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三姑娘,和五房七姑娘被棕熊追逐的事闹得宋国公府上人尽皆知。
众人在为两位小姐惊心动魄的遭遇感到捏一把汗的同时,也有几个爱嚼舌根的婆子在背地里编排起故事来,比那画本子还曲折精彩。
“哎哟,要我说七姑娘怎么会去那么个隐蔽难寻的地方,别不是私会外男怕被人发现了,平日里都说谁家的公子,哪家的少将军被七小姐的姿容迷得晕头转向,可不是有几分勾人的手段。”
“你可别乱说,听说七姑娘是跟郡主娘娘一块去找朋友的,只是这棕熊究竟从哪儿来,到这时也没个说法,别不是得罪什么厉害人物了,想要杀人灭口呢!要真的这样,咱们国公府可要倒霉咯。”
后厨里的洒扫婆子跟前院的烧水娘子在厨房角落里一边嗑瓜子一边正说得起劲,宋珠的丫鬟来厨房取羹汤听了个正着。
巧巧也不顾端羹汤了,掀开帘子到杂物间,只见一个脸色蜡黄门牙掉光的婆子和荆钗布裙的娘子在里头,两人都是神色一惊,捂着嘴瞅着她,眼珠子却乱瞟,生怕她后面还跟着管家的。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巧巧指着那婆子的鼻子劈头盖脸地就骂起来,“你当在府里多吃了几斤盐就成了人物了是不是?连我们小姐也敢编排,今儿我不撕烂你的嘴,你就不知道这国公府姓什么!”
烧水娘子连忙拉住她劝道:“姑娘别冲动,许是姑娘听错了,嬷嬷只是关心小姐呢,小姐的补品早就备好了,好几样呢,都在甑上温着,姑娘快拿去给小姐补补身子压压惊才是正事,为个老妈子气坏了身子实在不值当。”
巧巧也是心忧自家小姐,加上这娘子说话也还算有理数,便也强压了怒火,只随手抓了个什么竹编篮子往那婆子扔过去打得她“哎哟哎哟”直叫换差点跌倒。
“姑奶奶我先不跟你计较,你且记着,回头你等着卷铺盖走人去大街上讨饭吧!”
巧巧用托盘拿了补品,端着几个陶罐子回了晴雪阁,一路想起那些编排的话,险些落泪。
正月里的廊风迎面而来,悄悄的手抖了抖,差点没端稳盘子,迎面走来长房的大丫鬟山茶,笑着跟她打招呼。
“巧儿妹妹,好久不见,妹妹出落得越发出挑了,三房果然是出美人的地方,妹妹怎么亲自来跑腿?”
巧巧眼角还湿漉漉的,她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话,仰起头来笑了笑:“山茶姐姐好,姐姐说笑了,大伙都忙呢,不过是些份内之事,说什么亲不亲自的。”
“听说二房的三小姐救了你家小姐,这勇气让我们小姐都敬佩得很呢,果然还是一家人亲,虽然平日里磕磕绊绊的,又不怎么来往,这关键时候,还是自家人才在意姐妹的性命呢。”
巧巧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在试探她呢,三小姐平日管家严厉,对七小姐也不亲热,甚至时有口角传出,外人肯定是无法理解三姑娘为何舍命相救的,只当两房早就暗通曲款,演戏给别的夫人小姐们看呢。
“姐姐说得哪里话,都是一个府里的姐妹,小姐们自然是如亲姐妹般亲的,若是换了大小姐碰到这样棘手的事,大小姐一定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是不是。”
山茶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这高帽子已经扣上了,她有点下不来台,其实谁都明白,换了任何一个府里的姐妹,都不一定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安危去救七姑娘。
原本孤立无援空有一身管家本领的宋锦,似乎多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
山茶抿了抿唇,干净利落的髻环衬这一张清丽的瓜子脸,年轻轻轻已经有管家娘子的风范了。
她是家生子,又到了大丫鬟的位置,将来肯定是要走上管家娘子这条路的,可大房如今被苏姨娘把持,大夫人老谋深算却身子不好,身心疲惫,大小姐又佛里佛气的不理世事。
如果大小姐嫁得好,将来她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可如果行差踏错做了什么错误的选择,这一生被困在后宅中,就是一眼能望得到头的荒芜了。
“七小姐好福气,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在熊瞎子手里捡回一条性命,小姐将来必是顺遂无忧的。”山茶勉强道,眉头已是僵硬。
“借山茶姐姐吉言,多说了几句,这汤都要凉了,就不陪姐姐叙话了,巧儿先走一步。”
巧巧福了福身子跟山茶告别,下了长廊拐了个弯,抄近道回去。再碰到个什么爱打听事的丫鬟婆子,这羹汤补品小姐都喝不上一口热乎的了。
回到晴雪阁,就看见全身裹得跟粽子似的清风躺在纱橱,和趴在她床边哭哭唧唧的宋珠。
清风有勇又忠心,此刻却也无奈,她很想好好休息一番,但看着泪珠子吧嗒吧嗒掉的自己小姐又不忍心赶她。
“哪个黑心烂肠的都东西竟敢暗算我,把我家清风害成这般,真是气死我了。”宋珠鬓边的碎发都凌乱了,奶妈看着她直叹气。
“光天化日…不对,是夜黑风高这么明目张胆谋害性命,还有没有王法!清风,你难受你就喊出来,是不是大夫开的药不够好,怎么你的脸还这么苍白。”
“呜呜呜,清风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姐,谢谢你替我报信。”
“小姐…我又不是死了。”清风忍不住打断她,“能让小姐安全回来,这点伤又算什么,若是小姐心疼,多赏赐奴婢一些银子金子的,就再好不过了。”
清风说话催催弱弱的,但是个明眼人也看得出来,她这是忍着痛也要安慰自家小姐罢了。
宋珠就屁颠屁颠跑去内间准备去拿自己的私房钱小金库。
按说,小姐们是不可以有自己的私库的,但身在这内宅,若是连一点傍身的钱财都没有,那也是寸步难行的。
偏这时候老太太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让七小姐去重阳居说话,出了这样危险的事,老太太有些话必须要交待。
宋珠也知道这是要拉自己去训话呢,元宵节是看灯会的,又是姑娘少年们相看的好时候,耽误了好事不说,还弄得一身狼狈回来,在老夫人看来,成何体统。
果然她跟着传话的管家娘子到了重阳居正堂,老太太正襟危坐在主座上,面色就很不好看,脸上阴沉愤怒得很,眉头上丘壑纵横。
让她没想到的是,宋锦已经跪在下首,吹头聆听教诲了。
“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不好好管束姊妹,还把人害成这样,好端端的一个丫鬟,听说人都要废了。”
宋珠眉峰一簇,赶紧一个滑跪扑上去抱住老太太的双腿:“老祖宗,珠珠总算活着见到你了。”
她甚至于空回过头来朝宋锦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看我的。
宋锦先是一愣,接着也开始配合,掏出手帕子就开始抹眼泪,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嘤嘤宁宁:“老祖宗明鉴啊,孙女实在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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