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不是往常的一般热闹。
陆识桉手上拿着一张从老唐那拿来的白单子，逮着人就问报不报名。
每个班要十名运动员，五名男生五名女生，每名运动员非报两个项目不可。
十六班擅长体育的寥寥无几，去年运动会陆识桉一个个找人凑。因为都是瞎拉着补上的，最后成绩也不行。
流了汗，出了力，还不讨好。
比如宋佳蕊，只擅长跳绳，但每位运动员一定要报两个，硬是被凑到了三千。
去年的她年少无知，还不清楚三千米是怎么样的强度，受蒙骗地就报了上去。
在全校师生众目睽睽之下被倒数第二拉了半圈。
黑了一层好久才养回来不说，跑完三千米那种四肢无力，双腿发软，连走路都要朋友扶的感觉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
丢人丢大发。这下宋佳蕊说什么也不愿意报，好多人也是同样的心理。
在大本营吃吃喝喝，打牌休闲做自己的事，看他们运动不香吗？
为什么非得报自己，去年都去过了，今年机会应该留给其他人。
忙活小半天，陆识桉就拉到七个人，其中这五个人还是原本就有参加运动会的想法，不是陆识桉拉到的。
“你们如果有人后续改变主意了要报名自己来讲台上填啊。”陆识桉泄气地把白单子放到讲台。
如果到最后期限还没凑够人数，老唐只好用点名器点人，点到哪个必须去。
虽然最后结果还是凑够人，但身为体育委员，运动会班上人都凑不齐，不得被其它班的耻笑。
其实陆识桉想多了，其它班级报名情况也和十六班差了不多。
这会凌颂之和迟砚青进门，陆识桉就盯上了他俩，拿出一套说辞：“迟哥凌硕你们报一下？你们一定要报，万事俱备就差你俩了。”
凌颂之一下没转过弯来，雾水地看了下迟砚青“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他抱？”
迟砚青也抬眼看过来。
“不是，不是拥抱的抱，是运动会报项目。”陆识桉哭笑不得地抹了把脸，“你俩怎么进了趟消息密集区，出来反倒成二G网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第一反应就是拥抱的抱。凌颂之摸了摸后颈：“运动会还剩什么项目没人报？”
“男子一千五，男子三千，引体向上和铅球，”陆识桉想了几秒，确定男子组就只有这四种没报人了：“每个运动员至少报两个。”
凌颂之啊了一声：“都是长跑啊。”其实他长跑也不是不行，就是在烈日下长跑太累。
耐力和体力缺一不可，凌颂之还是更喜欢短跑多点。短跑全程冲刺下来凌颂之还勉强能站，长跑下来不修整十来分钟根本走不来路。
陆识桉怕他不报，急急说道：“也有短跑的，女子一百米和四百米目前也还没人报。”
凌颂之：“……”
看着少年少有的表情，迟砚青喉结滚着发出轻笑，胳膊肘拐了拐少年：“要不你报女子组，带条假发化个妆还是可以蒙混过去的。”
“对对对，”刚好所有女生都问过，抓不到人报，这句话似乎给了陆识桉新思路：“江栩凡会化妆，假发随便买个便宜的，我问问老唐能不能班费报销。”
是不是有点大病？
凌颂之无语，根据自身情况：“我报一千五和引体向上。”
“好嘞，”陆识桉给他记上，说：“那迟哥就报三千和铅球？”
迟砚青说都行。凌颂之没好气道：“给他报一百和四百。”
陆识桉一下搞定了四个项目，心情愉悦。为了不触凌硕霉头，自觉地退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发挥。
周末作业周五就下发了。夏子米对着答案抄着，见他们安排完，放下笔转头道：“你们猜我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了什么？”
凌颂之垂着头正打算刷会题，闻言问：“什么？”
夏子米也不卖关子：“运动会啊。”
凌颂之：“我们又不是傻逼，都报项目了能不知道有运动会？”
“不是，”夏子米在办公室蹲了这么久，肯定是听到更多：“还好老唐赶完人之后我又跑回去偷听了，偷听到一点东西，这次运动会一中和二中联合，一中的人会到我们学校来。下下周就月考，其它班昨晚就在班级群里通知了，老唐可能不想这么快告诉我们，一直藏着掖着。”
“凌硕你之前不是一中的吗？可能会见到老同学……”
上课。凌颂之看着屏幕上的题想了好几种方法，手指就垂在屏幕上方也没点下去。
他对见原主老同学没什么想法。据他所知凌硕在一中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全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有的上一秒热心地给凌硕出主意怎么追江燃，下一秒就偷偷把录音发布到论坛。
这种朋友凌颂之似乎也没有帮原主维持的必要。就是不知道带来的流言蜚语他能不能应付过来。
凌颂之正思考着措施，一只白净骨节分明伸过来把手机抽走，轻轻往抽屉里推。
抽出时迟砚青无意触到少年的体温，喉结不知为何滚动了一下：“上课了，手机收起来好好听课。”
凌颂之心里啧了声，不过还是给面子地听起了课。
这节课是老唐的数学。老唐知道凌硕成绩不好，所以平常也不会主动提问凌硕。
但今天一整节数学课老唐就没看见他低过头。望着学生撑着脑袋有神的眼，老唐很欣慰，看来找迟砚青监督学习是有帮助的。
讲到一题中档题，老唐刚好要点人回答，老唐暂且放过那些低着头瑟瑟发抖的课代表：“凌硕，你来回答一下这题。”
凌颂之正在脑子里拿老唐讲课方式和他高中的数学老师对比，冷不防地被点起来，有些懵：“我？”
老唐点头，毫不吝啬地夸奖：“对，就是你。这节课听得挺认真，以后保持这节课的学习状态。”
“……好，”这种夸小孩的方法凌颂之只在小学听过，上了高三后老师怕打扰他学习，点人起来回答问题一般也不会提问到他。
这感觉怎么说有点久违，凌颂之顿了一下：“先让我看看题。”
“不用紧张，”老唐和蔼道：“答不出来也没关系，答不出来下课来办公室找我，我亲自给你讲。”
下课时间还撵人去办公室听课，是魔鬼么？夏子米心想，声音如蚊呐，一个劲给凌颂之提示：“诶AAAA...A”
凌颂之下课要刷题，鬼跟老唐去办公室补课。正要认真看题，垂在身侧的手里被迟砚青塞进一个纸条。
迟砚青指尖有些凉，凌颂之手心被轻轻蹭了一下，痒痒的。少年低头看了眼那张纸条。
像是临时从作业纸上撕下来的一小块，边沿不整齐。清瘦的字迹在中央写了一个“B”。
凌颂之讶异了一瞬，心里酥酥麻麻。少年还没来得及探究那是什么感觉，抬头看了眼题目，那些情绪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凌颂之在心里默算荧幕上那题，选C：“……”
凌颂之心里五味杂陈，挣扎良久，他还是不愿意去办公室听老唐再讲一遍，答：“我选第三个。”
迟砚青伸手去拽他，就听老唐说：“答对了，跟大家说一下怎么解出来的。”
迟砚青动作带点急切，意识到时手已经牵上了。两男生牵手的感觉太古怪，迟砚青沉默一会松开了手。
凌颂之手僵了僵，直到对方放开才想到要回老师话：“我蒙的。”
讲台和最后一桌隔了很远。老唐没关注到他们小动作，似乎还想说什么。
还是学委带头说了句“老唐你就别为难他了”这事才作罢。老唐让凌颂之坐下，他继续讲课。
一节课沉默。下课，班级里哄闹起来，凌颂之忍不住质问：“你们俩上课玩我呢？”
夏子米喊冤：“我比窦娥还冤，A这个答案我从前面问过来的，谁能知道这题陷阱这么多。”
凌颂之无言良久，信了，怀疑的眼神望向他同桌。迟砚青睫毛很长，光的阴影打在深邃的眼下，正在纸上列草稿。
“别看我，我也无辜。”迟砚青递过去缺一角的作业纸，上面密密地写满了演算过程：“那个答案我一步步算出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个解释太逗。凌颂之没忍住，嘴角一点点挑起来：“现在呢，老唐讲的那题会做了吗？”
迟砚青以为少年是在嘲笑，语气微讽：“我说不会你还能给我讲？”
“那题我听懂了，”凌颂之把他草稿纸拿过来，那页字太多，凌颂之背了个面：“给你讲也不是不行。”
他没想凌颂之真打算给他讲，看着少年认真飞扬的神情，没忍心说出拒绝。
少年清润的嗓音环绕在耳边，热气轻吐。
迟砚青百感交集。这辈子头一回，被学渣教做数学题。
“根据题目这个条件可知，这三角形是等腰三角形。F2在这条线的投影是中点，根据勾股定理求出这个，再根据双曲定义可得，再整理代入……所以双曲线渐进方程为y=……所以选C。”
少年的声音刻意压低，似乎怕别人听见。迟砚青近距离地看着少年，微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有些愣神。
“你听没听啊，”迟砚青被叫回魂，凌颂之好不容易有机会在这个世界开下屏，小老师的风范都拿出来：“看题啊，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听懂了没？说话，傻了？”
迟砚青没说话。
少年讲的简洁，还比老师的详细。老唐讲题只讲方法，而凌颂之用到哪个公式都会用笔写下来，生怕他听不懂，把知识点都往纸上写。
迟砚青听懂了，就是因为听懂了才没讲话。
刚才一个专业教师在讲台上讲解迟砚青都一知半解。结果他物理两分的同桌讲了五分钟把他经脉讲通了。
虽然可能有迟砚青听得专心，和凌颂之讲得详细的原因在里面。但也足够离谱了，说出去没人会信。
迟砚青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有些动摇，要不是性格没变，他都要觉得凌颂之被鬼附身了。
怎么叫都不回应。
大概是有地方没听明白。
算了，凌颂之对这个世界第一个听众很宽容。对迟砚青格外有耐心，包教包会，又给他重新讲了一遍。
“听懂了，谢谢。”迟砚青看凌颂之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轻吸了一口气，斟酌着回：“这些……你从老唐那听来的？”
“嗯，我记忆力好，复述老唐的话而已。”凌颂之把纸还给迟砚青。
原本他还想给迟砚青勾几道类似题型，又想到自己拿的是学渣剧本，硬生生忍住了:“下节课我玩游戏，你别打扰我，就当是我给你讲题的报酬。”
迟砚青慢慢嗯了一下，没发表任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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