脆的铃音,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深处,却又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浓雾。
他疲惫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旧木窗,带着清晨凉意的空气涌入。
目光习惯性地投向院角那棵小树。它比他记忆中又长高了一些,枝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舒展着饱满的生命力。阳光穿过叶片的缝隙,洒下细碎的金斑。
就在这宁静得近乎不真实的画面中——
叮铃。
一声清脆、空灵、仿佛带着露水般纯净气息的铜铃声,极其清晰地,从树冠深处传来。
那声音穿透清晨的薄雾,穿透理恍惚的意识,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将他冻结在原地。
不是梦。
风没有动,树叶也未曾剧烈摇晃。那铃声,就这样凭空地、确切地,从树梢栖息之处响起。理的银灰色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在晨光中微微颤动的树影,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困惑,沿着脊椎一路窜上头皮。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昨夜被扼住的冰冷触感,而此刻,那声清脆的铃音,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被迷雾封锁的匣子。
树下,阳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似乎有某种古老而温和的存在短暂地苏醒,又悄然隐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