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领着一行人穿过重重的迷雾，走过奈何桥，进入了灯火通天的高塔，面前至少有4层楼高的铁门重重打开，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的刺耳声。
众人走进长长的廊道，地上铺着冰凉的绿纹青石，两侧立着无数根硕大的石柱。忽明忽暗的鬼火悬挂在石柱的半空中，发出莹莹的蓝色光芒。
空荡荡的大厅地回荡着带感的迪斯科音乐。
巨大旋转的宇宙球灯悬浮在半空中，随着音律打出动感的光芒，不远处的高台上，有一个旋转摆动双手、随节奏舞动的模糊人影。
人影的背后，有一鼎高不见口漆黑青铜鼎，鼎口往下飘着黑雾，有节奏地弥漫周围。
顾砚单手放在胸前，单膝跪地：“局长。”
闻言，高台上，沉浸在音乐里的小人转身，眼皮睁开露出蛇一般冒着绿光的眼睛——一个面容惨白的小女孩，一双瞳孔细长发绿。
她穿着长长的中式黑色旗袍、中跟舞鞋。高马尾处，红绳系着一朵白花。
她像是抓着舞伴一样，一手悬在空中，脑袋不正常地歪着成一个角度，看着下面一众人，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都来啦？”
顾砚淡淡道：“局长，轮回船暂时卡在忘川码头。受冤情秤影响，河水暴涨，少许水鬼上岸，现已经解决。”
小女孩点了点头，用稚嫩可爱的声音回答：“好。冤情秤已经溢满黑雾了，转轮厅只给我们七日哟！要不就要把大家都扔下去喂水鬼啦~”
冤情司位轻责任重，管辖周边一片，每逢冤案，冤情秤黑雾弥散，忘川河大涨。若不能平定，水鬼纷纷上岸，两岸众生必定遭殃。
判官体质天生自带镇压万鬼神力，转轮厅那位大人倒也确实做得出来。
小局长云淡风轻，顾砚脸色白了一白，拽起离他最近的沈墨转身就走，后颈微微渗出冷汗。
小女孩朝离开的众人摆了摆手，深呼了一口气，转了个圈继续随着音乐舞动，黑色的雾气陆续被吸纳进体内。
顾砚领着他们进了电梯，显示屏上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停在“枉死层”。
电梯门打开，一条阔长的酒店房门走廊展现在众人眼前。
顾砚礼貌一笑：“大家可自行挑选房间入住，在这里暂居7日。7日内，若事情顺利，会有无常接应大家回到现世。”
随后语气骤降，冷冷道：“反之，7日内若破不了这桩案件，诸位魂魄不归位，将永远驻留此地，成为无名孤魂。”
一名医生听的脸色煞白，情绪激动：“那怎么办，我们都不知道究竟被谁无缘无故杀死，而且凭什么？！我们也很冤枉啊！再说了，我们连为什么来、你是谁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她低声啜泣起来。
另一名医生附和：“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骗子，别有企图。你可别忘了，刚刚那小孩说，如果到时候河涨了，你也要一起沉河，谁都别想跑！”
顾砚也不恼，桃花眼藏着莫名的意味，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本黑皮笔记本，低声道：“接下来，我将分别与你们进行一对一谈话，我需要挑选出一位最有希望能协助破案的人，与我一起返回现世寻找线索。”
顾砚嘴角微勾，补充道：“因为，维持魂魄在人间不逸散的共生符，只有1枚。”
众人面色各异，有些人已然振奋不已，眼里透出希冀的光彩。
接下来，众人挑选了自己的房间。
沈墨挑选了边缘一间房间，门口有一盏暖黄的廊灯，令沈墨想到了自己现世的家——她不知道家里是否一切安好，也很挂念常常批评自己稿子没一处能看，却亲手将稿子改到半夜给自己的主编，会不会念叨跑新闻少了一员干将。
房间大如总统套房，里面拖鞋、牙刷、沐浴露……甚至换洗的内衣裤都贴心备齐。
沈墨转身落下门锁，给自己烧了壶水，听见隔一段时间顾砚在外面每敲门、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很快，沈墨的门外也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她起身开门。
“沈墨？”
顾砚对照着笔记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沈墨微微点头致意。
顾砚不见外地直接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聊聊你是怎么死的吧。”
沈墨非常不想开口，低声道：“摔死的。”
顾砚摊开笔记某一页，随意勾画：“你记得凶手长什么样吗？”
“他是个偏瘦的男人，看着三四十岁的样子。”沈墨微看着天花板回忆，“被他拽下楼的时候，我听见医生喊他……江云。”
“谁是医生？”顾砚桃花眼盯着沈墨，像抓住了猎物一般警觉。
沈墨：“江云行刺的医生。我在上边是个记者，那天恰好接到群众消息，我赶到现场想获取一手资讯。”
她顿了顿，“最开始，是江云和医生在争吵，江云一直喊医生不负责任滥用药什么的，听围观的阿姨说他有个妹妹抢救无效死亡了。”
顾砚示意继续：“然后呢？”
沈墨：“后来，江云越说越激动，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小刀，就直接往医生腹部刺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同样的位置，浑身发冷，“我之前学过空手道，黑带，没想那么多就上前夺刀了。”
顾砚手一顿，眉眼一挑，在纸张某处划了一个圈。
沈墨没理他，继续道：“本来已经夺下刀了，他被我踢倒在地，我以为没事了卸了力道……但是没想到那歹徒那么狠，不知道从哪来的手劲，抱着我就冲向旁边的栏杆。”
“然后，我就和他从医院楼上摔下来，后来……就变成了这样。”沈墨叹气。
顾砚没有给她休息的机会，继续追问：“歹徒和你一起摔下来，无常却将你当成歹徒带回来？”他蹙着的眉头蓦然松开，了然似地将某个段落划了两条线。
沈墨点头：“是的。黑无常说他的系统提示是个男的，但那天，站在那里的只有我……江云，他和我一样在ICU里抢救，黑无常没有看到他。”
顾砚盯着她，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发亮，眼角的痣勾人魅惑。
“感谢你的诚恳回答，非常有用。”
他合起本子转身走向门外，没说知道了什么，也没继续追问和确认。
沈墨突然盯着他的背影，视线热烈灼人，毛遂自荐：“我想和你去人间，我身手好、脑子快，也有些人脉……绝对能帮得上你。”
顾砚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琥珀瞳有些惊讶：
刚才一番询问，有的人木讷地一问一答，有的人隐晦表明想回人间，但也仅限于此。唯有沈墨，言辞恳切，自信坚定地把自己夸了一遍，主动向他讨要想要的东西。
他勾了勾唇角，食指竖在唇上：“保密。”
沈墨在房间里百无聊赖，这里有专用的网络，手机需要专门办理，只有房间里的电视可以看，只不过播的都是冥界的新闻，例如某个官员最近推行了税收新政，影响了冥界的瓜果蔬菜价格飙升，众生非常不满联合上诉，最后新政被迫改回来。
又例如，冥界科学家某精怪，研究了能一年都不吃饭的方法，有助于修行福报，被冥界专利局授予荣誉专家的称号。
过了十几分钟，顾砚叫众人出来，宣布了沈墨将会和自己一起前往现世寻找线索破案，其余的人可自行在房间里度过，期间会有饭菜规律送上门。
语罢，顾砚向沈墨伸出手。
沈墨：“？”
他没回答，淡淡瞥过她疑惑的神情，一手抓住沈墨的手腕，另一手推门离开。
顾砚的手不似黑无常那般冰冷僵硬，相反，非常温暖有力，指节修长好看。
沈墨莫名看得脸红，反思自己真是母胎单身久了，竟对着冥界判官YY。
顾砚打开门，刺眼的亮光袭来，沈墨重新睁开时，已是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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