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手,紧紧攥着苏晚晴的咽喉。她盯着手中的缴费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单上 "住院押金 8 万元" 的数字在廊灯昏黄的光线下格外刺眼。母亲的病房在走廊尽头,监护仪规律的 "滴答" 声混着远处婴儿的啼哭,将深夜的医院切割成无数个破碎的片段。
"晚晴,又在走廊发呆呢?" 护士小张端着治疗盘经过,语气里带着熟稔的关切,"阿姨今天精神不错,下午还说等出院了要给你熬红枣莲子粥。"
苏晚晴勉强扯出个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谢谢小张,我就是... 有点累。" 她看着护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也是这样的深夜,ICU 的门反复开合,最后一次打开时医生说 "准备后事吧"。那时妹妹苏小萌才 12 岁,抱着她的腰哭得浑身发抖,而母亲受不住打击晕倒在病房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您尾号 4789 的账户余额不足 2000 元。" 苏晚晴咬住嘴唇,视线模糊起来。工作室的订单最近少得可怜,为了给母亲治病,她已经抵押了父亲留下的老房子,可后续的靶向治疗费用像个无底洞,正一点点吞噬着她最后的希望。
拐角处传来压抑的争吵声,她下意识抬头,看见穿手工定制西装的男人倚在窗边,手机贴在耳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深夜的风掀起他的领带,露出线条优美的喉结,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奶奶,我说过会处理好婚姻的事,您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顾言深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奶奶的唠叨声透过听筒传来:"你都 30 岁了,隔壁老王家的孙子都抱上二胎了,你让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目光扫过走廊,突然定在靠墙站立的女孩身上。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长发随意扎成马尾,脊背却挺得笔直,像株在风雨中倔强生长的野菊。
"奶奶,我遇到合适的人了。" 顾言深鬼使神差地开口,视线仍停留在女孩身上,"过两天带她回家吃饭,您别再操心了。" 电话那头传来奶奶惊喜的絮叨,他却已经挂断电话,目光随着女孩移动 —— 她正蹲下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设计草图,指尖轻轻抚平褶皱,眼中泛起细碎的光。
苏晚晴没注意到拐角处的目光,她小心地将草图收进帆布包。这是为下周时装周准备的初稿,改良旗袍系列,领口的盘扣设计改了七版,却总觉得少了点灵气。母亲的咳嗽声从病房传来,她连忙起身,帆布包带勾住了走廊的长椅,整个人踉跄着撞向旁边的消防栓。
"小心!" 顾言深本能地伸手,在她跌倒前拽住了她的手腕。触感柔软却带着薄茧,像缠绕着细沙的丝绸。苏晚晴惊惶抬头,对上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瞳孔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淬了霜的琉璃。
"谢谢。" 她慌忙抽回手,耳尖发烫。男人的西装袖口沾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和医院的消毒水味奇妙地融合,竟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旧书香气。顾言深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喉结滚动,突然开口:"小姐,你需要钱吗?"
苏晚晴愣住了,警惕地后退半步:"你什么意思?" 她注意到男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和自己磨破的帆布包形成刺眼的对比。顾言深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从西装内袋掏出名片:"我是顾氏集团的顾言深,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名片上烫金的字体在走廊灯光下闪烁,苏晚晴的指尖划过 "总裁" 二字,突然想起上周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报道:顾氏集团收购云顶集团,市值突破千亿。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在深夜的医院里,对一个陌生女孩说 "谈谈合作"?
"抱歉,我没兴趣。" 她将名片塞回,转身走向病房。顾言深望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她牛仔外套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脚步却坚定有力。刚才拽住她手腕时,感受到的那丝薄茧,让他想起奶奶常说的 "手有茧子的女孩,心里都装着别人"。
病房里,母亲正靠在床头,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苏晚晴 18 岁生日时拍的,父女三人在老房子的院子里,父亲举着她设计的第一件连衣裙,笑得像个孩子。"晚晴," 母亲轻声说,"别太为难自己,妈妈这把年纪了,能看着你和小萌长大,已经很知足了。"
苏晚晴鼻子发酸,强笑着摇头:"妈,您别乱说,医生说只要做了手术,康复的概率很大。" 她帮母亲掖好被角,指尖触到枕头下的存折,那是母亲偷偷攒的养老钱,上面的数字还不到两万。
深夜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窗帘轻轻晃动。苏晚晴坐在床边的折叠椅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未完成的设计稿。凌晨三点,她终于画完最后一笔,抬头时看见窗外的月亮,像枚苍白的硬币,悬在高楼大厦之间。
顾言深回到别墅时,书房的落地钟正敲响十二下。管家老陈端来热牛奶,看着他眉间的疲惫:"先生,老夫人又打电话来,问您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
"下周吧。" 顾言深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医院里那个女孩的身影。她弯腰捡草图时,发尾垂落在锁骨下方,像幅褪色的水彩画。他打开手机,调出私家侦探发来的资料:苏晚晴,25 岁,晴初设计工作室首席设计师,父亲已故,母亲患肺癌,妹妹在读大二,负债 87 万元。
资料里附着一张她在工作室的照片,她穿着白色衬衫,手里举着剪裁好的布料,嘴角上扬,眼中有光。顾言深盯着照片,突然笑了 —— 或许,这个急需用钱的女孩,就是解决奶奶催婚问题的最佳人选。
他拨通侦探的电话:"明天去查一下她母亲的治疗方案,需要多少钱。" 窗外,夜色正浓,梧桐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曳,像无数只挥动的手,在诉说着命运的交集。
苏晚晴不知道,当她在凌晨五点趴在母亲床边打盹时,一场改变她命运的交易,正在城市另一头的别墅里悄然酝酿。她的帆布包静静躺在椅背上,里面的设计草图上,改良旗袍的领口处,不知何时被风吹落了一片梧桐叶,像枚天然的装饰扣,竟让整个设计突然有了灵魂。
这一晚,两个原本平行的人生轨迹,在医院的走廊里轻轻相撞,如同两片漂浮在命运长河中的落叶,终将在漩涡中紧紧缠绕,再也无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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