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奶奶,您的意思是,一个身穿黑衣黑裤、戴着口罩帽子,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突然从窗户闯入您的房间,拿墙角的拐杖击打了您的膝盖?”
躺在病床上的陈丽英脸色发白,一条腿打了厚重的石膏,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阴影当中走出来:“是、是,我没看清他的脸,但是......那应该是个男人。”
从陈丽英的检查报告来看,的确是膝盖和大腿位置受到了重物的击打。可是,洛流火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实在是太失职了。
洛流火微微皱起眉,问道:“除了应该是个男人以外,您还注意到什么了吗?”
“这......我当时太慌张,什么也没看见。”陈丽英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球眨了眨,眼神茫然。
这的确是受害者经常会说的话,洛流火问了会,依旧只知道对方可能是个男人。看陈丽英面色不佳,洛流火只好先退出病房,没想到迎面和抱着几本练习册的宋文成撞了个正着。
见是洛流火,宋文成原本笑着的脸上更加灿烂:“警官,你也是来看奶奶的吗?”
看着他的脸,洛流火轻轻点头,侧身给他让道,视线慢慢移到他手上的练习册。
初一下学期,并不是课业很辛苦的关键时刻,比起陪在老人身边,他竟然还回去拿了作业。还有,宋鹏涛去哪里了?
作为陈丽英的儿子,母亲走丢了他也在家等着不出去找,现在到了医院也是让妻子陪着,自己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虽说孙冬梅的解释是他工作繁忙,但说句不好听的,洛流火觉得他并没有忙到连话也说不上的地步。
宋文成趴在病床边,练习册被依次排开列在床尾,陈丽英慢慢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宋文成。
洛流火忍不住停下脚步,孙冬梅过去缴费了,要是陈丽英又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只有男孩一个人可能不好处理。
然而,她只是露出一个几乎要将整张脸都皱紧脸皮里的笑容,道:“牛牛啊,学习辛不辛苦?”
宋文成闻言像是松了口气:“奶奶,我不辛苦。您饿不饿,想吃什么水果吗?”
陈丽英:“苹果吧。”
宋文成原地一跳,对陈丽英就地敬了个礼:“是!”
陈丽英立刻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住院部门口有水果店,刚才上来的时候,楚清河顺手买了袋苹果放在床头柜。宋文成挑了个最大地洗干净,又拿小刀一点一点把皮削干净,献宝似地举在陈丽英面前:“奶奶,您吃。”
谁知陈丽英突然改变了主意:“我忽然不想吃了,牛牛,你吃,奶奶等妈妈回来想吃别的。”
两人推拒了一番,最后还是宋文成接了苹果,一边吃一边写练习册。陈丽英只是半靠在床头,用一种近乎慈祥地眼神看着他。
很温馨。
洛流火默默从病房退了出来。
“拿着。”一本练习册被伸到洛流火面前,洛流火抬起头,却只看见楚清河的后脑勺。
她接过来一看,姓名栏处整整齐齐写着“宋文成”三个字,没有任何擦拭痕迹。
“宋文成的练习册?你什么时候拿到的。”洛流火挑了挑眉,用练习册的书脊轻轻碰了碰楚清河的腰。
楚清河打了个激灵缩了一下,抱着手臂回过头,声音有些幽怨:“刚才他走过去的时候抽的,你不是想看吗?干嘛问这么多。”
“......想夸你手速快。”洛流火道。
怎么感觉他现在好像有点委屈?难道,是刚才买水果的时候碰见阴阳称了?
搞不懂,回头问问市场监察部的同事有没有抽查过这一块地区。
洛流火打开练习册,字迹娟秀工整,题目的正确率也很高,几乎每一页都拿到了A 的好成绩。就连开头的几页也只是多错了几道题,字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很难相信这是出自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孩之手。
洛流火微微蹙眉,事情似乎和她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
“你在想什么?”楚清河问道,表情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事,”洛流火合上练习册,“我把东西送回去。”
嗯,楚清河看上去更不高兴了。
他低着头,在踢不知道是谁丢下的纸团。
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但想起阮流霜曾经说过,不能在别人难过、不高兴的时候无动于衷。想了想,洛流火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真诚的表情:“你踢得真好,一定很会踢足球吧。”
“我体能弱,跪一会都跪不住,怎么能踢足球呢?”纸团被他踢进垃圾桶中,楚清河悠悠开口道。
洛流火:“......”
好吧,自己挖坑自己跳。
说多错多,洛流火索性放弃了,把事情交给时间。
她带着练习册走到病床旁,将练习册递给宋文成。
宋文成惊讶地抬起头:“警官......这是从哪里找到的?我刚才还在奇怪呢。”
虽说诚实是美德,但为了不出卖队友,洛流火还是选择把美德抛之脑后,面不改色道:“掉在路上了。”
宋文成挠了挠头说:“哦,可能是我跑得太快了吧!”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口白牙在阳光下几乎能反光——当然,也是因为他皮肤实在太黑,和雪白的牙齿形成了鲜明对比。
“谢谢你!”
洛流火受之有愧,只好摆了摆手。
见她又要离开,宋文成像是想过很久才鼓起勇气说:“警官,你是要......去我家里,找那个欺负奶奶的坏人吗?”
这是真的,洛流火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
“警官,我、我也想......”宋文成的话磕磕绊绊的,头也越来越低。可突然,他话锋一转道:“没事,您先忙。”
洛流火瞥了他一眼,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淡淡的笑意——总觉得,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勉强。
是错觉吗?
下了楼,洛流火还在思考刚才男孩的微笑,手里就又被塞了东西。
“你开。”楚清河瞪着那双猫一样的眼睛,眸中像是有波光流转。洛流火愣了愣,脑袋里没来由得冒出一句:可能真的是亲戚。
虽然性格上有很大区别,但阮流霜有时候也会像现在的楚清河一样,哼哼唧唧说话别扭,不过总是很快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楚清河盯着这张与她有八分相似的脸,恍惚之间,洛流火险些认错。
接过车钥匙,她老老实实驾驶警车往西区老式筒子楼开去,一路上连声也不敢吭。
走到门口,洛流火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孙冬梅在医院陪护,宋文成刚才也去了病房,宋鹏涛又不知去了哪里。她手上没有钥匙,又该怎么进去?
就算陈老太有把钥匙压在花盆底下的坏习惯,洛流火也没办法又一次打破美德,招呼不打一声就做坏事私闯民宅。
“没事,刚才我在楼下碰见孙冬梅,已经征求过她的同意。”楚清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做事如此周到,洛流火真心实意地夸赞他:“你做得很好。”
楚清河:“是啊。毕竟,我可不是那种别人劝过也不收手的人,做事之前,至少要稍微征求别人的意见对吧?”
洛流火:“......”
感觉这两件事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密切的关系啊?
洛流火想说,但忍住了。
楚清河从角落的花盆底下拿出钥匙,用手背拍了几下,又拿两根手指捏着举在洛流火面前。
接过钥匙,洛流火尝试着在这可怕的尴尬中说些什么:“给,纸巾。”
她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塞到楚清河手里,得到他硬邦邦的一句:“为什么给我纸?”
洛流火从善如流道:“你嫌脏的话,可以用来擦手。”
“......”
很好,又沉默了。
怎么会这样!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楚清河去押送犯人,自己带步蕊出来好了!
苍天啊,洛流火竟然有一瞬间思念起步蕊来了。幸好还没来得及让她闭嘴,果然,做事还是得三思而后行。
打开房门,室内一片漆黑,隐约能在沙发上看见一道人影。
洛流火眯起眼睛,还没等看清那是什么,就被楚清河挡在身前。
他好看的眼睛在一瞬间迸发出锐利的神色,一只手护在洛流火身前,双眼死死盯着沙发上的人。
反应这么大,难道是那个袭击了陈老太的人一直没有离开,这么嚣张地在这里等着他们?!
“你们怎么又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洛流火松了口气,抬手按开客厅中央的灯。
室内变得明亮起来,黑影的身份也得以明晰,竟然是之前没有出现的宋鹏涛。
“现场搜查,已经征求过您妻子的同意。这是我的警官证。”洛流火向男人亮出证件,宋鹏涛却连看也没有看一眼,摆摆手说:“随便,你们想调查就调查,这又不是我的家。真不知道又是哪个神经病发疯,西区不正常的人太多了。”
沉默片刻,洛流火终于忍不住问道:“同志,您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您的母亲?”
宋鹏涛很没好气地啊了一声,说:“我又不是医生,过去有什么用?再说了,我老婆不是在那里了吗,有什么事她会和我说。警官,我们的家务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这句话说得好像没错,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对。洛流火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总是进医院,因此没有什么去医院探望别人的经验,反而是被看望的经历比较多。
“我们又不是医生,过去有什么用?再说了,有护士在,有什么事会和我们说的。连岳,我们回去吧。”
蹲在厕所门后,洛流火听见父母对哥哥这样说着。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是啊,他们说得没错,待在这里好像也做不了什么。比起浪费时间,好像还是待在家里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对他们来说比较好吧。
可,就算是这样——
小小的洛流火手背上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她打不了留置针,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扎针进去。洛流火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门外脚步声匆忙,那时有人离开的声音。
洛流火把头埋在膝盖上,听见厕所门慢慢被人打开的声音。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慢慢抬起头。逆着光,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能确定他应该是在笑的。
“走吧,妹妹。”
楚清河:生闷气ing
洛流火:嫌脏?擦擦。
楚清河:......更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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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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