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击出一串冰冷的代码，监控画面中的楠梓和淮南瞬间被定格。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机械义眼闪烁着猩红的光点。
"情感污染阈值突破52%，启动记忆清洗协议。"实验室的AI女声平静地宣告。天花板降下数十个微型探头，对准了静止不动的楠梓。淮北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的钢笔，笔尖渗出幽蓝的液体——和可乐罐里的一模一样。
突然，监控屏幕剧烈闪烁。淮北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画面中的楠梓竟然转过头，直直"看"向摄像头，嘴角浮现出与淮北如出一辙的冷笑。
"不可能..."淮北的机械义眼疯狂调节焦距，数据流在视网膜上瀑布般刷过。他看见楠梓的虹膜深处浮现出二进制代码——那是只有观测者才拥有的系统权限标记。
实验室的灯光骤然变成暗红色。所有培养舱同时发出嗡鸣，舱内的克隆体集体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里跳动着相同的代码，嘴唇同步开合：
"你才是第七号实验体，淮北。"
淮北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植入芯片突然过载，剧痛如电流般窜过脊椎。他踉跄着扶住控制台，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数据化——皮肤下浮现出与克隆体相同的蓝色光点。
"记忆重构开始。"七个培养舱里的声音继续道。淮北惊恐地看见自己的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般从体内抽出：童年、大学、实验楼爆炸...每一个片段都在空中重组，显示出截然不同的真相。
全息投影自动播放起一段他从未见过的录像：穿着白大褂的"淮北"将发光的立方体插入反应堆，而真正的楠梓在拼命阻拦。视频右下角显示着日期——2023年9月28日，罗马数字"VII"的水印在画面中若隐若现。
"认知颠覆完成度89%。"AI女声报出数字。淮北跪倒在地，机械义眼冒出细小的电火花。他挣扎着去够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实体——就像触摸全息影像一样。
实验室的门突然滑开。莫梓站在门口，但她的左眼不再是机械义眼，而是流淌着蓝色数据流的空洞。她手中捧着一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刻有"VII"标记的人类大脑。
"观测者权限已转移。"莫梓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第七次观测的真正目的从来不是楠梓，而是你——最后一个保留原始记忆的污染源。"
培养舱里的克隆体突然同时露出微笑。他们抬手按在玻璃上，掌纹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实验室的墙壁开始崩塌，露出外面浩瀚的星空——但那些星辰全都是二进制代码构成的虚影。
淮北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他的身体像被敲碎的瓷器般裂开，蓝色光点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楠梓站在星空下俯视着自己，眼中盛满不属于人类的悲悯。
"晚安，第七天的你。"楠梓轻声说。他的白大褂下摆掠过淮北逐渐透明的脸庞，如同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监控室陷入黑暗。可乐罐滚落在地，最后几滴蓝色液体渗入地缝，组成一行闪烁的小字：
【第VII次观测终章：认知净化完成】---
短暂的真实
黑暗突然被撕裂。
楠梓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心电监护仪的规律蜂鸣、窗外真实的雨声——这一切都让他浑身战栗。
这是现实?
这是现实。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输液管在手臂上拉扯出细微的疼痛。病房的窗帘半开着，外面是灰蒙蒙的城市，霓虹灯在雨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楠梓转头，看到淮北坐在另一张病床上，脸色苍白，左眼缠着绷带，右眼却不再是机械义眼，而是真实的、疲惫的人类眼睛。
淮北盯着他，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们回来了？”
楠梓低头看自己的手——没有数据流，没有透明化，只有真实的血管和皮肤纹理。他喉咙发紧：“……实验楼爆炸后，我们一直昏迷？”
淮北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可能吧。或者……我们只是被系统短暂地放出来透口气。”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走进来，看到他们醒了，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们终于醒了！我去叫医生！”
她的声音真实而鲜活，没有机械的冰冷感。楠梓和淮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这个世界，似乎是真的。
但就在医生匆匆赶来，准备检查他们的状况时，楠梓忽然注意到病房的玻璃窗上，有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纹。
裂纹的形状，恰好是一个罗马数字——VII。
淮北显然也看到了，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下一秒，世界开始崩解。
心电监护仪的蜂鸣声扭曲成刺耳的警报，医生的脸像融化的蜡一样塌陷，墙壁渗出蓝色的数据流。
“不……不！”楠梓伸手想抓住什么，但病床的栏杆在他的触碰下化作像素消散。
淮北死死盯着他，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笑意：“……果然，只是系统给我们的‘奖励’。”
最后的景象，是医院的灯光熄灭，黑暗重新吞噬一切。
楠梓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站在环形实验室的中央。
七个培养舱静静陈列在他面前，每一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闭着眼睛的“自己”。
而淮北站在控制台前，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嘴角挂着熟悉的冷笑。
“欢迎回来，观测者。”
楠梓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刻有“VII”的徽章。
他，才是真正的实验主导者。
实验室的AI女声平静地宣告：
【第七次观测·最终阶段——开始。】
楠梓睁开眼喘着粗气，他打了自己一巴掌，还好，还好……
楠梓妄想找出一丝不对，但……这里，好像还是现实，他们离开已经太久了，久到分不清。楠梓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真实的痛感沿着神经末梢爬上来。病房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雪白墙壁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盯着淮北绷带边缘渗出的暗红血迹——那颜色太过具体，不像是系统能模拟的细节。
"等等。"楠梓突然掀开被单，踉跄着扑向窗边。他的指甲抠进窗框缝隙，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抖。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出蛇形的轨迹，远处商业巨幕正在播放碳酸饮料广告——没有二进制闪烁，没有异常的光晕。
淮北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楠梓回头时，看见他正用颤抖的手指撕开左眼的绷带。医用胶布发出黏连的声响，露出下面完好的眼球——虹膜是再普通不过的深褐色，瞳孔因突然的光线微微收缩。
"我们是不是..."淮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的义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带着新生血管的人类眼睛。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着2025年5月20日，秒针正以恒定的速度跳动。
走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莫梓冲进病房时带起一阵风，她发梢沾着雨水，怀里抱着的病历夹啪嗒掉在地上。楠梓看见她左眼完好无损，甚至因为激动泛起生理性的泪光。
"三年..."莫梓的嘴唇在颤抖，"你们昏迷了整整三年..."
淮南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身后跟着楚轩，眼眶因为激动而留下眼泪，淮南冲上去抱住楠梓，激动到说不出什么。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生物体，盯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让人看不出情绪。
开心吧，激动吧，最后，只会更痛苦。
淮南的拥抱很用力，几乎让楠梓喘不过气。他能感受到她肩膀的颤抖，温热的泪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
“你们终于醒了……”淮南的声音哽咽，“我们……我们以为你们再也醒不过来了……”
楠梓下意识地回抱住她，手指触碰到她后颈的皮肤——那里本该有一道疤痕，是实验事故留下的，真的，真的有疤痕，这是真的！
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楠梓痛哭了出来，只有淮北知道这几次的艰辛，他心理再强悍也抵挡不住。
淮北看着这一切，眼眶也泛起泪花。
淮南的眼泪是温热的，他的呼吸急促而真实，手指紧紧攥着楠梓的病号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楠梓能闻到混杂着雨水和消毒水的味道——这一切都太过具体，太过鲜活。
——疤痕是真的。
——痛苦是真的。
——那……这个世界呢？
淮北坐在病床上，缓缓抬起手，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他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皮肤，真实的触感让他微微颤抖。
“我们……真的回来了？”他低声问，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楚轩站在病房门口，镜片后的目光深不可测。他轻轻推了推眼镜，遮挡了红肿的眼眶。
“当然。”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浓浓的鼻音“欢迎回家。”
莫梓站在一旁，低头翻看着病历，她的左眼完好无损，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可楠梓分明记得——在某个崩坏的现实里，她的左眼曾流淌着蓝色的数据流。
——记忆，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被植入的？
淮南松开楠梓，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医生说你们恢复得很好，只是需要时间适应……你们昏迷太久了。”
楠梓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异样——但她的瞳孔清澈，倒映着他的脸，没有任何代码的痕迹。
淮北深吸一口气，缓缓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真实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让他微微打了个寒战。
“三年……”他喃喃自语，“我们真的……只是昏迷了三年？”
楚轩走近几步，将一份病历递给他。
“脑部扫描显示，你们的记忆区域有轻微损伤，可能会有些混乱。”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学事实，“但认知功能完全正常。”
楠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数据化，没有蓝色光点，只有真实的、属于人类的皮肤纹理。
——如果这是幻觉，那它完美得可怕。
——如果这是现实…
——那之前的轮回，又算什么？
窗外，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光斑。楠梓盯着那道光线，恍惚间，似乎看到其中闪烁着极细微的蓝色粒子。
但当他眨眼时，它们消失了。
淮南握住他的手，温暖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别怕。”他轻声说，“这次……真的是现实。”
淮北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流如织，一切都正常得不可思议。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心脏仍在疯狂跳动？
——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静静注视着他们
楚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和……鼻音?
“好好休息吧。”
“毕竟……”
“你们终于‘醒来’了。”
病房的门轻轻关上。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心率曲线的波动，恰好组成了一个罗马数字：
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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