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赔罪，到医院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
严格来说倒也算不上空，她们在医院楼下先见到了两位助理，俱是西装革履的样子，手里提着笔电包。
“你们还要谈工作啊？”电梯还没到，池月拽了拽祁祐的衣角，小声问。
祁祐回手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嗯。”
池月靠近她，继续小声：“那你还叫我来？”
祁祐侧过头，唇贴在她耳畔，学着她的样子小声说：“叫你来给姐姐当个吉祥物，愿不愿意效劳？”
池月不知是因为她迁就自己压低的语气，还是她的自称，脸上倏尔一热。
祁祐瞥她，追问：“嗯？”
池月对吉祥物三个字没什么恶感，顶多联想了一秒上次祁祐说的“好运气”，但大多还是以为她在哄自己玩。
她停了停才再次凑近祁祐耳边，用气声略带些羞涩地说：“愿意呀。姐姐。”
刚说完，面前的电梯便叮的一声开了，池月有点不好意思，忙与祁祐拉开距离，埋头走了进去，也没敢去看助理们面对她俩窃窃私语咬耳朵的反应。
贵宾病房整栋楼都很安静，以至于脚步声清晰可闻，好在随行有位助理穿了高跟鞋，鞋跟的笃笃声让池月的铃铛不那么明显。
但其实还是有些羞耻，只不过被池月强压下了。
裴弋身上多处骨折，躺了近一个月，终于能坐起来，此时半靠着枕头，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男主角的冷峻威严被削减，反倒多了点病弱的意思。
“裴少爷，”祁祐进去后率先出声，神情自然，甚至足够礼貌和得体：“感觉好些了吗？”
裴弋应声抬头，停了一秒才推开小桌子上的电脑，“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就好。”
“听说你那辆赛车当场解体，座椅都碎了，”祁祐说，“裴少爷还能留条命在这里说话，着实幸运。”
裴弋挑了下唇角，冷讽：“比不上祁大小姐技艺高超。”
祁祐笑了笑，说：“侥幸。”
裴弋没接话，两个来回都没撑过，脸上表情便裂开一丝，露出戾气。
单人病房很宽敞，有近二十平，除却一些医疗设备，旁边还有柜子和沙发。
裴弋没开口请，祁祐自行在沙发上坐下，还看了眼旁边的凳子，示意池月。
池月默默把自己当背景板，拉过来凳子到祁祐身后一点，一言不发地坐好。
“我带了文件来，”祁祐问，“裴少爷确定身体没问题吗？”
“不劳烦费心。”
祁祐轻挑眉，没再多说，身边助理及时将文件递过去，“这是一些材料和原件，包含政/府发文和红头文件，裴少先看。”
裴弋一只手腕动不了，只能单手打开文件夹，一张一张往后翻，神情逐渐认真。
“转让方式……”裴弋抬头，“家姐之前答应过，转让方式可再商量。”
“裴女士的再商量是跟我商量，而这，就是商量后的结果。”祁祐手搭在沙发扶手上。
“裴少爷，裴曼的面子我愿意给，可除此之外，你们裴家想要英荣建筑，总不会只想撑着裴曼的大旗空手套白狼吧。”
裴弋闻言深吸两口气，突然笑道：“祁小姐，您手段高，我不跟你兜圈子，还是之前谈的，这个价格我可以认，但一次性付清不可能。”
祁祐偏头，说：“看来——”
“祁小姐，二十亿的现金流即便放在你们铭盛也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一次性支付，肯定会影响裴氏内部的正常运营。”裴弋压低了些声音，貌似诚恳，“大家求合作，互利共赢才是目的，不是吗？”
祁祐摇摇头：“我特意挑了个好日子来跟你合作，你却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裴弋顿住，又垂头看了会文件细要，捏眉心：“我要再考虑。”
“是吗，”祁祐站起身，声音很淡，“裴少爷，给你一句忠告，你现在身有不便，还是先静养再去管山外事，这样对人对己都好。”
裴弋有些难堪，但忍了忍，还是压住了火气。
“裴少既然没事，我就不打扰了。”
裴弋咬咬牙，没露怯：“祁小姐慢走。”
出了楼，祁祐跟两位助理交代完几句，便上了车。
池月坐到副驾驶，先观察了会儿祁祐的脸色，才问：“这算是谈崩了吗？”
祁祐转头看她：“我有吉祥物，怎么会崩？”
池月哎呀了一声，有点着急：“我说认真的呢。”
祁祐笑了笑，说：“认真的也没崩，裴家现在需要这个项目，裴弋不同意，他爹也会同意。”
“这样啊，”池月微微松气，然后侧过身看她，两眼闪亮：“是什么项目，二十个亿，好多钱！”
车子已经开到路上，祁祐打转方向盘并入车流，摆正后才回复她：“有点抽象。”
池月还是好奇：“是什么呀？”
祁祐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刚想说话，放在中控的手机便响起来。
是祁守业。
祁祐没有意外，“帮我外放。”
池月哦了声，没再问，乖乖点了接通和免提。
祁守业开门见山，上来便问：“祁祐，怎么回事？”
祁祐问：“什么？”
祁守业说：“英荣建筑，你要卖出去？还卖给裴家？！”
祁祐说：“你不是一直催我跟裴家请罪吗？怎么，铭盛也感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祁祐的语气太平淡，祁守业直接在那头拍了桌子：“瞎胡闹！”
池月正帮她拿手机呢，被手机里放大的呵斥声震了一下，还以为祁祐做错了事，立马担忧地看着她。
祁祐倒没什么反应，静静听着祁守业输出，大致意思是英荣建筑涉及的这个项目铭盛集团也可以做，搏一搏甚至能占据主导位置，以后很有可能成为集团的另一支柱产业，大好机会可遇不可求，再三警告她别动弹。
“祁董。”好一会儿后，祁祐才在对面停顿的空档出声。
“这个项目实际上不存在，你没查出来吗？”
话音一落，祁守业就像被卡住脖子，足足静默五秒，而后直接挂了电话。
池月也愣住，一脸茫然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不存在，”池月问，“是什么意思？”
祁祐说：“庞氏骗局，你听过吗？”
“听过一点，”池月有点不确定，觑她一眼，“好像是什么金融诈骗。”
祁祐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池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祁祐说：“项目地在香江，那边的牵头人有保护伞，手段很高明，政/府一时都分辨不出来，现在也才刚开始，二十亿进去都只是打个水漂，再过半年，”
她没说完，转头便看见池月逐渐发白的脸。
“所以，”池月咽了咽喉咙，“项目是假的，但你卖给裴弋，二十个亿……”
祁祐停了一下，伸手刮她细嫩的脸颊，“池小姐，你以为资本家都是怎么攥取财富的，靠遵纪守法吗？”
池月没说出话。
没隔几分钟，祁守业再次打来电话。
祁祐示意，池月只好帮忙接通。
“晚上回一趟小昙山。”
祁祐嗯了声。
祁守业忍了忍，没忍住，问：“你确定？”
祁祐说：“确定。”
祁守业说：“那裴家……”
“裴老爷子没那个精力能查清楚，其他人也都是废的，”祁祐声音淡淡，“祁董，裴家这回如果搭进去，裴氏你接不接？”
手机里响起手指敲桌的声音，半晌，祁守业又重复了一遍：“晚上记得回小昙山。”
祁祐说：“嗯。”
车子穿过一段商业街的时候有点堵，走走停停，池月一直沉默，怔怔看着窗外。
跟着车流停在红绿灯后，祁祐忽地问：“想喝奶茶？”
“嗯？”池月回神，这才看见自己刚才盯得地方是家奶茶店。
“嗯，啊，”池月改口，“你想喝吗？”
祁祐看了她几秒，没说想，也没说不想，直接道：“你喝什么味的，我下去买。”
池月说：“我陪你一起。”
“人太多了，我自己去。”祁祐说。
商业街旁边有临时停车位，她过了红绿灯停车，独自过去。
店铺靠街很近，池月一回头就能看见祁祐的身影。
此刻买奶茶的人不少，店门口的点单处围着好几个，俱是青春正盛的年轻人，池月却只能看到祁祐。
她今天穿了宽松的黑色薄线衫，深蓝色的阔腿牛仔裤，长发散在肩头，高挑，简单，松弛，但又极富质感。
这质感让她迅速与周围人区分开来，像杂志封面上冷静疏离的模特，又像——
又像鳄鱼，像蟒蛇，像冷血的、嗜杀型动物。
池月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点开照相。
她拍了好几张，远景，近景，又用两根手指放大镜头，一倍、两倍……十六倍。
祁祐似有所感，忽然转过头，遥遥看她。
镜头已经很模糊了，甚至因为轻微的抖动而变得摇晃，但她还是通过多个像素点组成的平面直直对上池月的眼睛。
锐利到冰冷的目光。
池月慌忙转过身，手机倒扣在大腿上。
等了快十分钟，祁祐才拿着奶茶回来，一杯加冰的果茶，一杯常温的奶茶。
祁祐把奶茶递给她：“你刚才在拍我。”
“拍了几张，”池月正打算插吸管，闻言停下动作，抿了抿唇，问：“可以拍吗？”
“当然。”祁祐说，似乎奇怪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小心。
池月哦了声，继续把吸管插上。
祁祐点开车子，却没立即启动，侧身看她。
池月咬了咬吸管，半晌，放下，“里面有麻薯和芋泥，你要不要喝？”
祁祐没说话，直接凑过去吸了一口。
过于丰富甜稠的味道，微皱眉：“像喝粥。”
池月低头，自己也喝了口，好一会儿才附和：“奶茶粥……”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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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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