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踌躇再三,说道:“我今早去整理床榻,看见世子的枕头下放了一个香囊。只露出来一点,我也不敢动,但看起来是女子佩戴的样式。”放在自己枕头下的,定是很看重的东西。
“姑娘,你说世子不会有个相好的吧。”
祝时欢翻账本的手停下,眸光微抬,片刻后又继续翻阅账本。“那是他的事,与我们无关。”
寒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祝时欢轻叹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算盘,这个账目她已经算了三遍了。心不静,是算不了账的。
祝时欢问青云岁岁安置在了何处。青云告诉她府中有一偏院,里面豢养了七八只猫猫狗狗,还有专门的小厮喂食看顾,岁岁暂时安置在了那。
这倒让祝时欢有些意外,她让青云领她去看看。
还在围墙外的时候,她便听到了叫声。跨进院门,本在玩闹的猫猫狗狗停下来看着她。
一只小黄狗冲她叫了两声,又突然安静,然后凑到她腿边来嗅她的味道,像是在确认什么,片刻后吐着舌,喘着气,立起前腿往她身上爬。
院中的三只狗将祝时欢团团围住,一个劲往她身上凑,令她招架不住。好在看护它们的小厮就在一旁,过来把它们赶了回去。
小厮说这些猫狗都是蒋祁年偶然救下的,看它们可怜,就带回了府中养着。
青云很快跟猫狗们打成一片,她握着一条狗的前腿道:“没想到世子真是宅心仁厚,与我印象里的武将大不相同。”
有此等善心的人确实不多见。至少祝时欢住在虞家的时候,并未遇见。她也曾在泥地里捡到过一只小狗崽。那小狗崽牙还没长齐,就被祝时欢的舅舅的儿子摔死了。
她发现自己的小狗时,它已经是面目全非、浑身是血,那个场景或许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以为能给小狗一个避难所,却忘了自己也是寄人篱下。那种无力又屈辱的感觉,她也无法忘记。
好在,如今她已经有能力,让自己过上不看人眼色的日子。
方才祝时欢进门时没看见岁岁,这时它不知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跳到祝时欢身上,被她捞进怀里。
岁岁像还在口欲期的婴儿,喜欢嘬吮祝时欢的手指。祝时欢忽然觉得,若能整日与它们相伴,日子也算不得无趣。
阴天的太阳像被浸了水的棉絮裹着,照的亮璟国公府的偏院,却驱不散宫墙里的阴寒。
凤栖宫里,赵曜将桌上的杯盏摔个稀碎,面色赤红。“父皇整日就会把赵煜那个蠢货挂在嘴边,不管我怎么做他都瞧不上我,母后,您还瞧不出父皇的心思吗?”
二皇子赵煜是谨贵妃所出,只比赵曜小半岁,办事却是沉稳持重,为人行事都挑不出错处,颇得皇帝和朝中大臣青睐。这几年,大旱赈灾,贪墨反腐,皇帝都优先交于赵煜去办。于是近几年,京中有传言说,文昌帝有改立储君的意思。
赵曜自然无法无视这些传言,尤其是近来父皇总是捉他的错处。
“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就这么沉不住气?”陈皇后呵道,“赵煜再怎么样,他母亲也只是五品官员的女儿,无人给他助力。你不一样,曜儿,你的身后还有陈家,你舅舅会帮你的。”
这套说辞赵曜已经听倦了。“可若是父皇执意要改立太子呢。舅舅一介文官,难道能死谏不成?”
“你!”陈皇后指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却说不出什么重话。
赵曜话说的难听,却不无道理。陈家只能帮助赵曜坐稳那个位子,却不能帮他登上那个位子。
陈皇后沉思片刻,眸中闪着狠厉,说道;“你现下手里没有兵权,自然翻不起风浪,但你别忘了,我们还有最后的底牌。”
赵曜也并非真的傻子,即刻理解了母后的意思。“他们当真能听我们的?”
“人这一生,无非为个‘利’字。你若能给他们你想要的,他们自然会听你差遣。”
“不过欲成大事,不可不周全。在这京中,你也得找个依仗才行。”
赵曜不知言中真意。
“蒋祁年如今任职金吾卫,看似远离了燕北军,可凭他的谋略,未必不会把金吾卫变成他的爪牙。”
“可是璟国公府一直以来都持中守正,明哲保身。他未必就愿意帮我。”
陈皇后站起身,踢开脚边破碎的茶壶。“若谁坐在那个位子上,与璟国公府而言无差,他们自然会不偏不倚明哲保身。可若你将自己同他们的命运捆绑起来,璟国公府又怎会不助你成事。”
赵曜陷入沉思。“蒋祁年不是个好接近的人。”
“他是个硬茬子,他的夫人,难道也是吗?”陈皇后抬眼,眸中闪着精光。
——
蒋祁年下值回府的时候,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书房还有烛光,敲门却无人应。他推门进去,却看见祝时欢枕着手臂,伏在案上睡着了。
蒋祁年放轻脚步走过去,将窗户关紧了,又把身上的氅衣解下来,披在祝时欢身上。
他的动作足够轻,但祝时欢还是醒了。她懵怔地抬头,眼睛半眯着,还蒙着水雾。
祝时欢揉揉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去用晚膳吧,我让厨房温了饭菜。”
说着,她欲拿下盖在肩上的氅衣。
“穿着吧,现下外面风大,你身子弱当心染了风寒。”蒋祁年的声音先她一步。
祝时欢确是体弱,但书房到寝屋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不至于这点风也受不住。但蒋祁年已经转身离开了书房,她便穿着氅衣迈步跟上。
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从脸边擦过,像边缘锋利的叶子划过脸颊。祝时欢把脸缩进氅衣里。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似有似无的气味包裹住她。皂角的清香混着檀香,是蒋祁年身上的味道。她突然又想起昨天夜里,蒋祁年睡在她身旁时萦绕在鼻尖的清香,还有蒋祁年起伏的呼吸声。
祝时欢觉得有些脸热,便又把头伸出来,吹风降燥。进了寝屋,祝时欢便把氅衣解下,搭在衣架上。
下人还在布菜,蒋祁年便坐在榻上与祝时欢讲事。
在他们成亲前,蒋祁年派人暗中守着听竹苑。有一波人曾悄悄潜入祝宅,被他的人拦了回去。今日他当值时又见到了几个黑衣人,看身形招式应该是同一批人。那些人身手不错,两次都没被蒋祁年的人抓住。
祝时欢闻言,眸光沉了下来,看来有人确实坐不住了。
蒋祁年看她神色不对,问道:“能养得了这种暗卫的,绝非普通人,你可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
祝时欢摇摇头,这段时间她一直借酒楼打探消息。但奈何事情久远,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调查,以免打草惊蛇,故而此事迟迟没有进展,她还是没能查出来当年的幕后黑手的消息。
“可是与当年祝家大火之事有关?”
祝时欢眼波微动,点点头。她并不意外蒋祁年会猜出来,一开始也没准备瞒他。
“别心急,既然对方已经坐不住了,那我们总能捉到他们的把柄。”蒋祁年安慰她。
闻言,祝时欢注视他片刻,问道:“现下璟国公府也成了那人的目标,你不怪我?”
他们既已成婚,在外人看来便是一体。那人不想放过祝时欢,便一定会对璟国公府下手。他们的命运早就捆绑在了一起。
蒋祁年只是笑笑。“既是夫妻,便没有只一方影响另一方的道理,燕北军和璟国公府同样干系着你的安危。放心吧,璟国公府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们两次出手都未成,应当会消停一段时间,避免打草惊蛇,让人捉住马脚。
屋内燃着檀香,被炭火盆烘着,弥漫整个房间。这味道让祝时欢感到心安。
晚上,蒋祁年睡在矮床上,不必再担心自己睡相不好,但祝时欢起伏的侧脸,不断在脑中浮现。祝时欢依旧靠在墙边,耳边是风拍在窗纸上的声音。
寝屋落针可闻,一夜无话。
如此这般睡了两个晚上,便到了祝时欢归宁的日子。
祝时欢给祖母买了好些补品,然后又随意捡了几箱珠宝,叫人一并送去。
到了祝宅,只有祝老夫人出来迎他们,祝德涛和曹夫人是连面子都懒得做了。
祝时欢和蒋祁年陪着祝老夫人说了很久的话。老人精气神不足,用过午膳便去歇晌了。
祝时欢将祝清意喊来,告诉她听竹苑里放了一箱布匹,让她去选一匹做参加宫宴穿的衣裳。
“你当真会如此好心?”祝清意看着她,眼中充满怀疑。
祝时欢讥笑道:“你就穿这身衣裳跟我进宫去,我有十张脸也不够你丢的。”
闻言祝清意怒目圆瞪,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真的。这几年祝家生意大不如前,她的吃穿用度也差了许多。她的衣裳虽说比普通人家好了不少,但放在京城的贵女里,是万万不够看的。想到自己的计划,她只好忍下这口气,跟着祝时欢往听竹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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