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的 "咔嗒" 声在空旷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苏晚晴盯着布料上歪扭的剪裁线,食指用力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凌晨两点,工作台灯的光晕里浮着细小的棉絮,像未散的雪。她伸手碰倒了旁边的马克杯,冷掉的黑咖啡在木质桌面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灯。
"叮 ——" 手机在充电座上震动,屏幕亮起时映出她眼下的青黑。是妹妹苏小萌发来的消息:"姐,我申请了学校的助学贷款,下个月开始勤工俭学,你别太担心妈妈。" 配图是小萌在图书馆的自拍,齐耳短发被台灯照得发亮,嘴角扬起的弧度和父亲去世那天一样倔强。
苏晚晴咬了咬嘴唇,正要回复,工作室的铁门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她惊惶地抓起剪刀,看见门缝里漏进的皮鞋尖 —— 黑色牛津鞋,鞋头擦得锃亮,正是昨夜医院里那个男人的鞋。
"苏小姐,方便谈谈吗?" 顾言深的声音透过铁门传来,混着秋夜的凉风,竟比记忆中多了丝暖意。苏晚晴犹豫着放下剪刀,铁门拉开的瞬间,冷香雪松的气息涌了进来,与工作室里的布料染料味碰撞出奇异的和谐。
他换了件深灰色针织衫,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视线扫过凌乱的工作台,落在她胸前别着的木质蝴蝶胸针上 —— 那是父亲用旧缝纫机零件打磨的成年礼物。
"坐吧。" 苏晚晴指了指堆满样衣的沙发,自己则倚着裁剪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台面上的粉笔印。顾言深坐下时,沙发发出 "吱呀" 一声呻吟,他从公文包掏出文件夹,摊开在满是线头的茶几上:"这是市立医院张主任制定的治疗方案,靶向治疗加上免疫疗法,预估费用 68 万,我可以先预付 50 万定金。"
苏晚晴的呼吸一滞,文件夹里夹着母亲的病历复印件,连最新的 CT 报告都赫然在列。她突然想起昨夜他递来的名片,指尖掐进掌心:"你调查我?"
"抱歉," 顾言深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坦诚,"我需要确认合作对象的基本情况。" 他抽出第二份文件,纸页在灯光下泛着哑光:"这是契约婚姻协议,期限一年,期间我会承担你母亲的治疗费用、你妹妹的学费,以及工作室的运营成本。"
缝纫机的皮带还在空转,发出轻微的 "滋滋" 声。苏晚晴看着协议上的条款,年薪制的 "妻子" 头衔、定期出席家族活动的义务、禁止对外透露契约关系的保密条款,最后一页的签名栏空着,像张等待猎物的网。
"为什么是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 ——"
"因为你需要钱,而我需要一个能让奶奶满意的妻子。" 顾言深打断她,指腹轻轻划过协议上的 "互不干涉私生活" 条款,"我奶奶患有轻度阿尔茨海默症,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成家。只要你配合演好这场戏,一年后我们和平离婚,你可以得到 50 万补偿金,外加工作室的独立运营权。"
窗外传来野猫跳过铁皮屋顶的声响,苏晚晴盯着他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链,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存折,想起母亲偷偷卖掉金镯子时的背影,想起小萌在电话里说 "姐,我再也不买新画笔了" 的声音。
"如果我拒绝呢?" 她抱起手臂,指甲深深掐进肘弯。顾言深站起身,西装外套滑落在沙发上,露出里面熨烫整齐的白衬衫:"那我会继续寻找合适的人选,而你母亲的治疗 ——"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张主任说,最好在两周内确定治疗方案。"
工作室的吊扇突然 "咯吱" 作响,几片梧桐叶从气窗飘进来,落在顾言深摊开的文件上。苏晚晴弯腰捡起叶子,叶脉在灯光下清晰如掌纹,像命运的丝线在她眼前交织。她想起昨夜在医院,母亲摸着她的手说 "别为了我耽误自己",想起工作室橱窗里那套没卖出去的改良旗袍,想起自己曾经梦想着在巴黎时装周的 T 台上看到模特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
"我有三个条件。" 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坚定,"第一,治疗费用必须直接打给医院,我要定期查看账单;第二,工作室的事务你不能干涉,包括设计和客户;第三..." 她咬住嘴唇,视线落在他手腕的手表上,"一年期满后,你必须保证不再以任何理由联系我。"
顾言深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露出浅笑,从西装内袋掏出钢笔:"成交。第三条可以改成 ' 经双方同意后可终止联系 ',毕竟奶奶那边 ——" 他顿了顿,笔尖悬在协议上方,"你不想让她失望吧?"
缝纫机的皮带突然断裂,"啪" 的一声惊醒了沉默。苏晚晴接过钢笔,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在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墨水在纸面上晕开小小的墨团,像滴落在雪地上的血。
顾言深收好协议,从西装外套口袋掏出张支票,面额 50 万,收款人写着 "苏晚晴"。她的手指在支票边缘颤抖,突然想起大学时导师说的话:"真正的设计师,不该让生活的重负压弯脊梁。" 可此刻,脊梁骨上正压着一张薄薄的纸片,重若千钧。
"明天上午十点,去顾氏集团签正式合同。" 顾言深穿上外套,走到铁门前又回头,"你的设计很有灵气,特别是领口的盘扣。" 他指了指工作台上未完成的旗袍,领口处别着的梧桐叶标本,正是昨夜从医院带回的那片。
铁门在身后合拢时,苏晚晴瘫坐在裁剪台上,支票边缘的花纹硌得掌心发疼。窗外的天已经泛白,远处传来环卫车的 "哗哗" 声,像时光在流淌。她摸出手机,给小萌发消息:"妈妈的手术费有着落了,别担心。"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工作台上,晕开一个个小坑,像命运留下的印记。
清晨的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落在那份签好的协议上。顾言深的签名力透纸背,与她的名字并排躺着,像两条即将交汇的河流。她想起昨夜在医院,他拽住她手腕时的温度,想起他看设计草图时眼中的光,突然意识到,这场交易里最危险的,或许不是金钱与尊严的交换,而是那个在深夜医院里,为陌生女孩停留的男人,眼中藏着的那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工作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说母亲的主治医生今天加号,可以提前会诊。苏晚晴抹掉眼泪,将支票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帆布包,指尖触到包底的木质胸针,父亲的话在耳边响起:"晚晴,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像这蝴蝶一样,张开翅膀飞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铁门,秋晨的风卷着梧桐叶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冷冽的清醒。街道上的早餐车已经开始冒热气,卖豆浆的阿姨朝她微笑,仿佛这只是个普通的秋日早晨,没有契约,没有交易,只有一个女孩,带着希望与忐忑,走向未知的明天。
顾言深坐在黑色宾利里,看着工作室铁门关闭的瞬间,指腹轻轻摩挲着协议上苏晚晴的签名。她的字迹带着设计师特有的流畅,尾笔微微上挑,像只准备展翅的蝴蝶。车载电话响起,是奶奶的来电:"言深啊,什么时候带孙媳回家吃饭?李阿姨说要给你们做松鼠桂鱼..."
"下周吧,奶奶。" 他望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想起她捡草图时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场始于交易的婚姻,或许会比想象中更有趣。毕竟,能在深夜医院里为设计草图流泪的女孩,心里一定藏着比星光更璀璨的东西。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铺满整条街道,两串脚印在落叶上延伸,一串坚定,一串从容,在命运的路口,正式踏上了彼此的轨迹。缝纫机的皮带还没修好,但工作室里的样衣,正等着新的主人为它们赋予生命 —— 就像两个即将同路的人,在各自的困境中,悄然握住了对方递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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