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小心地将大衣披在楚昭明的身上,控制情绪轻声温柔地说:“我明白你一定很慌乱、很痛苦……这不是你的错。”
楚昭明在她怀里放声大哭,沈墨紧紧抱着她,抚着她的头发。
“不用害怕,如果你有任何想法或者需要帮助,你就打上面的电话……”沈墨将便利贴塞进了大衣口袋,又将大衣扣子给楚昭明扣上。
“我是不是很脏了,他们说都怪我放荡穿这么薄的裙子呜呜呜……”楚昭明委屈地哭泣。
“他们是畜生!!这不是你的错!一定不要怪责自己,好好爱护自己。”沈墨红着眼睛,“从你一会出门那刻开始,世界可能会对你非常苛刻,你会承担很多莫须有的骂名。”
“但你一定、一定不要放弃自己,苛责或是厌恶自己……很多人都爱着你,当你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打这个电话,这里的人一定能帮你严惩坏人。”沈墨拍着楚昭明的背,哄着:“如果你能相信我,就请你现在马上去报警。”
“报警……我……”楚昭明迟疑。
“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我会帮你锁好这个门,你要是想通了可以从里面出来。”沈墨认真道,“世界可能很畸形黑暗,但我……我们,永远在背后支持你……”。随后,她将丢在很远处的碎屏手机递给楚昭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出了包厢大门。
“救人的感觉怎么样?”顾砚面无表情,但是语气薄凉。他挽起黑衬衫的袖口,手腕白皙、青筋毕现。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再受一遍这样的痛苦……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沈墨将脸埋进手掌,丧气似地靠在墙上。
周围的人声依旧喧嚣热闹,纸醉金迷,与角落里沉闷肃杀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识海已经被改变了一点点,这次你的微小举动,会带来多大的因果际会呢?”顾砚靠在墙上,桃花眼里露出悲悯,眼角的美人痣在灯光下愈加楚楚动人。
他不知从哪里揪来了一张纸巾递给沈墨,沈墨道谢接过,醒了醒鼻涕。
顾砚瞧着她的样子忽然笑了,眼神柔和又看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什么。
“罢了,”他自言自语般喃喃,“人心也是肉长的,谁都有这么一回。”
忽然,KTV的大门骤然被打开,传来警笛鸣响的尖锐声音,音乐瞬间停止,人群传来惊呼和诧异的沸腾。
警察模样的一群人进来,“谁报的警哇?说这里有犯罪行为!”为首一名胖胖的秃头警官,操着一口带有岭南方言的普通话,扫视了一圈纳闷:“咩犯罪行为啊,我看这里啥也没有嘛。”
“对啊对啊,李警官,我们都是守法经营,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一个经理模样的中年人弯腰点头地赔笑。
“我……我报的警。”包间门突然打开,楚昭明披着长至脚踝的黑色大衣,在沈墨鼓励的目光中,身形颤抖着走出,面容惨白。
“把她带去局里做笔录。”,秃头肥腻的警官意味深长地扫视她,眼底一丝不明意味,大手一挥,转身离开。
警笛长鸣声中,警车消失在寂静马路的视线尽头。
二人出了KTV的大门,沈墨旋即伸出手叩了叩KTV的墙,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她疑惑地又叩了叩,纹丝不动——她以为这次能像上次一样,敲敲墙壁就能瞬移到下一幕。
回头看顾砚,后者正捂着嘴伸懒腰。
“失灵了!”沈墨瞪大眼睛。
顾砚:“什么?”
沈墨在他面前用力叩了叩墙,指着墙壁:“什么都没发生。”
“哦”,顾砚毫不在意,左手抓着右手肘关节做了个侧拉伸的动作,“正常,因为某人刚刚又一次见义勇为,识海的走向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桃花眼里噙出泪水,不只是困的还是累的,“已经不能快进了,不如找个地方落脚吧,看样子离结局还久着呢。”
语罢,他抬起长腿就朝不知哪个方向走去,沈墨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路无言。
不说别的,她也觉得有些累了,好像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一般,后知后觉的疲惫像倾覆的巨浪将她卷走。
看来这是他们改变楚昭明识海的第一道惩罚。
“后悔吗?”顾砚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些疲惫的沙哑。
沈墨沉默了一会,摇摇头,决然开口:“不后悔。”
老实说,现状令她有些苦恼,但不后悔。
顾砚深深盯着她,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沈墨缓缓开口:“曾经,在我刚当记者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光顾家门口的一家早餐摊。”
“那家早餐店是一个中年阿姨开的,阿姨每天深夜开始准备食材,天不亮就开张。卖的东西物美价廉,一份只赚那微薄的几块钱。阿姨很乐观也很开心,说要攒钱给女儿上大学。”
“后来有几天,阿姨突然不开张了,店铺门口突然多了几个混混,天天蹲点守着,半夜就用石头木棍打砸破坏……街坊邻居都说阿姨的丈夫赌|博欠了高利贷,我想报警却被领导阻拦,说这伙人是当地有名的二五仔,什么都不怕,屡教不改,警察也没办法,可千万别招惹。”
“几天后,混混不见了,店铺终于重新开门,店内的桌椅却全部被搬走,阿姨也像变了一个人……她头发几乎全白,每天哭丧着脸,后来才知道,她的丈夫被打伤进了医院,家底也还不起债,只能抵押辛苦多年的心血店铺。女儿得知偷偷放弃学业外出打工,却不料出了车祸,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顾砚慢下脚步,沈墨脸上露出难过:“我在想,是不是当初我要是勇敢一点,我要是再强大、再主动一点,或许事情就会有转机呢?”
“人人都道明哲保身,可事情落在你头上的时候,你才知道袖手旁观的滋味并不好受……以后我跑新闻的时候,我看见能帮的事情就会第一时间冲上去,因为一闭上眼,阿姨绝望的身影就会浮现在眼前……”
顾砚停下脚步,回头道:“这是她的因果,你不必自责自己没有插手相助,事情有没有你,有时候结局未必会改变……之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未必会改变……也对,现在我还把自己搭进来了。你一定会觉得我很爱多管闲事,又很蠢吧?”沈墨闭上眼睛,自嘲道,随即重新睁开眼睛,眼神坚定道,“但我不会愧对于良心,愧对于我的记者使命。”
顾砚平静地开口,语气客观疏离:“坚持理想固然可贵,但苦难的人那么多,你救得过来吗?有的人会将你的好心当成理所当然,当成利用工具……医院的急诊室天天都有重症病人,他们的亲人站在外边眼睁睁地,甚至将所有怨恨发泄于抢救的医生身上。”
“人性使然,万物皆有命数……你不必妄自菲薄,在这世间保持独立已然可贵。”他深深地看着沈墨,语气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不知顾砚渡过多少无主的冤魂,冷静理智得令她感到,他正站在云端客观地俯视她灵魂的全貌。
生死沉重、对错难辨,沈墨没有继续开口。
-
绕过几条马路,穿过几许幽暗小巷。
顾砚在没有导航的情况下,竟然真就找到了个酒店,还从裤兜里凭空掏出两张身份证,开了两间标间。
沈墨瞪大眼睛:“?”
顾砚淡淡道:“出门旅游,一定要记得带好身份证。”
沈墨:“……”
顾砚的房间就在沈墨的对门,沈墨道了谢后,接过房卡,简单梳洗后一头埋进了梦乡……
大厅的钟声滴答滴答,时针指向三点一刻。
突然,像被按了五倍速、十倍速……一般疯狂旋转了起来,窗外日升日落、川流不息。
沈墨在房间里酣睡美梦,不知是不是共生符的原因,她和顾砚共享判官百鬼勿近的体质:
这一觉酣畅沉稳,没有生前失眠时经常梦到的恶鬼凶神、光怪陆离。
相反,在梦里,她挽救了阿姨一家,也救了楚昭明。
沈墨醒来后,已是日上三杆,她急忙洗漱下楼。
顾砚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小本子,拿着笔勾勒画些什么。沈墨眼熟,这个本子是他之前在地府酒店房间里记录的本子。此外,她诧异于之前给楚昭明披上的黑色大衣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还被熨烫得工工整整。
顾砚察觉到了她的到来,挥手示意她吃早饭,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丰盛的七八道早点,都是岭南地区的特色菜。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你这一身……”沈墨开口。
“看看新闻吧,你睡了一周了。”
顾砚将一只虾饺放进嘴里,桃花眼里露出惊诧赞叹,又夹了几个。
一周?!
顾砚:“识海的时间线会随原主的记忆变化,你介入了识海里原主的因果,本来应该影响了故事原来的走向……但是你很幸运。”
他打了个哑谜,又喝了两口豆浆。
“什么意思?”沈墨茫然。
“这种情况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顾砚抬起眼皮解释,长而密的睫毛扑棱如蝶,“似乎是……因为不明的原因,被判定为你的修改无效,所以识海里的节奏只是紊乱了一小会。就像溪流遇到小石块短暂从旁边迂回绕过,而不是被迫阻断改道……恭喜你,虽然可能对你而言是个坏消息。”
顾砚在小本子上打了一个勾后,抬起头对沈墨微笑,眼尾的美人痣上扬动人。
沈墨呆愣了一会,从兜里掏出刚刚一直没看的手机,3条未读短信赫然出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