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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间独行

江风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叶新脑中一片空白,冰冷的江水将他吞没,孙庆副将最后那一声焦急的“快走!”犹在耳边。他以为自己会死,和父母兄长一样,不明不白地葬身于此。

然而,他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渔船舱底,身上盖着粗糙的渔网,孙庆副将正脸色苍白地坐在他身边,撕下自己的衣摆,用力按在他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叶校尉,你醒了!”孙庆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原来,水匪攻击罗伝坐船时,孙庆在船上制造混乱,趁机杀出一条血路,跳江逃生。

是孙庆在冰冷的江水中,找到了几乎失去意识的叶新,拼死将他拖上了渔船,又划了许久,才暂时摆脱了追兵。

只是,孙庆自己,背上、胸前中了好几刀,此刻已是气息奄奄,鲜血几乎浸透了他的整个上半身。

叶新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孙庆那骇人的伤势,眼眶瞬间红了。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孙庆止血,却发现那些伤口太深太重,血怎么也止不住。

“孙副将……你……”

“别管我,”孙庆虚弱地摆了摆手,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老子……老子这条命,怕是……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叶校尉,你……你听我说……”

他们的小船,在江上飘荡了一日一夜,终于在建康城外数十里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码头靠了岸。

叶新半拖半背,将陷入昏迷的孙庆弄下船,跌跌撞撞地冲进镇上唯一的药铺,哀求着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救人,只说是他们行商途中遇到了凶悍的水匪,同伴才受了重伤。

老大夫颤巍巍地为孙庆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那些狰狞的伤口,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叹道:“这位伤得太重,五脏六腑皆有损伤……老朽只能尽力而为,开些吊命的汤药,能不能缓过来,便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昏暗的药铺后堂,弥漫着浓郁的草药气味。叶新守在孙庆的榻边,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孙庆悠悠转醒,一开口,便是带着血沫的咳嗽。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拉着叶新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兄弟……咳咳……你可知,俞将军为何……为何要派我们来南陈刺探军情?”

叶新茫然摇头。

孙庆惨然一笑:“南陈水师……那是什么货色,俞将军心中……咳……心中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个摆设,平日里只能靠着……靠着打劫过往商船,或是……或是做些见不得光的走私买卖……才能勉强维持。这样的水师,哪里……哪里值得我们这般大费周章地前来刺探?俞将军此举……分明是……别有所图啊!”

“别有所图?”叶新心中一震,“那……那罗伝……”

“罗伝……咳咳……那小子死不足惜!”孙庆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又黯淡下去,“俞将军……他算准了我们回程的路线,也算准了那日……那日巡江的,定然是罗伝,他打定主意,拿你我兄弟的性命……”

叶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冷。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孙庆:“俞将军他、他……万一事情败露,他如何向圣上交代?”

孙庆看着叶新那尚带着几分天真的眼神,心中暗叹,太年轻了,对军中这些腌臜的算计,真是一窍不通。他苦笑道:“走漏消息?兄弟,你以为,那些所谓的‘水匪’,是凭空冒出来的么?那日围攻罗伝座船的……咳咳……其实……其实是南陈水师的人马!”

“什么?!”叶新失声惊呼。

“南陈水师……早与俞将军暗通款曲……他们和罗家早有旧怨……咳……借他们的手,除去罗伝这个眼中钉,再嫁祸给‘水匪’……神不知,鬼不觉……”

叶新一下子全明白了!俞师厚,好深的心计!好狠的手段!他这是借刀杀人,利用南陈水师,在长江之上,公然绞杀罗家的势力!而自己,不过是他整个计划中,一枚用来激化矛盾、引罗伝上钩的棋子!

“当然……”孙庆喘息着,声音越来越低,“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并无确凿的证据……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俞将军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你日后在他麾下,万万……万万要小心提防……”

他从怀中颤巍巍地摸出一枚小小的铜印,塞到叶新手里:“这是……这是我的私印……还有……还有一些军中的信物……若是我……若是我撑不住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回到豫州大营!记住,大张旗鼓地回去!只要你活着出现在俞将军面前,他便不敢……不敢轻易动你!你活着,帮他指证罗家的‘罪行’,远比你死了……对他更有用处!”

“留在南陈……绝无生路!”孙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抓住叶新的手,“将来……将来大军南征,你若滞留此地……便是个……便是个临阵潜逃的罪名……到那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叶新紧紧握着那枚尚带着孙庆体温的铜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明白了,孙庆说得对。

自己活着回去,对俞师厚而言,是一枚指控罗家意图谋害宗室、挑起内讧的绝佳棋子。俞师厚并非一定要弄死自己,他与罗家的血仇,经此一事,已然结下,再无转圜的余地。除非……除非自己愿意放弃一切,从此隐姓埋名,亡命天涯。

愿意吗?

叶新扪心自问,想起了父亲蒙受的冤屈,想起了王府满门的惨死,想起了庭梧兄的照拂与期盼,想起了柳叶姐姐的鼓励,想起了姨母姨夫的殷切目光……

不,不,他不愿意!

他不能就这么窝囊地躲起来!他要活着,他要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他要为父亲洗刷冤屈,他要重振扶风王府的门楣!

孙庆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看着叶新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喃喃道:“好……好兄弟……记住……活下去……”

话音未落,他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双目圆睁,再无声息。

叶新跪坐在一旁,泪如雨下。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世间所有的险恶与未知。

孙副将死了。

叶新强忍着悲痛,用身上仅剩的铜板,请镇上的百姓帮忙,寻了一处僻静的山坡,将孙庆草草安葬了。没有棺椁,没有墓碑,只有一抔黄土,掩去了这位沙场老兵最后的忠魂。

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新茫然四顾。建康城,这南朝的繁华金粉之地,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宫,处处都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他谨慎地观察着,想要找寻一条能够安全离开建康城,返回大梁的道路。

尽管南陈风花雪月,文恬武嬉,但这并不代表任何人都能在此地来去自如,平安无事。孙副将能带着他们乔装改扮,顺利潜入,那是因为他经验老道,又有人脉接应。可如今,叶新孤身一人,身无长物,更没有那份“刷脸”的本事。

起初,叶新想过,是不是可以乔装成乞丐,混出城去。

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亲眼见过,那些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乞丐,时常会遭到兵痞的无故殴打,甚至有些倒霉的,随意便被人拖到暗巷中打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在这乱世之中,乞丐的性命,比草芥还要轻贱。

那扮作商人呢?可他们被罗伝的人抓住时,船上所有的货物和钱财都已被搜刮一空。孙副将能从那些如狼似虎的水师士卒手中,将自己的印鉴和信物悄悄找回来,已是万幸。如今的他,身无分文,连扮演一个落魄的小商贩都底气不足。

实在不行……还是只能做乞丐?叶新烦躁地挠了挠头,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就在他为生计与出路发愁之际,转机却意外地出现了。

那日为孙副将治伤的老大夫,在听闻孙副将不治身亡后,又见叶新这个年轻人虽然形容狼狈,却依旧强忍悲痛,将孙副将的后事料理得妥妥当当,对他那份知恩图报的心性,颇为赞赏。

叶新告诉老大夫,死者是与他一同南下行商的同伴,在江上遭遇水匪,同伴为救他而身受重伤,不幸亡故。他如今身无分文,只想着能将同伴的遗物送回家乡,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老大夫看着叶新那双真诚而带着几分稚气的眼睛,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

他叹了口气,说道:“小郎君,如今江北战乱将起,你身上这点伤势虽不重,却也需好生调养。独自一人向北,千里迢迢,路上盗匪横行,官兵盘剥,并不安全啊。老朽这药铺虽小,倒也还缺个打下手的伙计。你若不嫌弃,不如暂时留在此处,帮老朽收拾收拾药材,打理打理铺面。待到日后时局稳定一些,你再启程北上,岂不更稳妥些?”

叶新听了这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深深一揖,哽咽道:“老丈大恩,凤回永世不忘!”

就这样,叶新便在这建康城外的小镇药铺之中,暂时安顿了下来。他每日里跟着老大夫上山采药,在铺中碾药、制丸、看诊、抓药,渐渐地,竟也对岐黄之术有了些许兴趣。

他本就不笨,又曾在弘文馆中读过几年书,识文断字,记性也好。加之他为人勤快,手脚麻利,肯下苦功,学起医术来,竟比寻常的药铺学徒要快上许多。

老大夫见他聪慧好学,又尊师重道,心中越发喜爱,便也将自己压箱底的那些本事,倾囊相授。

“孩子,好好学吧,”老大夫时常捻着胡须,笑眯眯地对叶新说,“这医术啊,学到了手,便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谁也抢不走。乱世之中,能有一技傍身,总不会饿死。老朽我啊,如今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心气去争名逐利。等以后你学成了,天下太平了,凭你这份天资和勤勉,若是肯用心钻研,将来去北边,给那梁国的皇帝老儿当个御医,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叶新听着老人这带着几分戏谑的期盼,也跟着憨厚地笑了起来。眼下的日子虽然清苦,却也难得的平静与安宁,让他暂时忘却了国仇家恨,忘却了前路的迷茫与凶险。

只是,这看似祥和安逸的时光,也仅仅只过了三个月。

这年初秋,天气刚刚转凉,梁、陈两国之间的气氛便骤然紧张起来。边境之上,战事一触即发。南陈朝廷为了扩充军备,开始在各地大张旗鼓地抓捕壮丁,强征入伍。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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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间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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